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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可,尽管细雨不断,京城南郊外倒是热闹得紧。

城南郊外的墓园,不少人赶在清明时节前后,陆续前往洒扫整顿,然,就在偏远角落,一片垂柳杏花环绕的一座坟前,只见一抹蜷缩的身影,头抵着墓碑,看似一头撞在墓碑上的打算。

只见夏九娘口中念念有词:“利悉,我不要活了,呜呜,我不要活了……”

她夏九娘没脸见人了,昨夜瞪大双眼直到天明,就等天一亮,二话不说把自个儿裹得像颗粽子般,一路狂奔到利悉坟前。

为了哪桩?不就是因为文字觉。

呜呜,他轻薄她,将她的身子都给瞧得一清二楚。昨儿个房里灯火通明,想不瞧见她的身子,除非文字觉眼瞎了。

怎么可能?

尽管那当头她昏沉得紧,但她可没错过文字觉的每个神情。该死,现下一想起来,还会浑身发烫,只因他那神态,是她未曾见过的,好似擒火挟焰来着,然他的举止却又轻柔得教她如痴如醉。

想着想着,夏九娘不禁傻愣愣地想得出神,就连撑着的油伞也歪了一边,细雨打在身上亦浑然未觉。

直到肩头湿了一整片,感觉到冷意,夏九娘才猛然回神,粉颜烧烫地道:“利悉,我在你面前想得出神,对你来说,肯定是太惊世骇俗了,是不?”就连夏九娘也不知道自个儿是这般的人。

在认识文字觉之前,她以为自己真会如爹娘的安排嫁给利悉,富贵安稳地终老一生。

但一切都不同了。

世事难料,利悉不在了,爹娘也相继去世,长她十来岁的大姐出阁后几年也去世,就连她顶上的七位兄长也连番撒手人寰;转眼间,夏家庞大的枝叶,就只剩下她一人。

她不得不一肩扛起花满阁,从青涩岁月走到现下,什么状况她没见过,老早见怪不怪了,也不觉得羞赧。

但唯独面对文字觉,她就是管不住自个儿的心,脸就是忍不住地烧红,多亏在花满阁多年,练就一身好功夫,否则老是一见著文字觉便沉不住气,岂不是早晚要教他给看出真面目。

她夏九娘要他呀,可清醒的文字觉,肯定会说她夏九娘是失德败贞,尽管她尚未出阁。

若是醺醉的文字觉,肯定会对她又搂又抱,浑然不在意,但……

她要的是清醒的文字觉,而不是仗着几分醉意对她吃干抹净,待翌日便潇洒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可,昨儿个,虽说她有些迷糊,但她确定文字觉身上没有半点酒味:换言之,他是清醒的?

若是清醒,他又怎会……

文字觉这人的脑筋总是不懂拐弯,读死书读成个书呆子,八股得救人喷血,满嘴礼仪加身,岂可能对她不轨?但这是不争的事实啊,若不是文字征突地到来,她还真以为自己是在发春梦哩。

还不都是因为文字觉一身清香,不着半点酒味教她有了错觉。

不过是沾点酒意上身,为何会教文字觉判若两人?直到现下,她还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文字觉。

“利悉,你说,我该要怎么办?”夏九娘抬眼直瞅着墓碑。

“我知道这事不该问你,但我无人可问了,你是我未出阁的夫婿,你肯定也会说我太过惊世骇俗,说我不懂礼教、不守贞节,居然在你面前说这种话,但……”

说她水性杨花也好,说她失德败贞也罢,但,那是她的心哪,她可不想瞒着外人还欺骗着自个儿。

夏九娘知道利悉看重她的程度,但她也知道利悉太过宠溺她,倘若当年她真同利悉说她要的人不是他,利悉也会二话不说,咧嘴笑着祝福她的,他就是那般宽大又宠爱她哪,该说是她夏九娘无福消受利悉的疼惜,还是该说两人注定无缘?

“利悉,告诉我吧,我要不要干脆找文字觉问清楚?”尽管很难开口,尽管可以想像文字觉会怎么回答她,但她总是要有个说辞啊。

告诉她,或许不是她一厢情愿地想着;告诉她,说不定文字觉对她真是有几分情意的,只是碍于利悉,他说不出口罢了。

唉,空想,得问了才知道真相,但她猜文字觉会说他醉了,即使他身上没有半点酒味。

若文字觉要搪塞,不怕找不着借口,但就怕她连要找着他清醒的空档都难,她会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利悉你别光是笑啊,我不懂的。”夏九娘直瞪着墓碑,不知怎地,她老觉得他在笑。

哎呀,会闷死她的,她想要知道答案,她要知道真相,她不想暧昧不清地再过九年,她哪里来的那么多九年同文字觉耗?

她年岁不小了,就如文字觉那混蛋说的,她已经算是老姑娘了,再耗下去的话,她真是要孤家寡人过一生了。

而最可恶的人,又是那个混蛋。

就因为他不成亲,才会教她将所有的心思全放在他身上,老教她举棋不定,老是奢望着想要同他共结连理枝。

倘若文字觉成了亲,说不定她真的就死心了。

可恶,文老爷子都已经发下最后通牒了,文字觉居然不放在心上,真没有要成亲力保家产的打算,那酒肆是她和他还有利悉的共同回忆啊,他怎么舍得真数文老爷子一怒之下收回。

“可恶、可恶,都怪他不成亲,只要他成亲,不就什么事都没了?”想着,夏九娘仰天咆哮了一声。

害得她没事便跑到利悉坟前哭诉抱怨。

倘若没有认识文字觉就好了,倘若利悉没走就好,她今儿个就不会把自己给折磨得这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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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九娘不禁扁起嘴,直瞪着细雨不断的阴灰天际,突地——

“姑娘?”


突闻身旁有人开口,声音听来有几分熟悉,夏九娘侧眼采去,不瞧倒好,一瞧便教她霎时倒抽口气,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你!”

一大串的疑惑全数哽在喉头,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瞪大水眸,任由水眸漾起淡淡雾气。

真是教人难以置信,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等事?

太相似了。

“姑娘?”那人不禁扬起笑,眨了眨漂亮的眼。

“你……”好半晌,夏九娘依旧挤不出一句话来。

不能怪她,实在是因为他太酷似利悉了,倘若利悉还在世,大概也是像他这模样吧,卓尔不群、桀骛不羁,举止之间也颇为潇洒,尤其他方才笑起来的模样,简直……

“姑娘,你到底是怎么了?”那人不禁搔了搔头,好似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没事。”夏九娘欲言又止,一会儿才道:“有事?”

总不能要她开口说,他长得很像这座坟的主人吧!

再仔细瞧瞧他,他身上穿戴的皆是质地精美的布料,就连悬在腰间的金锁片瞧来也富贵逼人,看来他若不是富贵子弟,便是官宦世家。

利悉可没这般显赫的来头呢,他不过是个长相酷似利悉的过客罢了。

“姑娘,不知道姑娘晓不晓得南京城里有家醉翁酒肆?”

“醉翁酒肆?”夏九娘微蹙起眉。

他要找文字觉?他识得他吗?

“听说醉翁酒肆今儿个要办个品酒宴,遂我便远从北京下到南京,想要一睹风采。”韦不群扬起迷人如阳的笑脸。

夏九娘傻眼地直瞅着他彷若利悉再世般的迷人笑脸,心中忽地横生一事。

不成,绝对不能教文字觉见着他。文字觉待利悉有过多的情谊,她甚至怀疑他一直不成亲,乃是因为他对利悉有着超乎友谊的情愫,倘若这时再教文字觉瞧见这男人的话,到时候……

非把这个人藏起来不可,她得无所不用其极地将他藏进花满阁,不择手段地奇QīsuU.сom书将他藏在文字觉找不着的地方。

说她卑鄙也好、说她无耻也罢,横竖她已经决定这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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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翁酒肆

阴雨绵绵的天气,直到夜里也不见停息,教难得形于色的文字觉面露恼意。

但,他恼的可不是阴霾的天候,而是无故失踪的夏九娘,尽管知晓她人不在花满阁,他也没打算外出寻访。

想都不用想,文字觉也猜得中她到底是上哪儿去了。

肯定是到利悉的坟前去了。

这倒好,夏九娘能够起身到坟前,表示她的身子已无大碍,他也可以专心地把心思给摆在这空前绝后的品酒宴上。

这家酒肆早晚会因为他不打算成亲而教爹给收回,既然都要被他爹给收回了,不妨在收回之前,做点有趣的事,也好日后多点回忆,追念乏味的此生也有如此不凡的壮举。

酒,果真如利悉所说,似金如玉,没了酒,就教人面目可憎……

他永远比不上利悉的飘然超脱,不若他的从容不羁,无意不可入,无事不可言的胆识;但,论及酒,光是这几年,他便比利悉懂得太多了。

汾水、龙涎、玉髓、真泉……利悉没尝过的上等好酒,还有西域来的酒,他总算是全都找齐了,这会儿的品酒宴就盼利悉的魂魄也能够同来共襄盛举,在这酒肆里圈点下永生难忘的回忆。

坐在后院临河的亭子里,文字觉独自品着各式上等好酒,饮着数样专贡进宫里的名酒,抬眼瞅着这随心所欲,由他胡乱设计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假山花林和数幢歇亭,不禁轻勾起笑意;然,一见着翩然乍到的文字征,他不禁微叹口气,启唇笑得几分放肆。

“征弟,陪大哥品一杯吧!”文字觉豪气喊道。

文字征三两步踏进亭子里,不置可否地摇了摇手中充当油伞的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