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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皇太子之死 (2)

    \"你这个阴谋篡国弑君的叛臣贼子,还不快快上车,徒自聒噪什么?\"气势汹汹的萧十三上前叱喝这位昔日的皇太子,将囚车的车门一脚踢上,喝令凶恶的侍卫锁紧车门。

    耶律浚指着萧十三破口大骂:\"耶律乙辛、张孝杰二贼害我母子,皇天不佑。你等奸人助纣为虐,必遭天谴!\"

    耶律浚坚强不屈,一路骂声不绝。

    随车负责押送的是耶律乙辛的亲信萧得里特,一路上,他下令不许耶律浚离开囚车,饮食便溺都在囚车之中,皇太子倍受凌辱。萧得里特催促手下官差日夜赶路,风雨不得迟误,押解到上京后,这一帮奸贼用砖石垒砌了一座坚固阴冷的囚所,将已废为庶民的耶律浚与太子妃等人分别囚禁起来,禁止外人探视。并派重兵把守,而这些人都是耶律乙辛平日豢养的杀人凶手。

    吴王萧韩家奴乃大辽国的老臣,老成持重,素有威望,在耶律宗元之乱中,他因战功显赫,被封为平乱功臣。曾历任南京统军使、北院宣徽使,殿前都点检,西南面招讨使。大康初年,封吴王,赐白海东青。皇太子耶律浚被耶律乙辛谮废,幽禁于上京。萧韩家奴日夜忧虑,数次上书力陈其冤,均如石沉大海。其实这些写给耶律洪基的书信都被耶律乙辛半道截获。

    做贼心虚的耶律乙辛清醒地认识到,皇太子虽被囚于上京,但仍是他的心腹之患。毕竟他是皇帝唯一的亲生儿子呀!假如有一天,耶律洪基心血来潮,突然提出要见儿子,那么他的全部阴谋就会完全暴露。善于察言观色的萧十三向耶律乙辛进谗:\"卑职闻虎毒尚不食子,况当今皇帝乎?望大人尽早决断,以免将来杀头之祸!\"

    看着几案上萧韩家奴为耶律浚申冤的奏折,忐忑不安、惶惶如热锅上的蚂蚁的耶律乙辛又想起,近日以来,南院宰相萧惟信也在为太子之冤上下奔走呼号。

    这些人不能等闲视之,耶律乙辛在心里嘀咕。萧韩家奴、萧惟信都是当朝的元老,为大辽的江山社稷曾经血战沙场,是大辽的股肱之臣啊!

    \"萧韩家奴、萧惟信等人都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亡命之徒,假如他们闯进宫中,直接面见皇上,那你我的小命也就玩完了!\"萧十三见耶律乙辛犹豫不决的样子,仿佛看到了身首异处的末日,一时口不择言,顾不上再假装斯文了。

    \"大人,是到该下手的时候了!\"萧十三举起手,在空中狠狠地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耶律乙辛的目光变得阴鸷可怕。

    月亮升起来了,高高地挂在遥远的天空上,看上去,竟然是那样的遥远、凄清......

    形容枯槁的耶律浚站在囚牢狭小的窗前,一双呆滞无助的眼睛凝视着天上的月亮。

    时值隆冬,数九寒天,寒风从窗户缝中挤进来,打在耶律浚消瘦苍白的脸上,让身陷绝境的皇太子的心中更加凄凉。自从入狱以来,耶律浚始终都在掐着手指计算被关押的时间,他抬起头,嘴里嘘出一口凉气,他想,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此时大约是大康三年的十一月了。耶律浚心中想起,在两年前,也是在十一月,他的母后萧观音被害死。而今他又身陷囹圄,时刻都有性命之忧。

    母仇未报,枉活人世!耶律浚一想起母后萧观音,顿时五内俱焚,肝胆欲裂。

    耶律浚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他决心豁出自己的性命,与仇人血拼到底。但是在被囚禁的一百多天里,他时刻都在担心太子妃和儿子阿果的生命安危!儿子才刚刚出生几个月呀!小儿何辜,呀呀未语,竟与手无缚鸡之力的母亲成了阶下囚!焦躁万分的耶律浚时刻都在盼望着父皇能早日识别忠奸,一纸赦书,救他们母子于缧绁之中。

    终日望穿双眼,前路茫茫,没有一丝来自父皇的消息!

    耶律浚绝望了,朦胧中一件往事浮在眼前:自己七岁那年,随父皇在野外打猎时,碰到十只野鹿,他搭弓射箭,一连射死了九只野鹿,博得了在场众大臣的一片喝彩,父皇高兴地说:\"祖先骑射绝人,威振天下,皇子虽幼,却不坠祖宗之遗风。如此聪慧的皇子,是上苍恩赐给朕的啊!\"

    父皇慈爱的话语犹在耳边,而他们父子二人却相隔千里之遥,耶律浚清瘦的脸上流下辛酸的泪水。

    一切灾难,皆为耶律乙辛、张孝杰所致。耶律浚咬牙切齿,如不杀二贼,誓不为人。

    其实耶律浚哪里知道,此时的耶律乙辛已被加封为魏王,赐于越封号;张孝杰也因为在迫害皇太子同党的过程中,出谋划策居多,耶律乙辛上奏称张孝杰忠于社稷,昏庸的耶律洪基许他有放海东青鹘的特权;耶律乙辛的哥哥耶律大奴、弟弟耶律阿思分别被定为北、南院枢密使的候选人选;就连诬告皇太子谋反篡位的护卫太保耶律查剌也被加封为镇国大将军,定为突吕不部节度使的候选人选;印牌郎君萧讹都斡不仅被封为始平军节度使,耶律洪基还打算将二女儿赵国公主耶律里许配给他。

    父皇老了,耶律浚在心里想。他只有自己这个儿子,也只有自己的血管里流着父皇的血液。总会有一天,父皇会想起他,高贵无比的内心世界里一定会生出舐犊之爱,那么他就会从这个阴冷潮湿的囚牢里解放出来,母后的千古之冤就会大白天下!

    耶律浚年轻的脸庞上现出一丝苍白的微笑。他仰起头看着天际闪烁的月亮,拳头紧紧地攥在一起,沉浸在对未来的幻想之中......

    一大片乌云遮住了月亮。囚牢里更加幽暗了。

    \"哐啷\"一声,囚门被粗暴地踢开了,在寂静的冬夜里显得非常剌耳。牢门外杂陈着几个斜长的身影,被冻得蜷成一团的耶律浚揉了一下眼,才看清站在最前面的是上京留守萧挞得。耶律浚想起来了,就在自己当年被封为皇太子,总领天下朝政时,萧挞得还特地专程从上京赶到太子宫中祝贺。

    萧挞得一见耶律浚,便大声喊道:\"皇上圣旨在此,请皇太子速速接旨!\"

    耶律浚喜不自胜,几步便跨出囚牢,跪在地上。萧挞得宣旨:\"太子耶律浚被奸人所诬,废为庶民,今皇上圣明,识别忠奸,敕令太子官复原职,速速回京就职!\"

    匍匐在地的耶律浚一听,大喜过望,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突然,萧挞得的身后蹿出一个人,只见他抽出藏在衣服中的短刀,径朝耶律浚剌来。耶律浚在泪眼朦胧之际,恍惚认出他是耶律乙辛的身边近侍直长撒把。此时跪在地上的耶律浚哪里还躲避得及,正被剌中左肩。

    耶律浚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与直长撒把打斗在一起。

    原来是耶律乙辛乘耶律洪基冬捺钵离京之机,派他们的心腹死党萧达鲁古和直长撒把一起偷偷潜住上京,与上京留守萧挞得秘密会合,欲将耶律浚杀死灭口。

    耶律浚拚命抵抗,站在一边的萧达鲁古见直长撒把一时难以取胜,便手持长剑,乘隙直刺耶律浚的后心。耶律浚急忙转身,情急之下,竟用双手紧紧抓住锋利的剑刃,鲜血顿时喷薄而出。萧达鲁古见状,猛然一声暴喝,发力直剌,耶律浚的手指竟被生生切断。十指连心,耶律浚负疼不过,惨叫狂奔,凶狠的萧达鲁古和直长撒把在身后紧追不放,刀剑齐下,耶律浚竟被砍翻在血泊之中,血肉飞迸,溅得石墙上下血肉斑驳。而身中数十刀的耶律浚瞪圆双眼,至死仍大骂不止。

    杀人凶手萧达鲁古原是耶律宗元的旧部勇士,耶律宗元谋反事发后,萧达鲁古投靠了耶律乙辛,被提拔为旗鼓拽剌详稳。耶律乙辛见萧达鲁古性格奸诈、凶狠毒辣,特命他与直长撒把一同来杀太子。

    上京留守萧挞得不忍看见耶律浚临死时的惨状,他掉头掩面,摆着双手,命萧达鲁古把耶律浚的头割下来,装进盒子里带回京城向耶律乙辛交差。

    冬天的广平淀。

    耶律洪基冬捺钵的大帐里,灯火昏黄。

    一阵又一阵的狂风在帐外\"呜呜\"地吼叫着。耶律洪基躺在床上,神思恍惚,醉眼迷离。耶律洪基感觉到自己真的老了,朝中的事,他没有心情去管,当皇帝有什么好?耶律洪基在任免朝官时,懒得去费脑筋,每每会用掷骰子的方法去定。有邢氏在身边,她的丈夫耶律俨自然会中头彩,谋得肥差。

    耶律洪基老了,他失去了妻子萧观音,儿子耶律浚现在囚禁在上京。耶律洪基感到自己体力不支,再加上崇信佛教,他没有心情再去打理朝政了。而今大辽国内民怨沸腾,女真部日渐强盛,而外有大宋朝虎视眈眈,边乱不断......一件件的烦心事让耶律洪基头疼不止,他想,当皇帝有什么好,过几天将儿子下诏召回,将来就把皇位传给他。自己的烦恼也就彻底解除了。好在眼前有他的大臣耶律乙辛,凡事都由他来支撑大辽国的危局,假如没有他,耶律洪基真不知该怎么活下去。

    大辽的江山万万不能失传呀!耶律洪基在心里一遍遍地想,冬捺钵结束后,马上就把儿子招回来,仍旧是大辽国的当朝太子,这样我大辽的基业就会永传。我才对得起大辽国耶律家族的列祖列宗!

    正在昏昏欲睡之际,御帐的帐门突然被人推开了,狂风裹挟着雪花扑进大帐,只见披头散发的萧观音从帐外急急地闯进来,她一改以往的娴淑有礼,用手指着床上的耶律洪基,咬牙切齿地说:\"臣妾因受奸臣所诬,含冤而死,皇上有失察之责。你已经对不起臣妾,万万不得再对不起我的儿子,今奸臣耶律乙辛欲害太子,你可要尽心保护,若儿子有三长两短,我定生啖你肉,以解心中之恨!\"

    耶律洪基大吃一惊,他慌乱地从床上爬起来,只见帐中空无一人,床头一灯如豆,摇曳欲灭。

    耶律洪基心中生疑,他推开御帐的大门,只见外面狂风呼号,寒彻入骨,满身是汗的耶律洪基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天上月色晦暗,冥星闪烁,遥远的野外传来猫头鹰阴惨惨的唳鸣,吓得耶律洪基马上关上帐门,他扑到床边,粗重地喘着气,就在神魂未定之际,一个近侍急惶惶地闯了进来,他结结巴巴地说:\"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上京留守萧挞得派人奏报,皇太子耶律浚病死牢中,已经撒手西去了。\"

    \"什么?什么......儿子......儿子撒手西去了?\"

    耶律洪基一听,顿时惊得目瞪口呆。他捂着胸口,惨叫了一声,昏厥倒地,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