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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你是不当我是朋友么?”叮当有些受伤。

“你想什么呢!”安乐笑斥,“就因为当你是朋友才不想这样,若今天我真走投无路了,会毫不迟疑的要找你帮忙的。”

叮当闻言笑了。这个年转的男孩儿有着极清明的心智,在允许的环境条件下,他会坚守自己的原则,坚守自己的底线,不会盲目随波逐流。

安乐睨了他一眼,晃眼见左边员工通道处、林宇哲端着两盒咖啡厅特有包装的点心走过来,忙端端正正站好恭迎,笑盈盈的眼眸眨也不眨的盯着他敏捷的步伐。

“别以为你这样看我我就当之前的事没发生过。”林宇哲轻笑道。事发时他正巧被凌沐叫上办公室了,下来时二班副班才跟他报告这件事。“拿着,绿区9号,速度。”

安乐接过,垂下眼似不经意的问:“为什么每次都叫我送去呢?那个区以后就由我负责了么?”

“宁少爷点名叫你送,我有什么办法。”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问你了——"  叮当毛茸茸的咖啡色脑袋伸到安乐耳边,低声问:“他们给小费了没?”

安乐似没听到,稳托托盘快步穿梭到绿区9号,礼貌知会了一声仅把点心放置桌面,收起托盘后又欠欠身欲离开,手肘被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强劲的力道似要捏碎他的骨头,眉头忍不住紧蹙起,余眼瞥向那罪魁祸首,尽量以平稳的声音道:“宁珂,可以先放开我么?”

宁珂冷哼一声,松手,两手“啪啪”拍两下,像是手上有灰尘或什么脏东西似的,斜仰着头傲然的乜他,那眼神很深沉很复杂很让人看不透,半晌,他慢条斯理的从时髦的牛仔裤袋里掏出一只磨出毛边了的旧钱包,打开,把里面的红钞全抽出来一股脑塞进他的制服口袋里,然后转过头似毫不在意道:“小费。”

“谢谢。”安乐回以似感谢的笑。

“坐一下吧。”宁珂又道。

“不……”

“还要我亲自去找凌沐么!”宁珂的脾气一点就爆,也不知道今晚是踩地雷还是吃火药了。哗啦几声,动作异常粗鲁的拉开椅子,将他按坐其上,这才满是不甘的说道:“早这么听话不就没事了么,害得老子大折气质。”

安乐微微笑不语,侧身余眼扫了吧台一眼。

“别担心,已经跟林宇哲说过了。”牡丹知道他是担心被人穿小鞋,便轻言安慰”

“谢谢。”

安乐微笑如旧。对于牡丹,他此时已真真开始剥开现象看到本质了:如沐春风的表相下,这人的心如霜似雪,晶莹剔透的同时却也让人感到轻凉。以前的那些如鲜花般美丽的感观全在之前那件小事发生后、他转身望向这边时所接触到的他那兴味又冷然的眼神时烟消云散,他甚至怀疑他以前是否真见过他温和的模样,亦或是以前的他真真太过于幼稚,才会几面之后便坚信这个人是春风般能让他感觉舒适暖和的?

牡丹沉静的笑了笑,眼中一抹情绪一闪而逝,又恢复如常,单手灵巧的打开见刚端上来的其中一个包装盒。一股浓香瞬间钻入众人口鼻中,口涎不自觉的泛滥成灾了。他把盒子推到安乐面前:“这是特地叫厨子做的黑豆条,尝尝。”

安乐也不客气,拈起一块便咬,那香味在舌苔上漫开时,他眼晴不觉一亮:真的非常的好吃!要是能拿点回去给小家伙就好了,他喜欢吃这些小糕点。

“好吃吧?这是厨子的拿手点心。”牡丹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喜欢了,指着另一盒道:“呆会儿你把这盒拿回去吧,小娃娃应该也喜欢吃的。”

安乐差点咽着了,顾不得礼貌,自顾自倒了杯饮料就咕噜噜灌下去,待气顺时才发现,他刚才喝的居然是酸酸甜甜的优酪,一看牌子还是酒馆没有的。

“我叫他们买的。”

不知道有没有投毒。安乐暗忖。

“怎么了?变味了么?我刚才还喝了,没问题,生产日期也是前天的。”牡丹一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可那神态却慵懒矜贵如躺在华丽的贵妃椅上。

安乐扫了一眼又垂下,腹诽不已:牡丹你要盛开我是没办法阻止,但能不能请你别老是故作姿态的对着我开?你以为我见了你现下娇柔造作的模样就能将之前的认出的本质抛诸脑后么!你真当我是智力未成熟的孩子一样只记吃不记打么?

“也只有你才才这种怪癖。”易然轻笑着调侃,“三少与牛奶,啧,真是强强联合。”

“我才兴趣以身作则,脸验证一些没有明确关联的事物之间的可相融性和可延续性。”牡丹稍稍直起身,漫不经心的触摸小尾指,悠悠然道:“这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项,还有一项大的……希望将来你们能见到成果。”

安乐这才注意到他左手小尾指上戴了只墨玉指环,如同他耳上的血红耳钉一般流光溢转,漂亮非常。

“喔?”不知名男子兴味盎然,“还有什么是没听说过的?"

“你没听说过的还少么?”宁珂微讽,歪头望向自家笑意盎然的三少,眼底又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之前安乐与客人龌龊时,他早早便注意到了,也不自觉的起身想去帮他了,可是被三少扯住,叫他只管坐着看、别管其他;他之前不明白他是何用意——虽然三少不是什么热心人,但不至于见到朋友有难而袖手旁观,现在,隐隐约约有个想法浮上来,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总之让他不太好受。清清喉咙又转向易然:“易然,上台献个唱吧,就当是送给少爷我的。”

“你还真当我卖唱的了。”易然不为所动。

“不敢……”宁珂说着就突然兴致缺缺,到嘴边的话一并吞下腹,拈起桌上一只印有浅浮雕的玻璃杯玩转,那专注的神态几乎要让人以为那杯子是潘朵拉杯、能变成什么花样儿来。

牡丹视线轻飘飘在他身上打几个转,又飘到静坐吃食的安乐脸上,愈发笑得深邃。

那不知为何冒出的似坠入深海里被咸腥海水紧裹住的窒息感让安乐的动作滞了滞,感觉如坐针毡,背后也冷汗党涔涔,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身,视线向上慢移,对上牡丹的眼神,登时一阵心悸:对方正用探究的眼神一寸寸扫描他,他能感觉到那视线掠过头顶、额际、眉、眼、鼻、嘴唇……

看什么?

看你。

看我做什么!

呵呵。

对视的眼神中传递这样的问题和答素,半分钟不到,安乐败下阵来,将手中剩下一小条黑豆塞进嘴里,拿起未开包的盒子站起身,含糊不清的呜呜两声便落荒而逃了——是的,是落荒而逃,他自认为经历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困难,从没像现在这样败在一个人的眼神下,心里异样的古怪,不是愤怒也不是厌恶,而是说不清的复杂。

一直到下班回到医院时,这复杂情绪还一直盘桓不去。

开门见病房的床上除了酣睡的安宁外还有一个大家伙一一尽职尽责的林医生,他正舒舒服服的把小家伙搂在杯里当抱枕,睡得正酣。安乐把东西放在桌上,轻手轻脚的拿了衣服进浴室洗澡。出来时见他还在,便把他摇醒,指指手表,再指指大门。

“这真他妈的什么世道啊!”林末不甘不愿的爬起来,轻声带上门离开。

安乐就着他原来的地方躺下,温暖的气息还没散,舒适的感觉萦环周身,戒惫也随着飘远。

隔天上午十点多醒来时,发现桌上的盒子早已被打开,里面二三十条黑豆只剩下可怜巴巴的两三条,安乐当下惊了,忙揪住小家伙问。

“末叔叔早上来了,他吃了十二条,我吃了八条。”安宁巴眨着眼无辜道。“还以为都是你吃了呢…  …  ”安乐嘀咕着去梳洗,牙刷到一半又探出头扬声喊:“晚上我带你去酒馆坐坐。”

“真的?!  ”安宁控制不住声调高场。他太兴奋了,住了两个多月的医院,几手是足不出户,活动范围也就这床上、椅上、厕所、走廊,偶尔天气好了会叫林末或安乐推他到花园里看看,真正是连医院大门都没出过。

“是真的。”安乐笑盈盈走过来,满是牙膏果味气息贴在他小脸上。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呀,我没有衣服换呢…  …  ”小家伙像只忙碌的小蜜蜂,两只小手在枕下被子下乱翻,“我的衣服呢…  …  ”

“娃娃,你的衣服都在李伯那儿呢,不用找了。”

“那我穿什么?”安宁不乐意了,侧坐着不看他,小嘴巴都要翘上天了。

“这衣服不好么?”安乐摸摸他身上软麻质他的白色功夫服轻问。真像个小天使,一身白色可爱极了,也不知道林末上哪儿弄的,其他病人都是蓝白条病服,唯独娃娃穿的是款式不一样的全白。

“……那好吧。

看在能去传说中的哥哥工作的酒馆的份上,安宁决定妥协了,忍着满心期盼一分分捱时间,李怕送饭过来时,他很得意的炫耀,活似能出医院大门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让俩大人忍俊不禁。

七点钟,安乐特意给他换了身于净整洁的衣服,就这么抱着坐公车到酒馆去。

此时馆内还没到客流高峰期,三三两两的客人散落四区,难得的安静气氛。安乐跟同事们打了声招呼便向绿区的老位置去,把兴致勃勃四处张望的小家伙放在椅上,叮嘱了声便去吧台倒了杯水。

“不点单?”酒保李烛斜着一双桃花眼询问。

安乐摇头,自嘲自已是穷中穷,噙着淡笑回到座位上,开了一包在超市买的开心豆,一粒粒剥开给小家伙吃——林医生早就说过要多吃坚果类,补充蛋白质和铁等,营养又好吃,现在复健当中,更不能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