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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安乐这时才明白,原来这几人都是同校不同级的同学,难怪对自己老师的生活怎么兴致勃勃!不插话,他只是静听着,知道这些人心里其实是尊敬那位呆板又刻薄的萧老师的,就如他们对老头的喜爱却私下说他酸一样。

聊了半小时左右,易然接了个电话便要走了,其余的人看时间也差不多,索性一道离开。

电梯直接下到停车场,安乐边低头拉紧围巾边慢吞吞拖步出去,原本走在前面的几人的嬉闹声突然戛然而止,他疑惑的抬头望了望,见几步外的对面不知何时立了三个身形颀长的男人,而中间那个眼神平淡却气质冷冽的男人不知为何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两方人就这么对峙了几秒,牡丹隐含笑意的声音道:“难得在这种地方见到你们,真巧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晚上。”中间那个男人走到牡丹面前,让人错愕不已的突然伸手搓了一把他的后脑勺,像是抚摩一只小猫小狗似了,唇角勾起一抹笑,“我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你,这儿的环境跟你不太相符吧。”

“嘿,你来,他也来,什么地方规定哪些人不能去的么!”宁珂啐了一声,扬扬手豪气跟另外两人打招呼:“单令夕,李欧。”

单令夕侧头对李欧笑道:“这小子那头红毛从来都这么嚣张耀眼,即使是百丈开外的人流中我也能一眼认出他来。”

“……”

宁珂讲了什么安乐没听进去,他只是盯着眼前那个在转院手续上签名的单令夕和那个跟牡丹熟谂的全名应该叫做沈破浪的男人,喉咙被一股从丹田涌出的烈气堵住了,他疾步走到沈破浪面前,揪住他衣袖问:“沈破浪,萧香在哪儿?”

“你?”沈破浪疑狐的打量他。

“安乐。”牡丹也奇怪的看他,“这件事跟沈三哥有什么关系么?”

“他……”安乐心头一阵悸动,手抚着胸口深吸了口气才看着沈破浪继续道:“是你们在医院带走了萧香不是么?转院手续是单令夕办的,医生给我看了,护士也说是三个年轻的男人带走他的,那就是你们吧!”

“你就是安乐?”沈破浪没答,倒反问,眼神更是莫名专注的盯着他看,“你没事?你是什么时候到这儿来了?”

“这不关你的事。”安乐的声音里有无法掩饰的冷漠,“告诉我萧香在哪儿!”

“你想见他?”沈破浪微笑问,但眼中去无任何温软的笑意。

安乐抬眼扫见,猜想这人心思肯定不单纯,遂又回想起萧香唯一一次对他的评价,顿时面色一整,垂下视线黯然道:“我,我很想见他,也很担心他,我一直想不通是谁带走了满身是伤的他,一度以为是莫玉或原习礼,我怕他再受到伤害。”

沈破浪深思的忘着近在咫尺的被人记挂许久的少年,半晌后才答道:“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怎么可能!”安乐猝然抬眼,眼神森冷的刺向眼前让他疑惑更让他愤怒的男人,语气抑制不住的冷硬如铁:“是你带走他的没错吧!你有什么理由带走人后又不知道人在哪儿!难不成他会自己飞了还是你已经埋了他了!”

“安乐。”牡丹蹙眉揽住他紧绷的身体,侧头跟宁珂等人打了个眼色,遂又跟沈破浪三人道:“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吧,我们先走了。”

“不……”安乐不想让他就这么走了,他想问出萧香的下落,直觉告诉他沈破浪刚才在说谎!

牡丹伸手紧箍制住他的上身,将他推进已启开的车门里,跟着坐上去后便对罗小布道:“直接回去吧。”

安乐坐稳后便挣开他,两手捂住脸,弓起身子伏下头,脑子被突如其来的事件刺激得一片空白,一路上就以这个姿势沉默着回到天园,进屋后照样一言不发的径直回房,脱掉外衣后拿了睡衣裤进浴室,把热水调高,站在花洒下把水流拧到最大,哗啦啦从头淋下,不稍片刻,过热的水温就将他一身细白皮肤烫得绯红灼热,他自虐似的不愿站出来,牙关紧咬着又仰起脸承受砸落的水花,满脸晶莹剔透的珠子分不清是水是泪亦或是汗,或许都有。此时此刻,他只希望身体的麻疼能缓解心理上针扎一样的绵密的难受。

拾荒  act  93  :何情

牡丹换了衣服坐在书桌前随手抽出一本书翻看,眼神却时不时扫向紧闭了近十五分钟的浴室门,心里不知怎么的腾起一股似焦躁不宁的情绪,索性起身去敲那扇门,扬声叫了几声后没见有回应,便又重重拍了几下,静候了片刻,听闻里面的水声渐消且有衣料摩擦的声音响起,便退回,趴上床等他出来。

安乐边低头擦头发边慢腾腾走到床边,眼也不抬便踩上床,从他身上跨到另一边,继续擦头发,继续沉默不语。

牡丹侧躺着撑起脑袋看他绯红的脸上现出的忿然表情,一时无奈又好笑,他这副别扭堵气的孩子脾性此刻倒是让他领略了个彻底了。“别只顾着气怒难过,说说怎么回事吧。”

“就以前我跟你说的那样。当时我因为不知道到底是谁带走了萧香,也没想起萧香曾提过一次的他没什么交情的沈破浪同学,更没预想得到你们会是旧识,所以也没记起单令夕这名字。”安乐平板着声调说完,把毛巾往椅背上一扔,掀开被子钻进去,整个埋没在里面不动。

牡丹熄了灯也钻进去,把他弓成虾球状的身体展开、把如无知觉的任人摆布的娃娃般的身体整个搂进怀里,脸颊蹭着他额际,在他耳边轻言诱惑:“很难受么?想哭么?”

安乐一拳挥过去,扯开被子呼吸一把新鲜空气,默了一会儿又问他:“沈破浪不是你们那票朋友中的一员么?为什么我在酒馆那么久一直没见过他?”

“他跟我们的交情是不错,但明里,沈家跟白家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和睦相处,事业上的竞争都像阶级敌人似的,斗得暗无天日。不过,似底下白瑾跟他处得还算融洽,这连人都是冷性情的人,某些方面来说算是志同道合吧。”

“庭院深深身几许,宅门恩怨怨几多啊。”安乐头疼的把脸埋进软枕里低喃,“如今再让我选择,我愿意去学校里当个老师,清静安宁的过一辈子,若是钱不够了,就另外兼些事情做。总之先要心里放松快活了,才能解除牵连到身体上的负担。”


“很多人在遭遇过多劫难时,会变得偏激沮丧,变得愤世嫉俗,显然你是例外之一,你一直都很聪明的知道怎么调节自己。”牡丹探出头捉起他的手,一根根指头细细抚摩,“你看过芳汀在被流言和偏见赶出工厂后,生活无着时悲从中来,唱了一段‘我曾经有一个梦’么?希望崇高、生活美好,我梦想上帝总是充满怜爱,那时我年轻天真无知,做的梦也变得陈旧荒废,没有什么可以救赎……猛兽夤夜而至,轻柔却声如巨雷,它把梦想蹂躏,它把梦想撕碎……生活终于毁灭了曾经做过的梦。”

“只要人还在,毁灭了梦想和生活都还可以重新建立起来。”安乐淡然道。

“是的。”牡丹轻笑着朝他蹭去,在他热气尚未全褪的脸颊上印上轻若羽毛的一吻,“你看,这就是你会有的选择,你有一颗坚韧的心,你有你认为的重要的责任要背负,你有你执着的东西,这些都是你的精神支柱,所以在任何情况下你都会告诉自己要努力生活,这不仅是为自己,也为你爱的人。”

“……官越,”安乐暗吸了一口气,轻唤。

“要我帮你找萧香?”牡丹接口,见他没回答,又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你自己都没注意到吧,你几乎都是在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才会叫我官越,当然,还有在床上的时候。”

安乐蓦地脸红了,暗自庆幸黑暗中他看不到,力持平静道:“帮我找萧香,沈破浪一定知道他在哪儿的。”

“找到他之后呢?”

安乐听不出他一如平常的悠然语气中的具体部分,心急之下紧扣住他的手,婉求:“不管那以后。现在大家都在找他,我不能保证那些人没有坏心思,我得先确定他好好的,不然我心里难安,他像我家人一样一样重要。所以,求你帮我找他。”

“我可以帮你找,但是有件事我得先提醒你,沈破浪十有八九是不知道萧香在哪儿的,不然以他的为人,不至于斤斤计较到连个面都不愿意让你们见。”

“……真的?”安乐脑子里浮出沈破浪冷冽与温润融合的矛盾气质,不自觉就相信牡丹的话了,心里沮丧不已,“那怎么办?这城里百千万人口,从何找起?”

“放心吧,只要不出这城,那找到人的机会无疑就多许多了。”牡丹下了个保证似的答案,遂转口道:“你又欠我一笔,记着了。”

“小气巴拉的不是男人!”安乐气结,忿忿甩开他的手,翻身扯过丝绒被子把自己裹得和蚕茧似的,也不管身后这株娇滴滴的牡丹是否会着凉。静待了一会儿,见身后没半点动静,便又转过身,扯开被子施舍一半盖到他身上,靠近轻声道:“谢谢。”

“太让人伤心了。”牡丹拿腔捏调悲切切的说完,便整个趴到他身上,笑问:“你不是常听人唱戏么?那我问你一句戏词:初相见,意思浓,两下爱衾枕和同,销金帐春色溶溶,云雨期真叠叠重重。这是出自哪个戏词?”

这就是剥下优雅富贵表象后的生活中的真实的油腔滑调的官越官三少!安乐脸色红了变青,青了变白,白了又变红,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