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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江龙不由得犹豫:「Champ!怎么办?」

「冲过去!」金玉珍和张搴异口同声大叫。

张搴将左手放在江龙的方向盘上。江龙明了同伴心中的打算,毫不犹豫踩足油门朝大门直冲而去。

「大家趴下!」

眼见前方大门距离不到五十…四十…三十米,守卫已经开火,后头追兵也只剩下三、四个车身的距离。

「踩!」张搴大喝。

江龙一面急踩煞车,一面猛打方向盘。张搴奋力拉起手剎车,车子在大门口前来了个高难度的大回转。留下一道长长的煞车痕迹。后方追兵,没料到这招。|Qī|shu|ωang|没得反应一路直冲向栅门及卫哨亭。

栅栏后方的日本士兵持续开火,子弹全射在追车上,又一声轰然巨响,车子瞬间爆炸成一团巨大火球。卫兵们四散奔逃,大门口一片混乱。

车子往前滑行了好一段距离才止住。张搴回望后头脸如土色的安文父子,一脸狼狈的金玉珍,又回首一团混乱的电厂大门口。

「伙伴,快离开这鬼地方。」

「好!」江龙全忘了受伤这回事。一脚油门到底,穿过混乱和遍地火花的大门口。

不消片刻,车子便消失在道路尽头。

大门的卫兵立即冲进办公室,拿起电话急忙回报:「报告…人全给逃了。」

纳兰的座车和车队也赶到大门口,望着前车扬长而去。

对着司机咆哮:「看什么…快追!」

「可…老大…日本人…」

「事情既然闹开,把他们全干掉…」

电厂大门口随即又展开另一波激烈交火,为数不多的日本卫兵在火力悬殊情况下,很快全数给歼灭。

事情发生不久后,日军参谋本部办公室内的金枝,接获下属的报告。

「报告长官,南京电厂刚刚遭到袭击,守卫全数阵亡…」

「知道了。」金枝没有多表示意见,继续沉坐在座椅上。

兵士退出办公室,留下陷入沉思中的金枝,独自坐在宽敞舒适的皮椅上。

第19章  虎口余生

  江宁1942年八月

张搴等人意外、忙碌又惊险的一天,终于在日落后划下休止符。

一行五人和千疮百孔的车子,安全藏身于在南京城外,接近江宁镇的一座仓库内,这是抗日地下军、游击队的秘密基地。

江龙得到适当的医治。子弹只擦伤他的右手臂,幸未伤及筋骨。稍事休息后,又生龙活虎出现在张搴面前。

进了食物、水及处理身上的伤口后,安文父子依偎在仓库一角,享受着父子重聚的亲情。

稍事梳理的金玉珍,走进来仓库,放下原先卷起的秀发,展现出不同于先前剽悍的女性柔美。

「张搴!」

「嗯!」

「每回你的…旅程都像今天这样…充满…惊奇?」

张搴不明白金玉珍究竟在称许亦或挖苦他,尴尬应道:「也不全然…人生难免有几回意外。」

担心今日连串玩命的经历,让他的新伙伴退缩重新考虑决定。今日直捣虎穴,证实金玉珍确实是个呛辣的好帮手,这回少了她只怕难以全身而退。眼前这位黑发明眸的新伙伴,显然不单是位拥有美丽容貌和娇气的大小姐而已,而是位兼具容貌能力,值得信赖依靠的工作伙伴。这绝不是先前所料想得到。只是美丽骠悍外表下,这位迷人的伙伴似乎多了份谜样般叫人难以捉摸的特质。而这份特质叫张搴迷惑。

「张搴!」

「嗯!」

「我同意...人生是无法预料!…不过,希望你的好运道别太早使尽…至少…别在这趟旅程结束前。」

看似挖苦的回应中,金玉珍有意无意流露着一抹朦胧、瞹昧的神秘笑容。

大概是叫这迷样般的笑容给惑住,张搴愣了数秒才回过神来:「是啊!我想,至少…现在我们有另一项共识。」

话未落完,金玉珍已转身朝安文父子踱去。张搴只得跟了上去。

见金玉珍、张搴二人走近,安文拉起身旁的儿子,噗咚一声跪在地上频频磕头:「谢谢恩公救命之恩…谢谢恩公!」

张搴上前将二人扶起:「快别这么说,是你们父子两命不该绝,或许...是老王爷在天上保佑着你们!」

安文眼眶中满是感激的泪水,孩子像是小猫紧偎着父亲。

金玉珍注视着安文脸容质疑问道:「我不记得曽经在我阿玛的店里见过你?」

「格格,我只去过老太爷的店里一回。后来都是他主动来找我的。…老太爷先找到了我。告诉我,他和我祖父在北京有过一面之交。后来知道我们家中的情形,就赞助我在南京开了间中药铺。他告诉我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别到上海找他…我们惦记他年纪大,几回劝说老太爷不必大老远跑来南京,还是让我去上海。可他就是不肯,坚持自己来南京。所以…格格您没见过我。」安文诚恳回应。每一句话听来倒也合情合理。张搴也直觉安文是个老实人,相信他所言不假。

「你祖父?」

「是的!老太爷说他认得我祖父。他是北京同仁堂的伙计,我想…可能是前清时候,老太爷在同仁堂认识!」

听了安文的解释,金玉珍点头表示理解。不过表情中告诉旁人,还有更多的疑问未了。

「格格是想问…我们家为什么迁到江南?」



金玉珍点头。

「祖父过世后,父亲觉到北方政局太乱,举家迁离北京。原打算回河南老家,可没想到一路上阴错阳差,最后来了南京…只是没想到,躲过乱世,却躲不了日本鬼子...」安文感叹万千,脸上皱纹夹杂着新近的伤痕,在昏暗灯光下,看起来远比实际的年龄更加憔悴苍老。

「可我阿玛说,他来南京找古董?」

「格格!老太爷真到南京找古董...这事我不知道。每回他到店铺里,停留的时间也不长,走时也不要我们送行。也许,他是去拜访其他...古董商家,不想让我们知道。我也没敢问...也没敢跟!」

金玉珍不死心,想必是对父亲隐藏的秘密好奇。

「他…上你们那,都谈了些什么?」

「除了话家常,也没谈什么特别。」

「肯定有...你再想想。」

安文对于金玉珍的近似逼问面有难色。不过他是个老实人,没敢不悦,只是连忙回答:「格格…我再想想。」

「玉珍小姐!别问他了。没有父亲会拿自己孩子的生命开玩笑。要是他真知道些什么,早在密室告诉纳兰。犯不着受罪...」

张搴可以理解同伴急于完成王爷的遗命心切。只是连番追问,似乎操之过急不近人情,暗示提点这位新同伴。

金玉珍是个聪明的女人,立即明白张搴的意图,也自觉失礼,开口解释道:「对不起!安文,我一时太心急。我阿玛,就是被给纳兰害死的。所以,我太想知道纳兰为什么找上你?」

「格格!妳话别这么说…可惜王爷这般好人,落得如此下场。欸!不过,我真不知道他们到底跟我要什么?…我发誓…从未听过什么青铜器。我们家开的是药铺,不是古董店。他们大概以为王爷常到我们店里,误会我和王爷一样是古董玩家...」安文不急不徐告白,听来倒也没可议之处。

张搴心想也许真是纳兰搞错了。战火乱世下,这檔子事是不胜枚举。发生在安文父子身上的横祸,可能就是这么一场不幸。不幸中的大幸是正巧遇上他和金玉珍暗访密室,救了他父子俩。

金玉珍也觉得安文的说辞有理。所以准备起身离去,突然回身又问了一句:「我阿玛除了提过你祖父之外,还提过什么人?」

安文思索了会开口:「有的…有的….当年…老太爷找到我,要我去洋楼碰面。当时我是七上八下。那天…老太爷先是和我话家常,后来?…还问了些关于我祖父兄弟,也就是我伯祖父的事。」

当安文提起兄弟二字,张搴脑海灵光一现,当下觉得发生在安文身上的祸事,也许…并不是个误会。

「你祖父的兄弟…是不是曾经在宫中当过差?」

「是的!是的!」安文闻言面露惊讶。

「不过,我从未见过他,听我父亲提过几回。父亲说咱们安家特别得感谢两个人,一是王爷,一是我的伯祖父。那天王爷和我初次见面时,倒是对于我伯祖父的事情好像很感兴趣。」

「那你是怎么回的?」

「我告诉王爷,我祖父提过这么回事。听说当年八国联军入京时,他兄弟失踪了…后来听说死了。」

「听说?」

「是的!我爷爷也是听说的。他一直也没找到伯祖父的尸首。那时候兵荒马乱,祖父带着我父亲一家人到乡下避难。原以为伯祖父会随着老佛爷及皇上出京避难。等乱事平定后,祖父返京,托人向宫里打听,才知道伯祖父没有随行,留在宫中。后来祖父四处打听他兄弟的下落,全没有结果。」

听了安文一番解说之后,张搴和金玉珍立即明白整件祸事的来龙去脉。

「奇怪的是,多年后一天有个洋教士到同仁堂找上我祖父,告诉我祖父,他兄弟过世的消息。祖父半信半疑。当年八国联军入京时,兵荒马乱,人员死伤众多,为了避免引发瘟疫,大多数尸体集中火化或是掩埋。所以也无从证实洋教士所言真假。后来祖父提起这档事,就老泪纵横自责不已,说他对不住兄弟。」

「说也奇怪,当时老王爷听了我的话后,…脸色很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