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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那女子小时候也学过小提琴,只因天赋不够充足,中途放弃了。过了几天,她耳朵痒,又去听五一拉小提琴,听完后,她走出来,叫住五一,“音乐家,我叫杨娜,我希望你能上我的维多丽亚中西餐厅拉小提琴。”何五一随口答声“我考虑一下”。何五一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隔了段时日,杨娜打他的手机,问他考虑得怎样。何五一于那天下四点钟,一身黑西装地走进维多丽亚中西餐厅,把小提琴盒打开,站在搁着钢琴的台子上,拉着大家都熟悉的舒伯特的《小夜曲》。当时一些人坐在餐厅里喝咖啡,突然有一支舒缓的小提琴曲在餐厅里飘扬,就都把注意力投放到拉着小提琴的何五一身上。何五一穿着五公分厚的皮鞋,身高蹿到了一米八七,一身黑西装使他的身材显得修长、挺拔和傲慢,下巴上夹把小提琴,还戴副墨镜,人就更加气质。他拉完《小夜曲》,又拉另一支大家耳熟能详的《梁祝》,这支优美的曲子从他的小提琴上泻下来,真是凄凄婉婉、如诉如泣,把很多来餐厅吃饭和喝咖啡的人都震撼了。当最后一个音符从他的琴弦上飘下来时,餐厅里破天荒地爆发一大片掌声。一个身段很漂亮的女人拿着一支玫瑰,笑盈盈走上去,送给他。何五一说:“谢谢。”那漂亮女人没说话,转身回到座位前坐下,那里还有一男一女,都望着他。何五一拉支欢快的小提琴曲,以示谢意。又一个着一身白衣服的女人拿着桌上的玫瑰花,不好意思地笑着走来,何五一回个笑,接过玫瑰,放到钢琴上。那天,他前后接了三十八朵这样的玫瑰,直到六点钟,他收好琴,杨娜才从一隅款款走来,说:“你的琴拉得真好,让我都陶醉了。”

    何五一提起琴盒要走,杨娜说:“何先生,你第一次来,我请你吃饭。”何五一是从不让女人掏钱吃饭的,这么多年里,他第一次接受一个女人请他吃饭。吃饭时,何五一感觉戴着墨镜吃饭不礼貌,便摘下墨镜,放在桌边上。杨娜吃惊道:“咦呀,你不是瞎子。”何五一坦率和懊恼地说:“他们说我这双眼睛太勾人了,我只好找副墨镜遮着。”杨娜笑道:“没那么厉害吧?”何五一瞟她一眼,杨娜立即发自内心地尖叫一声:“我的天,确实太勾人了。”何五一一看杨娜的表情,就预感又遇上麻烦了。“你别这样看我,我可是很花心的。”他用警告的语气说。杨娜一笑,“我也花心呀,”她说,继续盯着他。

    就跟半个世纪前,他的姑妈何秀梅为自己的美丽而苦恼样,何五一一直为自己英俊洒脱的模样郁闷了整整二十年,看来还得郁闷下去,因为他禁不住杨娜女士的恳求,答应她每天下午四点钟去维多丽亚中西餐厅拉琴,但为了不让杨娜女士动心,那天他破天荒地起个早床,在去健身俱乐部的路上,特意拐弯去一处专门给老年男人剃头修面的摊子,把乌黑茂盛的头发全剃掉,刨了个光头。他不知道,半个世纪前他姑妈何秀梅为使李文华等追她的男人痛心地离去,也是把自己剃成光头。何五一并不知道上天一定在他身上赋予了魔力,他随便做什么都是出奇的好,拉琴、吹黑管就不用说了,即使在健身房练健身,他的力量也表现出超群的好,让那里的朋友称奇。没想到的是,他剃了光头后,更帅了,那颗光头透着超出常态的冷峻和美,闪着让女士们心颤的冷光。

    一个月后,也不知是何五一的琴拉得好,还是他那颗完美无比的光头太迷人了,顾客越来越多,竟发展到要打电话预订餐位,不然就没座位了。杨娜很高兴,每天都坐在餐厅里欣赏他。有天——那是何五一在维多丽亚中西餐厅拉琴一年半后的一个晚上,那天晚上月明星稀,空气中花香四溢,何五一吃过晚餐,坐在花坛旁抽烟,她缓缓走来,在他一旁的花台上坐下说:“何先生,我要你晚上也来拉琴,有个钢琴弹得很好的女孩子是中央音乐学院毕业的,我让她给你伴奏。”何五一说:“晚上九点到十二点是我在夜总会吹黑管的时间。”杨娜女士尽管比何五一大三岁,有丈夫和一个儿子,但这并不妨碍她想独霸何五一的决心。当她得知夜总会给他只有六千元一月时,她笑笑说:“你只准在我餐厅里拉琴和吹黑管,我给你三万元一月。”何五一真的没办法拒绝她,这个世界上,有些女人你是无法拒绝的,杨娜女士便是那种她提出什么要求,你都无法拒绝的女人,因为她不光人大方,还十分漂亮——时间这架机器在她身上出了故障,有点停滞不前,虽然事实上她比何五一大三岁,可是竟让何五一觉得她比他小五岁。一个星期后的晚上,何五一一身白西服地站在维多丽亚中西餐厅拉小提琴和吹黑管了。他的黑管也吹得十分好,在夜总会,他的黑管往往被喧闹的电子琴,和同样喧闹的电吉它及强有力的架子鼓奏出的声音所吞没,在维多丽亚中西餐厅,从他黑管里吹出的声音不受那些乐器干扰,就低沉、舒缓、优美,加上他那颗闪着冷光的光头和那副宽大的墨镜形成的鲜明的标志性,让女士们莫名地兴奋,让先生们莫名地忧伤。

    “我已经爱上你了。”杨女士高兴得忘形道,“我要为你离婚。”何五一没说话,他是来挣钱的,不是来找女人结婚的。他把黑管放好,又对餐厅的男士和女士们拉起贝多芬的G大调《小步舞曲》,有人竟跟着小提琴拉出的曲子哼唱,边陶醉的模样摇头。就有漂亮女士走过来送花,对他笑。晚上,那个弹钢琴的女孩为他伴奏,他就很投入地拉《梁祝》。有时候他累了,弹钢琴的女孩就会弹一支欢快的钢琴曲调节气氛。这样过了十个月,维多丽亚中西餐厅的晚上,人多得成灾,边喝咖啡或茶,边听他拉琴或吹黑管的人致使维多丽亚中西餐厅人满为患。杨娜高兴极了,禁不住叫道:“今天晚上你是我的。”何五一一点也不惊讶,但他没打算把自己给这个女人,他那神圣不可侵犯的自尊心可不同意他做女人的情夫,他淡淡地说:“你要是能离婚,我可以考虑,我可不想偷偷摸摸的。”说完,何五一把杨娜女士晾在马路上,骑上他早两年买的一辆铃木太子摩托车,狂奔而去。

    杨娜的丈夫是广州市人,有几个在社会上玩的朋友,当他得知老婆是为那个拉小提琴和吹黑管的年轻人而要跟他离婚后,他把一个社会上的朋友约到餐厅吃饭,指着何五一对那人说:“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他在广州消失。”那人拍胸脯说:“包在我身上。”杨娜的丈夫给了那人一万元,那人叫来两个混混,他们身上没有音乐细胞,听不出何五一的小提琴拉得有多好,也听不出何五一的黑管吹得有多棒。他们打着哈欠,等着,终于很不耐烦地等到十一点钟。他们先走出来,守在门外,看见何五一走向铃木太子,其中一个抓住摩托车的龙头。何五一借着路灯的光打量他,见他一脸蛮相,问:“你什么事?”蛮汉说:“我们要你在广州消失。”何五一感到莫名其妙,“凭什么要我消失?”蛮汉说:“凭拳头,你明天就滚出广州。”何五一冷笑着发动摩托车,蛮汉就是一拳打过来,何五一感到眼冒金花,胯下的摩托车倒在地上,他怕汽油渗漏而弯下身扶摩托车时,矮壮汉在他腰上踹了一脚。何五一愤怒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这双拉琴的手哪里来的那么大的神力,竟抓住矮壮汉的两只胳膊把矮壮汉举过头顶,掷在蛮汉身上,扶起摩托车,骑着走了。

    何五一回到自己租的房间,刚坐下便接到杨娜的手机,杨娜说:“我刚听保安说有人打架,是不是你打架?”何五一说:“没错,他们要我从广州消失。”杨娜说:“谁要你从广州消失?”何五一瞧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左眼睛上有一块青色,肿了,手指一触上去就痛,说:“不知道。”杨娜问:“我能来看你吗?”何五一不想亲近她,“没必要。”他洗把脸,这才躺到床上睡觉。一觉醒来,已是中午,他到楼下的饭店吃了个盒饭,随后去健身俱乐部。他脱下衣服,拎起那一对最重的哑铃,轻轻松松地做了一百下扩胸运动,然后又举起一百二十公斤重的杠铃,一上一下地练胳膊、腿和腰部的力量。他练完健美,冲个澡,来到维多丽亚中西餐厅时,杨娜见他脸肿了,很关心地问:“痛吗?”何五一说没事,杨娜说:“你今天别拉琴了。”何五一照样拉琴,照样吹黑管,把黑管的曲子吹得十分低沉、忧伤,让一些吃饭或喝咖啡的先生和女士们不断地扭头看他。他吹完黑管,又拉起凄婉的《梁祝》,以致很多顾客都停下吃喝,长久地注视他,沉迷在他拉的琴声中。等他把《梁祝》拉完,一个苗条的姑娘手捧一大把玫瑰走上来,何五一弯下身接玫瑰时,那姑娘趁机在他脸上亲了口。这情景让杨娜瞧在眼里,嫉妒得浑身发颤。十一点钟,何五一拉完圣桑的《天鹅》,把小提琴放入琴盒,准备走时,杨娜走近他,一脸妒忌道:“刚才有女孩子亲你吧?”何五一见她目光闪亮地望着他,就扭开头,“这有什么奇怪的?”他提着琴盒走出玻璃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