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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擎天便向她点一下头。

“你要我先离开吗?”他问,语气很温和,却掩不住些许僵硬。

亦方懂他这个问题的含意。

或许这是他们会不会再见的关键。

“我有邀请你来吗?”她冷冷道。

擎天的神色微变。

“打扰了。”临走,他仍极有风度地颔首。

这其间,祖明倒坐起来了。

“他是谁?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喃喃。

“这下你摆不平了。”方亦言说。

“你闭嘴!”亦方没好气。。

“好嘛。”祖明嘀咕。“可是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回来的时候,你睡在客厅,我就进来睡啦。你先睡了我的地方嘛。”

亦方跺跺脚。

“你不要出来吓人啊。”警告了力亦言,她旋身出去。

祖明看看自己,喃喃自语:“我这样子很吓人吗?”他弯弯胳臂,对他的三头肌甚为满意。“我觉得很不错哩。”然后又抱着头呻吟。

方亦言摇摇头。“不,她不可能是我。我没她那么冥顽不灵,我以前在英国的室友也没她的室友这么……”他不以为然地挥手,“愚钝。”

祖明忽然朝四周转动眼珠。“谁作说话?”

方亦言立刻贴近他面前。“我。你看得见我吗?”

租明摇摇头。“我真的醉了。”这一摇头,他马上放声呻吟。

方亦言也摇头。

“我得再去弄个明白。”消失前,他喃喃。

客厅里,亦方也头痛起来。

“他是谁呀,亦方?你干嘛对他那么凶?”冰淇淋问。

“对呀,他是谁?”珍仪兴致勃勃。

“谁是谁?”施公由厨房来到客厅。

“不要问了好不好?”亦方叹气。.

冰淇淋把方才的小事件做个简报。

“他去医院找过亦方。”她补充,“不过那天他受了伤。”

“病人找你找到你住的地方来了?”施公咋舌。

“哇,亦方真红!”珍仪喊着。

亦方又一声叹息,只好告诉他们,“他就是我爸爸要我回去见的人。”

他们讶然,面面相觑。

“你可真会轻描淡写!”冰淇淋大嚷。

“我想到了!”珍仪拍一下手。“他不是骆擎天吗?”

“骆擎天!”施公诧异地问。“你不愿意嫁的人,就是他?”

“可不是吗?”冰淇淋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觉得他似曾相识,还以为我和他有什么前世缘哩。”她不胜遗憾地长叹。

“他走了?”施公张望。

“被亦方赶走了。”珍仪说。

“我哪有赶他?”亦力不承认。

“我现在晓得你为什么不嫁他了。”冰淇淋说。

“为什么?”珍仪问。

“哎,他是花花公子,人尽皆知。”

“我觉得他不像。”珍仪手托腮,无限向往。“他看起来稳重、成熟、风度翩翩、器宇不凡、英俊潇洒……”

“有完没完?”冰淇淋白她一眼。“不过,亦方,蒸鱼难得说些清楚、分明的话。”

“啧,你们为什么不听听亦方的想法?”施公说,“亦方,报纸、杂志刊登的所谓绯闻,不能完全相信。”

“对呀!”珍仪猛点头,“谣吉止于智者。”

“哇,蒸鱼今天这么清醒!”冰淇淋赞道。

“你们为什么全部在家?”亦方有意转变话题。

施公闻言跳起来。“哎呀,我要迟到了。”

“我上小夜。”珍仪说。

“亦方,你要不要向他解释一下?”冰淇淋问。

“亦方不知道什么是小夜吗?”珍仪问。

“珍仪!”冰淇淋喊。

“我去睡觉。”珍仪咕哝地起来回房间。

“我出去了!”换了衣服的施公喊着跑出来,一路冲出大门。

“你们一定要大喊大叫吗?”祖明摇晃地走进客厅。

“讨厌,去穿件衣服啦,色情狂!”冰淇淋吼他。

亦方长叹。“天哪,我以前都不晓得我们这几个人都在时有这么热闹。”

“因为我们很少全部在嘛。”冰淇淋微笑。“说真的,对不起啦。”

“你道什么歉?”

“我刚刚不知道祖明在你床上,而且那副德行,不然我就叫他在客厅等你了。不过他一听到你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去找你,我……”

“不是你的错,也不是祖明的错。”亦方心烦意乱。“他不该不说一声就跑来。”

“亦方,你很在意他吧?”

“怎么会?”亦方觉得自己的声音心虚。


“你对他说话的口气呀,我从来没见过你对任何人那样耶。”

“我对他怎样了?”

“你不论如何待人都是彬彬有礼、温和友善的,从不提高嗓门,从不发脾气。”

“我刚才对祖明一点也不温和友善。”她指出,“我吼得很大声,也发了火。”

“嗐,那不一样,他要是那个鬼样子睡在我床上,我不把他踹到地上才怪!哪里才地吼他而已。”

“没有开水了。”祖明拿着个空杯进来,埋怨道。“谁把水喝光了也不烧?”

冰淇淋瞪他。“你还喝水?亦方的终身被你毁了啦。”

“不要乱讲。”亦方站起来。“我要出去透透气。”

亦方漫无目的骑了好久,然后发现自己骑上了山。

她甚至不太确定她位在何处。失去方向感,对她而言,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但她不在乎。她此刻在乎的是不久前那一幕,擎天做何想法?

不论她多么想否认,她是在意他的。

然而,她在意的是他这个人,还是他这么多年来完全漠视她的存在?或完全漠视他和她有婚约的事实?

亦方原以为隔了这么许多年,他突然到言家造访,目的是要取消婚约。

当年缔约时,她未出生,而今解约,她更不必要在场。因此她拒绝回去。

假如真是如此,她就不需要在此为了要不要理他,及纳闷他的用意何在而心烦意乱。

她或许还是会为了莫名其妙被“休”掉而气愤、难过,但很快事件便可抛诸脑后。

如今他不仅露了面,要实践一个他二十八年来不曾做过任何表示的约,更俨然以未婚夫自居,一副巴不得人尽皆知似的姿态。

若他只是一时兴起,拿这事作为消遣,她该如何自处?

可是,他又似乎不是这样的人。

她要去认识他、了解他吗?

将机车停到山道旁,亦方拿下安全帽,摇散她一头秀丽清爽的短发,闭上眼,仰首让阳光与山风拂去她的烦躁、郁闷。

然后她跨下车,把帽子系在车上,决定走一走。

山道侧几栋建筑参差沿坡而立,屋宇和四周的空气一样,安安静静,不受半点纷扰。

这样的日子是她所向往的。筑居山野,不与尘世相涉。然则谈何容易?

见一幽窄小径,亦方转了进去。两旁尽是杂草和恣意生长的树。走了一小段路之后,她发现矮灌木间有一扇木栅门。

她好奇地伸手推了推,栅门应手而开,当她跨进去,不禁愣在当场。

不及人高的小小栅门后面,竟是花团锦簇,教人眼花撩乱。

看来她闯进了个私人花园。

可是如此美丽的花园,为何仅以简陋的木栅门看守呢?

隔着小型热带雨林似的繁花密叶,隐约似乎有个人影移动。

亦方犹豫着是否该寻芳访胜,或离开,以免造次,里面的人却已感知有外人进入,自角落直起身。

“请自便,不用拘来。”他友善地说,没有回头。

听到声音,亦方又惊又疑。骆擎天?

这时,他慢慢转过了身,“要不要喝杯茶?”他友善地问着,一面走了过来。

这时离开已来不及了,何况,她因太吃惊,两条腿被钉牢在地上似的动弹不得。

第六章

擎天的惊讶不亚于她。

“亦方?”他越过碎石铺成的小道走向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以为她是来找他的。

“我不知道。”她愕然看着他,一时没法将西装笔挺的骆擎天,和眼前这个穿T恤、牛仔裤的连在一起。

“哦。”他微顿,笑笑,“更好,意外加惊喜。”

亦方无言以对,感到进退两难。

“进来吧。”擎天邀请地伸出一只满是沙土、草屑的手,另一手抓着一大把野草。

她只好跟着他穿过通道。

“请坐。”他指着篱笆旁的竹椅。“我洗洗手就来。”

“你忙你的,不用麻烦招呼我,我马上就走。”她连忙说。

“什么话!既来之则安之。常常有登山的人路过进来的,一点都不麻烦。”走了几步,他回头叮咛:“别走哦。”

注视他进了衔接屋子的一扇门,亦方略微考虑,心想若这么走掉,倒是比她不请自来还唐突了。

她于是索性照他说的,既来之则安之,环视这一方世外桃源。

花园和篱笆中间,是一个类似旧时炉灶的长方形红砖平台,左右各留了一个炉口,一边显然设计了用来烤肉,一边放了一个大陶锅。

烤肉台另一边,畦畦分明,是个菜园呢。

竹篱的内侧角落,一张网状吊床挂在两棵树之间,吊床上躺着一本书。

“清理了菜圃以后,本来想看看书,”他的声者轻柔地在她后面告诉她,“结果不能专心,所以就起来做些挑剔的事。”

“挑剔的事?”

“就是你进来的时候看到我在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