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我也很想知道他找我干吗,我一点也不希望衰神上身。

“我很想问她一个问题。”

“就为了问她一个问题?”楚天裔脸上浮现出玩味的笑容,像居心险恶的猎人,等着猎物往陷阱里跳。

“是的。”他进来以后,第一次抬起头来平视楚天裔的眼睛,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大不敬,“我想找到她,问她一个问题。可是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茫茫人海,该如何去寻找她。皇上,草民要恳请你原谅草民的不敬之处,为了寻找到她,草民参加此次科举,就为了有机会进宫,可以当面恳请皇上帮忙寻找她。”

“是怎样的女子,值得国舅如此念念不忘。”

“我也说不清是怎样的女子。她是当年我母亲认的义女,母亲认下她不久以后,便逝世了。除了她的名字以外,我对她一无所知。她就好象从天而降的仙女一样,惊鸿一瞥,便翩然离去。有的时候想起来,我甚至会怀疑,她是不是真实地出现过,还是仅仅存在于我的梦幻中而已。”

你就当你是做梦好了,有必要上演千里寻伊的戏码吗?我欲哭无泪,兜兜转转,居然落到我头上了。

“你说你想问她一个问题,那为什么当日没有询问,在她离开之前询问?”

“当初我以为我的感觉仅仅是错觉,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能够渐渐忘却,可是越到后来,我便越后悔,后悔没有说出口,眼睁睁地就看着她离开了。”

我揉搓膝盖的动作渐渐缓慢下来,长长地吸了口气,无所谓地吹了吹自己额前的头发。

“今日你入宫甚急,想必尚未用过午膳。”楚天裔忽然打破了这种凝滞的氛围,他笑容亲切,“来人,在清风亭设宴,为国舅接风。用完膳之后,自有公公带你去觐见皇贵妃。你既然说她是皇贵妃的好朋友,那么也许皇贵妃知道她的去处也说不定。”出乎我的意料,楚天裔没有直接把我从屏风后面拉出来,而是自己把人给打发走了。

“令兄的要求出乎我的意料。”楚天裔看了看他离开的方向,嘴角噙着一抹神秘的微笑。

我点头,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觉得惊讶。

“你的老师倒是个很奇特的人,居然有这么多人对她念念不忘。”楚天裔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得到她的那个人一定会很幸福。”

“好东西肯定是要有人抢的。很多吗?就我哥而已,有了不等于没有。”我嗤之以鼻。

“你似乎对你的兄长颇多成见,连见都不愿见上一见。”

“成见谈不上,我只是很讨厌他,一点也不想见他。”我实话实说,“当初他怎么没想到我是他的妹妹?母亲逝世没多久,我热孝未退,父亲又卧病在床的时候,是谁硬逼着我进宫的。他没有当我是妹妹,我也不必顾念所谓的亲情。这样的人,我为什么要见?”

“如果不是他硬逼着,我怕是今生今世也遇不见你。”楚天裔捏捏我的鼻子,好脾气地笑道,“好了,嘴巴都翘上天了。不见就不见。——以前怎么从未听你说过这些事。”

“哪有人总揭自己的伤疤的道理。都过去的事了,没事翻出来折磨自己做什么。”我叹气,那些童年的梦魇,时至今日,想起来,依然会心有余悸。

“你也知道是过去的事情,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就此放下。何必与他斤斤计较。而且,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看在他帮你写的那两篇文章的份上,见上他一见也好。”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看了看楚天裔,沉重地点点头,心中阴险地笑。水至稀,别怪我哦,我倒想放过你的,是你的皇帝BOSS把你硬推到我的枪口下的。

巨大的屏风,厚重的帷幕,把我隔绝到安全的地带。我是答应让他来我的宫殿,可没承诺跟他促膝交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看着自己白皙润泽的手,平静之后,我把它照顾的很好,不想再让它沾染无谓的血腥。

“娘娘说后宫深处,理应克己守礼。即使是自己的亲人,但你是男子,娘娘不方便贸然相见。故设屏风一座,还请国舅见谅。”鸳鸯朗朗说道。

“草民不敢,贸然惊扰娘娘歇息,是草民的过错。”知道错你还来,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娘娘近日感染了风寒,嗓子不适。太医叮嘱过短期内不可高声说话,所以由奴婢传话给国舅爷。还请国舅爷不要多想。”

“岂敢岂敢,草民别无他想,只想请问娘娘可否告之司嘉洛司姑娘的去处。”

倒够开门见山的,你也知道对不起自己的妹妹,干脆放弃叙旧套近乎。我挥挥手,鸳鸯把耳朵凑到我嘴边听我的指示。

“你寻找她做什么?”

“我想问她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一个对她来说可能无关紧要,于我而言却非常重要的问题。”

“如果你不方便说,就请写在纸上呈给娘娘看。”

旁边有太监奉上纸笔,水至稀看了帷幕一眼,静静地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太监传过来,我淡淡地扫了眼,就此搁下。

“娘娘问国舅爷,为什么要考卷上写出那些东西?”

照楚天裔的口气,水至稀也有几分才华,为什么要剽窃别人的作品。

“那首诗是她最喜欢的,我还记得她总是把‘晴空’念成‘琴空’。”

我赧然,我是南方人,向来不分前后鼻音。

“那为何要写那样的对策。”我不记得自己喜欢背诵长篇诗文。

“因为我以为恢复到古代的制度更符合她恬淡的心性。那样的方式应该是她所向往的吧。”

我忽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鸳鸯看着我,等我给她指示。我想了想,又问:“如果她给出了你希望的答案,你会怎么做?如果她的答案会让你失望,那又有何打算?”

“我不知道。”他茫然地看着前方,“我只想找到她,然后问她那个问题。等到她给出了答案以后,我再另做打算。”

“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很可笑吗?她若是说好,你打算怎么安置她?小红呢,你又想把她放到什么地方?”

“如果她想,我会给小红一纸休书,让其自作打算。”

“好一个自作打算!你是否觉得自己这般很伟大,为爱情抛家弃妻子。倘若是她在这里,你这般没有责任感的男人只会让她唾弃。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你一纸休书写的轻巧,让小红今后依靠谁去。”

“依靠谁,当初她费劲心机爬到这个位子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不要说的自己像个受害人一样,即使最初的时候不是出自你的本意,那么后来的那么多日子里,你都是被强迫的吗?不过是一山望的一山高。出于兄妹情谊,我好心劝你一句,能遇见一个死心塌地对待你的人已经是不易,倘若是不珍惜,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已经一无所有了。小红好象是知道了我的心思,哭闹了一场以后就跑出去,下落不明。”

“什么时候的事?你有没有去找找?”我大吃一惊,这样一个被人伺候惯了的少妇,怎样孤身一人在这男尊女卑的社会上生存。

“两个多月前,我打算参加科举的时候。”

“你都不出去找找?”一日夫妻尚且百日恩,他们结发怕也有七八年的工夫了。居然如此不闻不问。

“该走的终究会走,别人想留也留不住。”

“说留不住不过是借口,倘若是真心想留,怎么会留不下。在你心中,恐怕在暗自庆幸吧,她自己走了,既让你毫无羁绊,又不会叫你落下刻薄寡恩见异思迁的坏名声。你水至稀依旧是翩翩世家公子,人人交口称赞的博学才子,名利两得,你何乐而不为。”我厌恶地皱眉,最讨厌这样自以为深情款款,实际上自私虚伪,假爱之名当自己是情圣的无耻小人。

“清儿,你以前不是这样刻薄的。”

“放肆!我家娘娘的名字岂容你直呼。”鸳鸯厉声呵斥。

“也对,你早已不是从前的清儿。也许这一趟皇宫我来错了。”水至稀苦笑着,眼睛茫然地落在远方某个地方。

“这一趟京都你也不应当来。别忘了进宫之前我们的约定,你要照顾我们的父亲一生一世。”我残忍地斩断了他这一生的希望。各有各的命数,正如他自己所言,当初他处心积虑计划这一切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今天。

“对,我承诺过,我发过誓,在你跟前,在你母亲的跟前,在她跟前。你们这些自私贪婪的女人,一个劲地逼我,把我悉数榨干为止。”他突然暴怒起来,“你和你的母亲都是魔鬼,父亲的一生,我母亲的一生都是被她毁灭的,现在你也想毁灭我的一生吗?!”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这里喧哗。来人,把他拖下去,梃杖伺候。”

我拉住鸳鸯的手,摇了摇头,鸳鸯忿忿地命令跑上来的侍卫:“你们先下去吧。”

“没有人可以毁灭你的一生,除非你自己执意孤行。小红去了哪里?你不是恳请陛下帮你寻找一个人吗,就寻找她好了。纵然她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好,我始终是认她为我的嫂嫂的。”我忍不住轻叹,“知足常乐,错过了即是错过。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既然当初你选择沉默,把这一份悸动藏在心底,那么事过境迁的今天,你更加没必要再开口。

“应该是在京都。她认定了司姑娘在京都,一心想寻找到她。”他渐渐平静下来,声音里有种无奈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