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忍忍，反正马上就要结束了。她扬声道：“清渠，进来侍候！”
清渠应了一声，端了盆热水进来：“主子，可要泡泡脚？这些日子熬着，定然是乏了吧？”
蓝凌霜微微一笑，将一双白玉雕成的双足伸进那盆热水中，满足地眯起了眼睛：“清渠，你为何不愿恢复铁十一的名字呢？若是当初恢复了，也不会惹得陛下不悦了。”
清渠屏住呼吸看着蓝凌霜天仙一般的面容，良久，才缓缓跪下：“回主子，主子共有十八个铁卫，可只有一个清渠！”
蓝凌霜凤眸中精光一闪：“哦？清渠，你可是想凌驾在十八铁卫之上吗？”
清渠像捧什么珍宝一样捧起她的双足，缓缓擦拭着，摇了摇头：“不是，清渠从来不曾如此想过，清渠只希望，能在主子心中有那么一星半点的特殊，则余愿足矣！”
“呵呵……”蓝凌霜笑着看了看清渠，懒洋洋地说道：“本将军的清渠还真是无欲无求啊！”
清渠闻言却是吃了一惊，慌忙丢下手中的白帕，伏在地上叩头：“主子，属下别无他意，只是希望属下在主子眼里，不只是一个能办事的工具而已！”
蓝凌霜敛了笑容，目光落在了微微晃动的烛火上：“清渠，我已经负了一个铁三了，别让我再负了你，那样，我会愧对父亲的托付的。”
清渠无言，过了片刻，缓缓叩了个头：“若是让主子负了属下，那是属下的过错。所以，请主子恕罪，属下不会给主子这个机会！”
蓝凌霜抬起凤眸看向清渠：“呵呵，这才像我认识的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就在清渠刚要辩驳的时候，烛光“忽”地一闪，一个人撩帐走了进来：“大将军，末将……”来人怔怔地看着斜倚在榻上，没有带面巾地蓝凌霜，顿时张口结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蓝凌霜见状，微微一笑：“远天，怎么了？”
蓝远天猛地向前踉跄了一步，他的身后传出一个声音：“你这笨蛋怎么不往前走……”
蓝凌霜眯起凤眸向后看去，不由得又是一笑：“远桥？是你吗？”
“呃，大、大将军……”
“都愣着干什么？进来说话。”蓝凌霜好笑地看着这两个呆立在帐门口，进也不是，退也无法的人，发话道：“再不进来，本将就判你们个藐视军令了！”直到这时，两人方才回过神来，上前见礼。
“大、大将军，末将……有一事不明，想、想请教大将军。”看着蓝凌霜的真容，两人连话都说不利索，清渠见状想给蓝凌霜取来面巾，却被蓝凌霜摆摆手止住了：“二位，今后你们若是立了大功，升了军衔，见到本将真容的时候多得是，难道到时候二位也是这般结巴？没的让人笑话我蓝家无人！”
二人急忙双眼视地，收摄心神，强自镇定了下来：“大将军教训的是！我二人今后一定注意！”
蓝凌霜见状暗暗点了点头：想当初，清渠花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才能在盯着自己说话的时候不太失礼，这二人虽有些取巧，到也算脑筋清楚，是个可造之材。她问道：“你们究竟何事不明，竟然至于深夜闯帐？”
蓝远天拱手道：“请大将军恕末将多嘴，今日明明是大好的形势，下官不明白，大将军为何把那帮狄夷人放走？”
蓝远桥也拱手问道：“末将也是不解，若不趁今天这个机会杀个干净，难保他们日后不会反手再来。”
蓝凌霜微微一笑，看向清渠：“清渠，你可是也有此问？”
清渠摇摇头：“大将军既是如此做，必有道理。末将猜想，可是和狄夷人数有关？”
没等蓝凌霜表态，蓝远天先不干了：“大将军，若说狄夷人多，末将到也不怕，不就是一个杀五个吗？还不够咱们兰陵五行大阵练手的呢！”
蓝凌霜笑着摇了摇食指：“清渠说的人数，可不是今天上战场的人数。清渠，你就详细说说吧。”
清渠双拳一抱：“末将遵命！据末将了解，我兰陵军制是闲时耕，战时兵，重青壮，重家养，所以以一千多万人口抽调个百来万军队还算轻松。狄夷则把我兰陵的军制发挥到了极致，不单是青壮，也不管家里是不是独苗，只要是男子，就必须服从可汗令上沙场！所以，同是一千多万人口，狄夷能调出三百万大军，只是这三百万大军的战力不算太高。”
蓝远桥闻言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说，今天和我们对阵的狄夷军队，是狄夷所有的男人？”
清渠点点头：“差不多，狄夷男人除了老得爬不上马背和小得够不着马鞍的以外，都在军队里了。所以，如果今天我们杀光了狄夷的降军，狄夷十年之内就不再有可用的劳力了！”
蓝远桥此时更是疑惑：“那杀光了岂不是好？让他们直接灭族！也省得我们在这里打来打去的，麻烦死了！”
清渠摇摇头：“不可！其一，这三百万军队不过是因为大汗被擒，不得已放下武器，以求保全汗王性命，若我们真要杀他们……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是壮如草原狼的狄夷人？如果他们拼死反扑，我们这六十万军队就是靠再强的大阵都未必压得住！其二，退一步讲，若是这三百万军队真的全被我们吃了，那狄夷剩下的一千来万人可还会对我们客气？到时候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我们淹了！其三，再退一步讲，就算那剩下的一千万人不来找我们的茬，难道我们就能善了？到时候恐怕周边各国都会口诛笔伐，声讨我们所谓的残忍无道，给皇上徒增麻烦，给将军平添抄家灭门的风险！”
蓝凌霜含笑看着清渠：“说的不错，可还有别的想法么？”
第三十六章 巾帼能将须眉败 和谈帐下浮一白（下）
清渠脸一红：“请主子恕属下愚钝，属下只能想到这么多了。”
蓝凌霜又看向蓝远天和蓝远桥，二人更是脸红得像猴屁股，拨浪鼓般地摇着头：“末将愚昧，还请大将军赐教。”
蓝凌霜笑道：“现在想不出来到也没什么，如若哪天上位了还想不出来，可别怪本将重罚你们。”三人听了这话，眼中皆闪出了惊喜的光芒，听蓝凌霜的意思，竟是要擢拔他们！蓝凌霜看到三人眼中的欣喜，右手轻轻向下一按：“都坐吧，趁今儿有空，我便给你们说说，以后可要靠你们自己了。还有，不管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别摆在脸上。”
见三人坐了，她悠悠然地开口：“凡举军，必谋国，这是一条颠扑不破的道理，但凡想什么事，都从这条出发，便不会有错。本将可以告诉你们，那三百万狄夷人，确实不是我兰陵军的对手，我们可以杀，但是不能杀！除了清渠说的那些，还要多几个层面，本将就接着清渠刚才的第三条来说，不考虑周边各国的反映，单是我们杀了那三百万劳力，就能让狄夷剩下的一千万人至少在十年之中毫无自保的能力，那么，我们兰陵是吞了狄夷，还是把它拱手让人？远天，你说说看。”
蓝远天略一沉思，答道：“回大将军，末将认为，我们应当吞了它！毕竟这是我国花钱费粮，出兵打下来的！没道理让给别人！”
蓝凌霜笑道：“好，那本将问你，若是吞了它，我们都要做什么？”
“这……”蓝远天一时语塞：“大概是派兵镇守吧？”
蓝凌霜笑着点点头：“没错，如果这已经是我们手里的东西，那定然是要守着的，还有吗？你们两个也说说看！”她笑着指了指清渠和蓝远桥。
蓝远桥说道：“除了派兵，大概还要派粮吧？听说狄夷平时吃不饱肚子，我们恐怕要派人安抚，他们才不会反弹。”
清渠说道：“是不是还要向其余各国派发改境文牒？”
蓝凌霜笑着点了点头：“说的都不错，不过你们想过没有，这些事情我们能做成吗？”
三人闻言，顿时面面相觑：这……还没来得及想……
蓝凌霜接着说道：“如你们所言，如果打了下来，我们要派兵、派粮、派文牒，不仅如此，还要派官员治理、派夫子教化、派医官防治疫病，以使狄夷从今往后能顺利归我兰陵治下。可是，你们可能也听说了，朝廷最近有大变，五品以上的官员落马三十余位，五品以下的官员落马不下百位，吏部现在已经为这拾遗补缺之事忙了个焦头烂额，所以，对狄夷，我们无官可派！再说派兵，如清渠方才所言，我兰陵的军制是闲时耕，战时兵，可到了狄夷，这一套行不通，如果要往狄夷派兵，必须是常年派驻，至少要有个百来年的功夫，等狄夷完全归我教化，方才能用闲时耕，战时兵的军制，问题是，谁愿离乡万里，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茫茫草原，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来站岗？如果强令改变军制，不但会搞得民怨沸腾，离心离德，还会给我兰陵日后的征兵埋下隐患。所以，对狄夷，我们无兵可派！再说派粮，现下正是春荒时节，虽说我兰陵去年大丰收，可百年前的三国大战余韵犹存，我国百废待兴，国库依然不算充实，如果现在派粮给狄夷，那么，紧接着的夏涝面临的就是国库空虚，大堤不保，瘟疫横行，如果到时候轩辕趁机西来，我们哭都找不到地方。所以，对狄夷，我们无粮可派！”
说到这里，蓝凌霜顿了顿，笑问道：“如何，现在还有人想把那三百万男丁灭掉吗？”
三人连忙摇头：开玩笑，照大将军的说法，若是灭了狄夷，我们可就麻烦大了！
蓝凌霜笑问道：“那么，有谁想出解决办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