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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听说那儿的风光秀丽,景色怡人,总算有机会开开眼界。不过兴奋归兴奋,她一想到律枫哥看见她时可能会有的反应,不禁担心起来。最近他的情绪好怪,一会儿是暴怒的陌生人,一会儿又恢复成戏谑的大哥哥,而这两者,都不是她乐于见到的。

她想见到的是……是什么?她自己也不甚清楚,只知道不能停止追逐,因为这是她从小到大的志愿啊。

钱、雅、筑!

骇人的狂吼声犹在耳际,她可以想象当律枫哥发现她这次竟跟踪成功时的表情。

管他的!她做了个鬼脸。生命的危险可以等到达了目的地再担忧,现在最重要的是跟上律枫哥,千万不能跟丢。

扬州,我来了!

钱雅筑清丽的脸孔就跟刚升起的朝阳一样灿烂,和尹律枫颈后的阴森恰成强烈对比。

第二章

第一次到扬州的钱雅筑对于南方的景致欣赏不已,交错的街道和拥挤的人群交织成一片繁荣的景象,尤其是偶尔错身而过的异族人,更教她觉得新奇。

其实,大唐本就是各个民族融合的繁盛时期,更何况这儿是扬州,位于长江口的有利位置更提供了繁荣的条件。再加上扬州的昌茂发展,遂成为整个大唐朝的货物转运中心,航运自是特别发达。

钱雅筑如数家珍的背着夫子所教的知识,有点佩服自己的博学多闻。她或许顽皮了点,但念书从不马虎。举凡天文地理到民俗杂技,只要是她看过、背过的几乎样样不忘,甚至连傀儡的制造与操作方法她都念过。她的夫子就时常感叹她根可惜生为女儿身,还夸她以她的天赋若参加科举一定能功成名就。她虽得意,但始终没忘记自个儿是个女的,而且以嫁给尹律枫为人生最终目标。

一谈起律枫哥,她不禁皱眉了。好不容易才克服晕船的她差点教船东给丢下船去,因为她吐得人家整船秽物。这怎么能怪她嘛,她又没搭过船,怎么知道长江的水这么湍急,船摇晃得那么厉害?当她吐得连胆汁也快吐出来的时候,船终于入港,真是谢天谢地。

她立刻摇摇晃晃的下船,感觉连天地都会摇晃,最后还是靠他人的搀扶,才一路平安的到达客栈,而那已经是昨天的事。

说起来还真怪,原本她以为律枫哥一下船必定直赴妓院以解决他多日来的生理需求,没想到他只是找间客栈住下,妓院反倒碰都不碰,而且还去了一趟潇湘庄,真教人称奇。

潇湘庄的任氏兄弟是大唐的传奇人物,尤其是老大任意情,更是在四年前突然失踪,据说是和某位神秘女子私奔去了,这更增添了他的传奇性。她曾听过谣言,失去舵手的盈波馆曾经垮过一阵子,最后又突然回稳,有人说是任意情在背后操的盘,还说至今他仍暗地掌握着盈波馆,操纵着整个扬州航运。

但这些都只是传言,谁也不敢确定愈来愈兴盛的盈波馆其实另有黑手,而不是像表面上那样由任意桐打理成功,毕竟谁也没见过失踪后的任意情,一切都只是臆测。

不过,交游广阔的律枫哥认识任意竹的事倒是真的。看着走在她前头的两位英挺男子,一时之间还真教人难以决定,究竟是哪一位比较出色。

这个叫任意竹的,不但面容俊朗,神情间还流露出一股律枫哥所没有的直率,跟他的戏谑温和大不相同。要不她早已打定非律枫哥不嫁,搞不好还会对他动心呢。他们究竟要上哪儿去?怎么一路横冲直撞,连有人在后头跟踪都没发现?

“尹兄,怎么你此番前来,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习惯了他吊儿郎当的表情,任意竹对尹律枫过于正经的样子还真有些不适应哩。

“别提了。”一想起南下的原因他就呕。他逃难似的窘样要是教人碰见一定给笑死,谁会相信风流了一辈子的多情种子,居然只为了逃避一个黄毛丫头,还得趁夜逃跑?唉,算了,就当是前辈子欠她好了。

“又是钱雅筑那丫头?”任意竹漾开一个了解的笑容,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

“可不是吗?”他苦笑。被筑儿追着跑的消息早已是个公开的笑话,而且随着航运的发达由长安一路传下扬州,教他想否认都难。

“我倒很想会会她。”任意竹忍住大笑的冲动,脸带同情地看着一脸戚然的尹律枫。

“相信我,那绝对会是一场灾难。”他想起在百花楼演出的逃命记,更加觉得前途堪虑。

“有这么严重?”任意竹更感兴趣了,看来这位钱雅筑姑娘已经由律枫口中的小麻烦成长为大灾难,并带给他一大堆麻烦。

“远远超过你所能想象。”一想起过去五个月的悲惨遭遇,他的心情已经不能用“糟”来形容了,而是连续三个惨字——惨惨惨。遇上比魔鬼还坚持的钱雅筑,他大概得改个名号,改称“京城最惨美男子”了。

“听起来像是一位精力充沛的姑娘。”任意竹最喜欢的就是有点活力的女孩,比如他大嫂。传说中已浪迹天捱的大哥其实还是在暗地里掌握盈波馆,因为他二哥——任意桐放话他也不管盈波馆,差点教求财心切的老爹当场得心绞痛,最后还是老爹拉下老脸去求大哥回来掌舵,才免去扬州航线一片乱的情形。不过,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她的精力的确很充沛。”尹律枫苦涩的说。“她所能制造的混乱更令人瞠目结舌。”一想起过去五个月来的“打带跑”,他只能说拜她之赐,他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全是她惹出来的结果。为了躲避她的盯梢,他从长安头躲到长安尾,妓院的尖叫声也从城东传到城西。据说还有说书的拿这些笑话当成开讲的题材,教他想不出名也难,唉!

“真的?”任意竹听得入迷,更想会会传说中的不死英雄。“我真希望钱姑娘此刻人就在这儿,也好让我见识见识。”必定是很有趣的一个画面,光想就令人兴奋。

“千万不要,阿弥陀佛。”尹律枫连忙做出个合十的动作,就怕钱雅筑真会出现。

“放心啦。”任意竹快笑肚子了,哪有人把一个痴心少女当妖怪的。“这儿是扬州,她跟不到的,尽管放心看戏便是。”他笑笑的提醒尹律枫今晚的目的地。红遍中原的“陈和傀儡剧团”恰巧来扬州演出,为了替尹律枫接风,他特地订了两个最前排的位子,打算让他好好的放松一下心情,瞧他一脸狼狈样,可怜哦。

“说得也是。”尹律枫笑笑,和任意竹抱持着同样看法。她要真跟到扬州来,那她的精灵封号从此就得改为魔鬼了,她还不至于有这么大的本事。

“咱们进去吧,戏要开锣了。”任意竹边说边搭着他的肩走进戏棚子,在最贵的两个特别席坐定,等待着演出。

另一方面钱雅筑则是不明就里,胡里胡涂的走到后台,并且被忙成一团的景象吓到。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走错地方了吗?

“陈和傀儡剧团。”她轻轻的念出写在木箱子上的几个大字,瞬间明白自己真的走错地方,她竟闯入戏棚子的后台。不行,她得快溜才行。

就在她准备开溜大吉的时候,一只粗鲁的手臂拦住了她,害她险些挂彩。

“许姑娘,你可来了。大伙儿都在等你开戏,台下的观众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真难想像这么一位纤细的姑娘就是名震四方的剧团领班,凭她那么细的手臂,有办法操纵重达二十斤的木偶吗?

“你误会了,我不姓许。”被一路拉着跑的钱雅筑只得小跑步跟上,同时惊愕的发现到,舞台就近在眼前。

“对、对。瞧我这该死的记性,姑娘姓方嘛。”管她姓许还是姓方,最重要的是让戏开得成便行。

“我也不姓……”但她没机会将话说完便发现手中多了具木偶,而且是具做工精细的女偶。

“大爷,我——”

“开锣、开锣!”

“锵”的一声,名震中原的“陈和傀儡剧团”紧跟着登场,台下的击掌声几乎震碎钱雅筑的耳朵。

完了!望着手中的提线木偶,钱雅筑生平头一遭无法开口。她是读过提线木偶该怎么操作,但从没实际玩过,她哪知道要如何演出?

“咦,你不是许老板!”手握男偶的剧团台柱的眼珠子瞪得快掉下来,张大的嘴几乎可以吞下整具木偶。

“我不是。”她可怜兮兮的回答,不知道该拿手中的木偶怎么办。

“你怎么会……”逐渐拉开的幕帘教他立刻住了嘴,只能认命的转头交代道。“今晚演出的戏码是‘双飞燕’,是出感人的爱情戏,听过吧?”不管了,戏都开锣了,横竖都得上场。

钱雅筑立刻点头,她当然听过,但是没演过啊。她正想告诉对方她不会操纵木偶时,怎知旁白已响起。操纵男偶的师傅立刻提起木偶,双手灵活的操纵着丝线,木偶像是有了生命般的在舞台上走着,就跟真人一样。

“灵儿,我的燕子。”粗犷的男音突然转换成温柔的呼唤,听得钱雅筑一脸着迷,根本不知道该是她手中的女偶出场的时候。

“灵儿,我的燕子。”旁白的人只好再说一次,提醒帘后的木偶该出场了。

“上场啊,你在做啥?”两手忙得快挂了的师傅小声的催促,催得她一阵心慌。

“我……我不会呀。”她试着甩开手中的丝线,但就是甩不开。

“你不会?”师傅这下傻眼了,这戏要怎么演下去?

“我娇柔的燕子,你快向我飞奔吧!”旁白的师傅干脆连三跳,直接跳到表白那一幕,台下观众的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