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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说完就沉默不语好一阵子,藤次听着海浪声,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这么说来,你也是想要学一点武术喽!"

藤次打从一开始就轻视这位少年,现在更觉得索然无味。最近有很多像这样的小白脸,自称在学习武术,马上亮出他的印可和目录,到处招摇。在他看来,这都不过是些雕虫小计,难登大雅之堂。

难不成这世上高手如云吗?他自己可是在吉冈家待了将近二十年才能爬到今日的地位---他拿自己跟他们相比较。

真要如此,将来大家还靠什么吃饭呢?心里这么着,抱着膝盖,凝视灰色的海面。

"京都?"

美少年自言自语,又看了藤次一眼,说道:

"听说京都有个吉冈拳法的遗子叫做吉冈清十郎,不知他现在是不是还开武馆呢?"

藤次心想,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口气越来越狂妄了。

但是,这个家伙至今尚不知自己就是吉冈门下的高徒祇园藤次,要是他知道的话,一定会后悔他刚才说了那么多大话而感到羞耻吧!

藤次由于无聊透顶就想捉弄一下这小子。

"没错,听说四条的吉冈武馆规模还很庞大,你有没有去拜访过那个武馆呢?"

"我想如果到京都的话,一定要去拜访的,我还想跟吉冈清十郎比武,不过到目前为止,我尚未去过。"

"哼……"

藤次斜着头,禁不住噗嗤一笑,他轻蔑地说:

"你自信过头了吧。"

"你说什么?"

美少年有点生气。心想,你这话才可笑呢!美少年也禁不住冷笑。

"吉冈虽然门户庞大,大家都买他的账,尤其第一代的拳法是个高手,但是,现在的当家清十郎和他弟弟传七郎武功并不怎么样。"

"不比较又怎么能知道呢?"

"我听过很多传言,因为是传言,未必全都属实,说是京流吉冈可能就此没落了。"

藤次听到这里,很想报出自己的名讳,警告对方小心说话,但是如果就这么结束,那就不是自己在捉弄对方,而是反被对方捉弄了。

此时离大坂的船程还有好一段时间,因此,他接着说:

"原来如此,总是有些人狗嘴吐不出象牙,才会有这种评语吧!话得说回来,刚才你说离开师父回到故乡,每天都到锦带桥边拿着大刀斩飞燕,练了一身好功夫,是不是?"

"我是这么说的。"

"那么你看,这船上海鸟飞来飞去,你用大刀是不是也可以很轻易地砍下来呢?"

"……"

美少年这时也感觉到对方的语气不怀好意,他张大眼睛瞪着藤次浅紫色的嘴唇好一会儿,最后终于开口:

"即使我可以砍到,我现在也不想做这种表演---你不是在逼我吧?"

"没错,既然你那么自信,不把京流吉冈放在眼里的话。"

"你好像不太高兴听到我贬损吉冈家,难道你跟他们有关系吗?或者你是吉冈的门人呢?"

"什么都不是,只因为同是京都人,如果有人贬损京都的吉冈,我都会不高兴。"

"哈哈哈……这些都是传言,并非我说的啊!"

"年轻人。"

"什么事?"

"你可曾听过一句谚语:'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顾全你的将来,我现在给你一点忠告,要是你以为这个世界这么容易打混,你就永远无法出头,你自夸拿到中条流的印可目录、斩飞燕啦、练成一手好刀法什么的……像你这种大言不惭,把别人当成瞎子。你听好!要吹牛的话也要看对象。"

"你说我在吹牛吗?"

美少年再仔细问了一次。

"我说了又怎么样?"

藤次故意挺起胸膛,反驳他。

"我是为了你的将来才如此说的。别以为你卖弄年轻人的豪气,看来是令人欣赏,但如果过于夸大就变得很恶心。"

"……"

"你以为每件事我都听得津津有味,就越来越得意忘形了。老实告诉你吧!我就是吉冈清十郎的高徒祇园藤次。要是再让我听见你妄言批评京流吉冈,我可不会饶你啊!"

四周看热闹的乘客越聚越多,藤次因而想炫耀出他的权威和立场,又说:

"现在的年轻人啊,太过于任性了!"

说着,他向船尾走去。

美少年也默不作声地跟过去。

这下子没完没了了。

乘客们预测将会有场好戏看。虽然有段距离,大家都拭目以待。

藤次其实也不想惹是生非,因为船到大坂时说不定阿甲会来接他,在和女人见面之前如果与年轻人起冲突,太引人侧目,而且也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他佯装若无其事似地将手肘倚靠着船舷的栏杆上,望着船舵所卷起的白色浪花。

    第16节:赌博游戏

第16节:赌博游戏

"喂!"

美少年轻轻地敲他的背,看来这名美少年很任性,但是他的语气沉稳不激动。


"喂!……藤次先生。"

这下再也无法假装没听见了,他转头问道:

"什么事?"

"你刚才当着众人面前笑我是在吹牛,让我很没面子,所以我现在决定表演一下你想看的武技,请你过来一下。"

"我刚才叫你做什么呢?"

"你应该不会忘记才对,我说我在周防的锦带桥边以斩飞燕来练习大刀,你不信,而且叫我在船上斩飞鸟给你看,不是吗?"

"我是说过。"

"要是你看到我能斩落海鸟,是否就能证明我不是个爱吹牛的人呢?"

"可以这么说。"

"好,我斩给你看。"

"嗯!"

藤次冷笑地说:

"要是过于勉强自己,遭来笑话,那可不好玩了。"

"不,我要斩给你看。"

"我不阻止你。"

"所以我才叫你过来看。"

"好,我看就是。"

藤次张大眼睛准备看好戏,美少年站在大约有二十块榻榻米大的船尾中央,脚踩着甲板,伸手拔出背上的"晒衣竿"大刀。

"藤次先生,藤次先生。"

他嚷叫着。

藤次斜眼看他的架式,并问他有什么事?

接着,美少年一本正经地说:

"很不好意思,我想请你把海鸟叫来我面前,要几只我都砍给你看。"

看来,美少年学到了一休和尚的机智,想要对藤次报一箭之仇。

很明显,藤次是被他愚弄了。捉弄人也要有个限度,这一来,藤次怒火中烧,说道:

"你给我闭嘴,要是能随心所欲唤来天空飞翔的海鸟,那么谁都可以砍得到。"

美少年一听,说道:

"海面千万里,我只有三尺剑,如果不飞到身边来,我当然也砍不到啊!"

藤次更加生气,向前走了两三步。

"你想给自己找借口啊!不行就说不行,你给我老实地道歉。"

"不,我若是要道歉的话,就不会摆出这个架式,没有海鸟,我就斩别的东西给你瞧瞧。"

"你要斩什么?"

"藤次先生,可否请你再往前走五步。"

"干什么?"

"借用你的头,就是刚才讥笑我吹牛的那颗头。与其斩无辜的海鸟,倒不如斩你的头更恰当些。"

"你,你说什么?"

藤次不自觉地缩了一下头---突然,美少年的手肘像断了的琴弦般猛力弹开来,他拔出背上的大刀,"啪"一声传来划破空气的声音,速度之快,连三尺的长剑都只看到像针一般细的光芒。

"你、你要干什么?"

藤次边叫边伸手到领口。

头还在,其他部位也没感到任何异状。

"你明白了吗?"

美少年说完便走到货堆的地方去了。

藤次脸色铁青,他根本来不及阻止对方,而此时他尚未察觉身上有任何异样。

美少年离开之后,在冬日微弱阳光照耀的甲板上,藤次突然看到一样奇怪的东西,那是一束像刷子似的毛发。

"啊!"

这时他才醒悟,立刻去摸自己的头发,原来他头顶上的束发被斩掉了。

"哎,哎呀……"

他面露惊色,手抚着头顶,接着,发结一松,鬓发披散开来,落在脸上。

"可恶!你这个毛头小子。"

犹如挨了一记闷棍,他怒气填胸。但他心里十分明白,美少年所说的一切都不是谎言,也不是吹牛,这个少年拥有超乎年龄的精湛武功,他不得不接受事实,年轻人当中也是有武艺超群的人。

但是心里的惊叹和满肚子的怒火是两回事。他站在原地看见美少年回到刚才的地方,像在寻找什么东西似的,绕着他的四周搜寻。藤次逮到机会,他以水沾湿刀柄,双手紧握,并降低身体靠近美少年的背后,这回,他也要砍掉他的束发。

但是,藤次并无十成把握,索性朝对方的头颅横砍下去,就算杀了这小子也无所谓。

"唔!"

他全身血脉贲张、神经紧绷,就在他出手的一刹那。离他咫尺之远有一个小帷幕,阿波、界国以及大坂附近的商人,从刚才就一直在里面玩"花纹纸牌",他们正沉醉于赌博游戏。

"纸牌不够了!"

"飞到哪里去了?"

"到那边找找看。"

"不,这里也没有。"

他们翻箱倒柜,四处寻找,其中一人突然望着天空说道:

"噢,那只小猴子怎么爬得那么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