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文学作品 > 剑与禅:宫本武藏 > 第69章

第69章





好想忘掉一切。

每当她痛苦时,就会如此希望,可是---

"我是真不想忘记啊!"

朱实双手环抱胸前,满脸的愁容。

要是真有忘忧贝,好想偷偷地把它放进清十郎的袖子里,然后他就会忘了我的存在,她叹了一口气。

"他老是缠着我不放……"

朱实满腹心酸,不想自己的青春竟要断送在清十郎手里。

每当她苦恼于清十郎死缠不放的追求时,在她内心深处就会浮现出武藏的影子---只要思念武藏,对她就是一种解放,但也会让她痛苦不堪,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她真想逃离现实而耽溺梦中,偏偏这又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

她叹息不已,自己对武藏一往情深,却不知他对自己是否有意。

"唉!真希望能把一切都忘掉。"

湛蓝的海洋仿佛向她招手。朱实遥望海面,内心一阵害怕。她不再叹息了,只一味地想冲向大海的怀抱。

自己对这份感情如此执着,可能连养母阿甲都不知情。清十郎更不可能知道,周围的人都认为她聪明活泼而且清纯天真,尚不宜谈恋爱。

朱实视养母及这些男人为外人,可以与他们玩笑嬉闹,并经常拽动系着铃铛的衣袖,一派少女的纯真模样。但是,每当她独处时,青春的火焰在她内心烈烈燃烧。

"姑娘、姑娘,刚才小师父一直在找你,你到哪儿去了,他很担心你。"

原来是客栈的男仆看见她站在石碑前,就边喊边跑了过来。

朱实回到客栈,看见清十郎独自坐在一间听得见松涛的房间,桌上铺着取暖用的红色被褥,他双手放在被下取暖。

他一见到朱实便说:

"外面这么冷,你到哪儿去了?"

"根本就不冷,海边的阳光可暖和得很呢!"

"你去那里做什么?"

"捡贝壳。"

"真像个小孩子。"

"我本来就是小孩子。"

"过了年就几岁啦?"

"不管我几岁,反正我只想当个小孩……不行吗?"

"不行,你必须顾及你母亲的计划。"

"我母亲从没想过我的事,因为她觉得自己还年轻呢!"

"好了,好了,到这边来取暖吧!"

"我最讨厌取暖桌,太热了……我还没老到要烤火呢。"

"朱实……"清十郎抓着她的手把她拉到膝前。

"今天没有别人在,而你的母亲也很识相,先回京都去了……"

朱实看到清十郎眼中燃烧着热情,身体吓得僵硬了。

"……"

她下意识地将身体往后退缩,但是清十郎紧抓着她的手不放,弄得她好痛。

"为何要逃?"

清十郎脸上暴出青筋。

"我不是要逃走。"

"今天大家都不在,机会难得,对不对?朱实!"

"你想干什么?"

"别话里带刺。我们相识快一年了,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意。阿甲更是明白人,她曾经说过,我之所以得不到你,是因为我不够强硬……所以今天……"

"不行!"

朱实突然趴下来:

"放开我,把手放开。"

"我就是不放。"

"不要!不要!"

她的手被抓得通红,几乎快被扭断了,清十郎依然不放手。如果此时他使用京八流的武功,她再怎么挣扎也是白费力气的,再加上今天的清十郎与往日判若两人,以前他总是自暴自弃,借酒装疯,死缠着她不放,今天他却滴酒未沾,脸色惨白。

"朱实,你逼我到此地步,现在还要让我遭受耻辱吗?"

"不知道。"

朱实最后不得不说道:

"你再不放手,我要大声喊叫了,我要把全部的人都叫来。"

"你叫吧……这栋房子离主屋那么远,不会有人来的。"

"我要回去。"

"不让你走。"

"我又不是你的人。"

"胡说……你问你母亲看看,为了得到你,我已经付了一笔钱给阿甲了。"

"即使母亲把我卖掉,我也不同意,我宁死也不会把自己交给讨厌的男人。"

"什么?"

他用取暖桌上红色被褥盖住朱实的脸。朱实挣扎大叫,心跳都快停止了。

但是,任凭她呼天唤地,也没有人来。

微弱的阳光寂静地照着格子门,阵阵的松涛犹如远处的潮音,门外的冬日一片静谧,只听见鸟儿啾啁声,无视于这里发生的一切。

    第20节:赛马

第20节:赛马


过了一阵子。

格子门内传来朱实"哇"的哭叫声。

接着,一片死寂,听不到多少声响,只见清十郎铁青着脸,出现在格子门外。

他用手压住被抓伤正流着血的左手手指。

就在此刻,喀啦一声,朱实甩开格子门往外飞奔,并尖叫一声。

"啊……"

清十郎吓了一跳,一边按住用手帕包扎的手,一边看着朱实跑开---他根本来不及抓住她,朱实像受了惊吓的小鹿般疯狂地跑走了。

"……"

清十郎有点不安,但他并未追过去,只是目送着朱实的背影,看着她穿过庭院跑到客栈的另一个房间,他这才放心,此时他全身舒畅,异常满足,他斜着嘴角露出微笑。

8

"我说权叔啊!"

"什么事?"

"你都不累吗?"

"有点累了。"

"我想你也累了,我这个老太婆今天也走够了。你看看这里,不愧是住吉的神社,盖得多么雄伟啊……哎!这就是人称若宫八幡秘树的橘子树吗?"

"应该是吧!"

"听说神功皇后①渡海到三韩的时候,在八十艘贡船当中,这是最珍贵的物品。"

"阿婆,听说那神马小屋里的马是最棒的呀!要是让它参加加茂的赛马,一定会夺魁的。"

"嗯!是一匹汗血马啊!"

"那里好像立着一个牌子。"

"牌子上写着:要是把养这匹马的豆子煎来吃的话,可以治疗夜哭磨牙的症状。权叔啊!你要不要煎来吃啊!"

"你在说笑话!"

两人边说笑边四处观看。

"呀!又八呢?"

"又八到哪儿去了呢?"

"那里,他在那神乐殿下面休息呢!"

"哎哟!哎哟---"

老太婆高举着手。

"从那里又会折回神社牌楼,我们现在是要去高灯笼那里啊!"她大声呼叫。

又八慢吞吞地走过来,每天带着两位老人家漫无目的地闲逛,恐怕需要相当的耐心吧!如果只是五天或十天的旅行那也就罢了!可是一想到此行目的是为了追赶宫本武藏这个仇家,他就心情郁闷得不想开口。

他曾经提议,三人同行四处寻找效果不佳,倒不如各自分头寻觅,效果更好。但是母亲反对道:"快要过年了,我们母子好不容易相聚在一起,至少过年时一起喝顿屠苏酒,说不定这是最后一次的团圆呢!最起码也要共度今年的春节。"

他不能违逆母亲的意愿,却暗自盘算过了正月初二就要离开他们。母亲和权叔不知是因为畏惧死亡,或是信仰的关系,只要看到神社、佛堂就要进去奉献香油钱,而且花很长的时间膜拜祷告,今天光在住吉神社就几乎耗掉一整天。

"你还不快点来吗?"

又八嘟着嘴慢吞吞地走过来,弄得阿杉婆急得直跺脚。

"别老是使唤别人嘛!"

又八回嘴,可一点也不加快脚步,又加上一句:

"您自己还不是让人等个老半天。"

"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膜拜神明是凡人应该做的事,我没看过你合掌敬拜神明,这会遭报应的。"

又八把脸撇向一边。

"啰嗦!"

阿婆一听到,便要更加指责。

"你说谁啰嗦?"

母子相逢的头两三天,还流露浓郁的亲情,日子一久,又八每件事都要顶撞,故意违背母亲的意思,因此,只要一回到旅馆,阿杉婆一定把儿子叫到跟前,每天晚上都要听她的庭训。

权叔眼看庭训又要开始,觉得在此地训话不甚雅观。

"好了,好了!"

他边走边安抚母子二人的情绪。

权叔心想这对母子真是伤脑筋。

他想安抚阿婆的情绪又要顾及又八的感觉,一路上一直注意双方的变化。

"哦!味道好香啊!原来是茶馆正在烤蛤蜊呢。老太婆啊!我们去喝一杯吧!"

位于高灯笼附近海边的葭箦茶馆。权叔见他们二人提不起劲,自个儿先走进去。

"掌柜的,有酒吗?"

然后拿起酒杯,说:

"来吧!又八心情放轻松些,刚才阿婆是啰嗦了些。"

阿杉婆把脸撇向一旁说道:

"我才不喝。"

权叔劝酒无效,只好拿着杯子说:

"那么,又八喝一杯吧!"

便为他斟了一杯酒。

又八大口大口地喝着,连喝了两三壶,当然他是和母亲呕气才会这么喝的。

"喂!再来一壶。"

他不管权叔的阻拦,又叫了第四壶酒。

"不要太过分了。"

阿婆怒斥道。


"我们这趟旅程,并非为了游山玩水或饮酒作乐。权叔你也该收敛一点。你啊!跟又八一样,也不想想自己都多大了。"

权叔被这么一责备,涨红了脸,立场顿失,为了顾及面子,只好摸摸鼻子,说道:

"的确,你说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