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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绍由搂住泽庵的颈子说:

"原来和尚你也在这儿啊!"

泽庵也搂住绍由的脖子,模仿他的口吻:

"原来大叔您也来这儿啊!"

两位醉客像情侣般互相磨搓着肮脏的脸颊。

"您真会享受!"

"彼此!彼此!"

"真想念您。"

"见到你这个和尚,真令人高兴。"

两人互敲着对方的头,舔舔对方的鼻尖,酒醉人的行为真令人不解。

泽庵走出房间之后,走廊上不断传来纸门关合的声音。夹杂着发春猫儿似的鼻音。乌丸光广朝坐在对面的近卫信尹露出一脸苦笑。

"哈!果然不出我所料,一定是啰嗦的家伙跑到这里来了。"

光广是一位年轻的阔公子,看上去约莫三十岁左右。算是肌肤白晰的美男子,他的眉毛浓厚,嘴唇红润,还有一双才气横溢的眼眸。

他惯常说的一句话是:

"世间上武家比比皆是,为什么我偏偏生在公卿家呢?"

在他优雅的容貌下,却隐藏着刚烈的个性。对武士政治的潮流忿忿不平。

"聪明又年轻的公卿,若完全不担忧现今的时势,真可谓是个笨蛋啊!"

    第38节:好人品

第38节:好人品

光广对这个想法并不忌讳,换句话说:

"武家是世袭的职位。但武器却蒙蔽了政治的权利,才会出现从未有过的右文左武的制衡现象。而公卿好比是节庆的装饰品,只是政治上任人摆布的傀儡。自己出生在这样的环境,是神的错误。身为人臣,只能做两件事---烦恼与饮酒。既然如此,倒不如醉卧美人膝、看花赏月、饮酒作乐来得好呢!"

这位贵公子从"藏人头",进升到"大弁"而且现在又担任朝廷的"参议",却经常造访六条柳街。因为他认为只有在这个世界才能让他忘记所有不愉快的事。

像这种年轻却满心烦忧的公卿中,飞鸟井雅贤、德大寺实久、花山院忠长等人和武家不一样,个个一贫如洗,不知他们是如何筹得金钱到扇屋游乐。

来到这里,才被当人看。

他们来此只会喝酒闹事。然而今晚光广带来的人却与他们不同,是一位人品高尚的人。

这位同行者叫做近卫信尹,比光广约莫大上十岁,沉着稳重且眉清目秀。惟一美中不足的是,在他丰腴的脸颊上有着浅黑色的麻子。

提到麻子,镰仓一之男、源实朝两人也都是麻子脸。所以麻子脸并非只是近卫信尹一人的缺点。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他虽具有"前关白氏长者"如此堂皇的身份,却从不对人提及。只是以业余消遣的书法闻名于世,以"近卫三藐院"之名行走江湖。而坐在吉野太夫身旁时,也只是保持微笑,看来真是个品行高雅的麻子。

近卫信尹微笑时,露出深深的酒窝。他浅色的麻子脸转向吉野太夫,问道:

"那声音,是绍由吧?"

吉野咬着红梅般的嘴唇,露出为难的眼光:

"啊!他要是进来了,该怎么办才好呢?"

乌丸光广按住吉野的衣袖:

"你不要起来!"

他径自穿过隔壁的房间,走到走廊,故意大声叫道:

"泽庵和尚!泽庵和尚!你在这里做什么啊?门开着很冷啊!如果你要出去就把门关起来;如果你要进来就赶紧进来吧!"

泽庵回答道:

"我要进去。"

于是,泽庵顺手将站在门外的绍由老人一起拉进来,并且拉到光广和信尹面前坐了下来。

"哦!没想到会碰到你们这些人,越来越有趣了!"

灰屋绍由边说话边来到信尹面前。他拿起酒杯,向信尹致意:

"敬您。"

信尹微笑道:

"船桥老翁,你一直都这么健朗啊!"

"我万万没想到寒严先生的同伴是您啊!"

他将酒杯放回原处,故意装出酩酊大醉的样子,摇头晃脑地说:

"原、原谅我。久未问候,是一回事;今日相遇,又是另一回事……不管是关白也好,参议也好……哈哈哈!泽庵和尚,你说对不对?"

说着又把和尚的头挟在腋下,并指着信尹和光广说道:

"世间上,值得怜悯的是这些公卿们。无论是关白还是左大臣,都徒具虚名,实际上没有什么权力,远不如商人呢……和尚,你同意吗?"

泽庵对这位醉老人,有几分畏惧,马上回答:

"是啊!我同意!"

和尚好不容易从他的手臂下挣脱开来,这才把头缩了回来。

"来,我还没敬和尚呢!"

他要了个杯子。

他手上的杯子都快碰到脸了,又说:

"和尚,你真狡猾。世间上最狡猾的是和尚;而聪明的是商人。强者是武家;愚笨者则是公卿……哈哈!不是吗?"

"没错!没错!"

"公卿自己喜欢的事没有一样能做,而且在政治上也只能吃闭门羹,能做的就是吟诗作词、写写书法罢了。其他的地方就派不上用场了……哈哈!和尚,没错吧!"

喝酒胡闹,光广不会输人;而雅谈与酒量,信尹绝不落人后。但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这么一闹,他们二人已经没什么兴致了,只是沉默不语。

绍由得意忘形又说道:

"太夫!你是喜欢公卿呢?还是喜欢商人?"

"呵!呵!船桥先生……"

"不要笑!我很认真的问你,我想知道女性的看法。嗯!我懂了!太夫是认为商人较好吧!那就到我的房间来,太夫我带走啰!"

他挽起吉野太夫的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光广吓了一跳,手上的酒洒了一地。

"开玩笑也要有限度啊!"

光广说着扳开绍由的手,并将吉野太夫揽到自己身旁。

"为什么?为什么?"

绍由跳起来,叫道:

"并非我硬要将太夫带走,而是太夫一副想和我过去的样子啊!太夫,你说是不是?"

夹在中间的太夫,只能一笑置之。被光广和绍由两人左右拉扯,显得十分为难:

"唉呀!要如何是好?"

他们并非存心要争太夫,也并非真的在争风吃醋,只是为了让为难的人更加为难,这也是游戏之一。光广不肯让步,绍由也绝不退让。他们俩将吉野夹在中间,令她左右为难。

"太夫,你到底要侍候哪一边?我们在这里拉拉扯扯的,也不是办法。我们要看太夫想到哪边,我们都依你的意思。"

泽庵一直在看事情会如何收场。

"真有趣!"

泽庵不仅在看热闹,还从旁兴风作浪,将"收场"当做下酒菜:

"太夫,你想跟哪边就去哪边吧!"

只有温厚的近卫信尹,不愧是好人品,他伸出援手说:

"呀!呀!你们这些人真没安好心眼啊!这样叫吉野如何是好呢?不要再为难她了,大家一起坐下来喝酒好吗?"

并且对着其他女侍说道:

"这一来,那边只有光悦一人,谁去把他叫到这里来。"

他极力想结束这场纷争。

绍由一直赖在吉野旁边,并挥着手拒绝。

"不必去叫,我现在就将吉野带过去。"

光广仍然抱住吉野不放。

"你想干什么?"

"可恨的贵族子弟。"

绍由突然正颜厉色。惺忪的醉眼差点碰到杯子。他向光广说道:

"我们一定要争到如花似玉的吉野吗?在这女人面前比酒量如何?"

"比酒量?真可笑啊!"

光广另外拿了一个大酒杯,放到高脚盘上,再摆到两人之间:

"实盛大人,你可染了头发?"

"什么嘛!你这位瘦骨嶙峋的人哪是我的对手?来吧!来比个高下吧!"

"怎么比高下呢?仅仅你一杯我一杯的喝,实在没意思!"

"我们来玩看谁先笑的游戏。"

"没意思。"

"那,我们来玩分贝壳。"

"和肮脏的老头子玩这种游戏啊!"

"你不喜欢?那么,我们来划拳。"

    第39节:无法妥协

第39节:无法妥协

"好吧!来啊!"

"泽庵,你当裁判。"

"好!"

两人都相当认真地比赛划拳。每当一胜一败时,看到一方懊恼地干杯,大家都笑得人仰马翻。

此时,吉野太夫悄悄地站了起来,拖着长长的裙脚走了出去。她的身影消失在雪中的走廊尽头。

这是一场平分秋色的比赛。因为在酒量上,一位是强者,一位是巧者,两人的游戏,永远分不出胜负。

吉野走后没多久,近卫信尹也回官邸去了。而当裁判的泽庵也感到困极了,顾不得礼节,在他人面前打起哈欠来了。

惟独两位当事人的酒战仍未停息。而泽庵随他们俩划拳,自己就近将头枕在墨菊太夫的膝上,睡起大头觉。

泽庵浑然欲睡,心情非常舒畅,但突然想到:

"他们一定很寂寞吧!真想快点回去陪他们。"

他想起城太郎和阿通。

现在他们两人都住在乌丸光广官邸。去年年底的时候,城太郎受伊势荒木田神官之托,送东西到乌丸官邸时,就住了下来。阿通则是前几天才住进官邸。

前些日子在清水观音寺的音羽谷,阿通被阿杉婆追赶的那天晚上,刚好泽庵到观音寺去找阿通。在这之前,他早就预知事有不妙,心里忐忑不安,所以赶到观音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