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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自己却毫不知情地要求他。

"可不可以分我一点泥鳅?"

武藏对自己无心的话语感到非常羞耻。同时,他又看到小孩因为抱不动父亲的遗体到坟场,而想出将尸体切成两段以便搬去埋葬。这种坚毅精神,使武藏为之咋舌,他静静地望着少年的脸。

"你父亲什么时候死的?"

"今天早上。"

"坟场离此地很远吗?"

"就在半里外的山上。"

"可以请人送到寺庙吧!"

"我没钱啊!"

"我来帮你付吧!"

小孩却直摇头。

"父亲生前最讨厌接受别人的东西,更不喜欢寺庙。所以我不能接受你的钱。"

字字句句都流露出这少年的骨气。

仔细瞧他父亲的遗体,可猜测出他并非平凡的农夫,看来是颇有来历的后代。

武藏依小孩之意,只出力帮忙将尸体运到山上的坟场。

搬这个尸体非常简单,只要将他放在马背上运到山上就行。碰到险峻的山路时,才由武藏背着尸体前进。

虽然称之为坟场,不过是在一棵大栗树下摆着一块圆石头,别无它物。

埋好尸体之后,小孩拿着花合掌膜拜。

"我的祖父、祖母和母亲,全都埋于此处长眠。"

这是何种因缘啊!

武藏也一起祈求冥福。

"这墓碑还满新的,看来你的家族从你祖父那一代开始才落脚这一带吧!"

"听说是如此。"

"在那之前呢?"

"听说是最上家的武士。但是,在一次败战逃亡的时候,族谱全部被烧毁光了。"

"看你的家世显赫,至少应该在墓碑上刻上你祖父的姓名,可是却没有家纹和年号。"

"祖父死前交代不可以在墓碑上刻任何文字。虽然当时蒲生家以及伊达家都曾招揽祖父,但祖父不愿同时侍奉二主。后来祖父在临终前交代,如果在墓碑上刻上自己的名字会使以前的主人蒙羞,再加上已经成为农夫,根本无须再刻上家纹。"

"你知道祖父的姓名吗?"

"听说名叫三泽伊织,可是父亲说我们是老百姓,只叫三右卫门即可。""那你呢?"

"三之助。"

"还有没有亲人?"

"我有一个姐姐,但却远在他乡。"

"就只有这样吗?"

"嗯!"

"你现在打算怎么生活呢?"

"还是当马夫吧!"

说完立刻接道:

"大叔,您是侠士。一年到头四处旅行,可否请您带我走?到哪里都骑我的马。"

"……"

武藏从刚才便凝视着渐渐明亮的旷野。他心里想,为何住在如此肥沃的土地上,人们还是一贫如洗呢?

大利根川的河水混杂着下总海岸的潮水,使得坂东平原几度沧海桑田。几千年之后,富士山的火山灰覆盖此地。经过几个世纪的风化之后,杂草丛生,蔓藤滋长,自然的力量胜过人类。

当人类能自由地利用水土等大自然的资源时,便产生了文化。而人类在这块阪东平原上,仍然屈服于大自然的力量之下,人类智能的眼眸只能茫茫地眺望这天地的宏伟。

太阳高高升起,原野上,小野兽四处奔窜,小鸟在树枝上跳跃。在未开垦的天地下,鸟兽比人类更能享受大自然的一切,更能乐在其中。

小孩毕竟是小孩。

    第40节:勇敢的武士

第40节:勇敢的武士

父亲一下葬,归途中就已经将父亲的事情抛诸脑后。不,不可能忘记,只是旷野中的太阳从露珠中升起,使他感动得忘记悲伤。

"大叔,可不可以呢?从今天开始无论您走到何处,都带我同行,我的马您随时可以骑。"

他们从山上的坟场下来,正走在归途中。

三之助把武藏当成客人,让他骑在马上,自己则当马夫牵着缰绳。

"嗯……"

虽然武藏点了头,但未明确回答。

在他心底的确对这小孩抱着几许期望。

可是,想到自己是个流浪之身,必须先考虑自己。到头来自己是否能让这位少年幸福,他必须衡量自己将来的责任。

在这之前,已经有城太郎的例子。虽然城太郎是个素质良好的小孩,却因为自己浪迹天涯,本身又琐事缠身,现在城太郎才会不在身边,甚至不知去向。

要是他遇到什么不测的话……

武藏常常为此自责。可是,若老顾虑这些结果的话,人生可能连一步都无法跨出去。因为人们无法预测自己的下一刻,更何况一个人子,一个正在成长的少年,他的未来又有谁能保证呢?若是秉持如此微弱的意志,犹豫不决,更是不好。

如果只是依照他天生的气质加以琢磨,引导他往好的方向发展的话……

武藏认为这是可行的。因此他告诉自己可以接受。

"好不好嘛?大叔,您不喜欢我吗?"

三之助不断请求。

武藏回答:

"三之助,你这一生要当马夫还是一名武士?"

"我当然想当武士啊!"

"你当我的弟子,能不能跟我一起吃任何的苦?"

三之助突然放下缰绳。正纳闷他要做什么,他已经跪在沾着露水的草地上,从马脸下方对武藏叩首行礼。

"拜托您让我成为一名武士。我父亲死前也一直抱着这个希望。可是,在今天之前,我们并未遇见可信赖之人。"

武藏下了马。

环顾四周,拣来一枝枯木,让三之助拿着,自己也拿了一枝大小适中的树枝。

"我还不能答应收你当我的弟子。现在你拿着那根棒子与我对打。我看你的手法之后,再决定你是否能当武士。"

"如果我能打到大叔,您就答应帮助我成为武士喽?"

"你打得到我吗?"

武藏微微一笑,拿着树枝摆出架式。

三之助拿着树枝站起来,突然对武藏冲过去。武藏并未马虎,三之助踉跄了几次,肩膀被打了,头被打了,手也被打了。

你快哭出来了吧!

武藏虽然这么想,三之助却一点也不放手。最后树枝断了,他干脆对着武藏的腰撞过来。

"你这个笨蛋。"

武藏故意大声骂道,并抓住他的腰带,将他摔在地上。

"我才不怕。"

三之助跳起来又扑了过去。武藏再次抓住他的衣领,将他高高提在半空中。"怎么样?投降吧!"

三之助头昏眼花,手脚在半空中乱抓。

"不投降。"

"我如果将你摔在那块石头上,你准死无疑,这样子也不投降吗?"

"绝不投降。"

"好固执的小子。你不是已经输了吗?你就认输吧!"

"……但是,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能赢过大叔您,只要活着,我绝对不投降。""为什么你能赢我?"

"如果我勤练的话。"

"即使你苦练十年,我也一样苦练了十年呀!"

"但是大叔您比我年长,一定比我先死吧!"

"嗯。"

"如果您死了,躺到棺材里的时候,我就去打您。因此,只要我能活着,就是我赢。"

"啊!你这小子。"

武藏用力的将三之助抛在地上,不过并未扔到石头上。

武藏望着一骨碌站起来的三之助,愉快地拍手大笑。

17

"我收你为弟子。"

武藏答应三之助。

三之助欣喜若狂。小孩是不会隐藏自己的快乐的。

两人又回到三之助家。由于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三之助望着住了祖孙三代的茅草屋,彻夜思恋祖父、祖母和亡母的点点滴滴,并说给武藏听。

翌日清晨,武藏准备好了先走出屋外。

"伊织,快点出来,不必带东西,你别再依依不舍了。"

"是的,我马上来。"

三之助从后面飞奔出来。他的行李就是他身上那件衣服。

刚才武藏叫他"伊织",因为武藏听他说他的祖父在当最上家的家臣时,名为三泽伊织,因此世代都以伊织自称。

"你现在已成为我的弟子,将来有机会成为一名武士,所以承袭先祖的名字比较好。"

虽然三之助离加冠的年龄尚早,但是为了给他信心,武藏从昨夜便如此称呼他。

可是现在飞奔出来的三之助,脚上穿着马夫草鞋,背着装小米饭的便当袋,只穿一件盖过屁股的衣服,怎么看也不像武士的儿子,倒像是一只要出门旅行的青蛙。

"把马绑在远处的树干上。"

"师父,请您乘坐。"

"不,别多说了,快点绑到那边去。"

"是。"

直到昨日,三之助回答武藏时都是"嗯"。今天早上突然变成"是",小孩对于改变自己可也不犹豫。

伊织将马绑在远处,走了回来,武藏还站在屋檐下。

他在看什么呢?

伊织有些纳闷。

武藏将手盖在伊织头上。

"你在这草屋里出生。你那坚毅不屈的个性,是这草屋赐给你的。"

"是的。"

小小的头在武藏的手心下点了点。

"你的祖父节操高尚,不事二主,才躲到这荒郊野外的小房子。你父亲为了保全晚节,甘愿为农,年轻时克尽孝道,留下你而逝去。现在你已经送走父亲,从今以后必须独立了。"

"是的。"

"要当一名勇敢的武士。"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