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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好家伙!"

这下子城太郎对伊织另眼相看。伊织照武藏平时所教,摆出架势。

眼睛---

眼睛---

眼睛---

平常师父严格的教导,全部集中在伊织的眼睛里。他几乎把整个脸的重心集中在眼睛。"不能让他活着。"

城太郎光是互相对视,已经输给了伊织。接着他拔出腰上的长刀。心想即使对方砍伤了自己,但功夫大概不过如此。然而伊织刚才砍伤敌人,信心大增。因此他又刷的一声,拿刀攻向城太郎。

他跳跃的姿势与平常跳向武藏的姿势完全一样,使得城太郎受到莫大的压迫。

"你别得意。"

城太郎也全力以赴。他认为这小鬼既已知道自己的秘密,为了保护同伴,更不能留他活口。

伊织跳起来,拿刀砍向城太郎。城太郎也用刀抵挡。但是伊织动作敏捷,功夫在城太郎之上。

"你这小鬼像只跳蚤。"

城太郎在心中说着。

就在这时候,伊织突然跑了起来。原以为他要逃走,却又转身回攻。这回城太郎铆足全力攻击,伊织巧妙闪躲,又逃开了。

聪明的伊织想用这个方法把敌人诱向自己的村子。最后城太郎果然被引到伊织的草庵附近的杂树林里。

夕阳西下,林中一片昏暗。城太郎铆尽全力追伊织。到了林中却不见伊织踪影,他喘了一口气:

"小鬼!你躲在哪里?"

说着,四处眺望。他身旁的一棵大树哗啦哗啦地掉了很多树皮和灰尘下来,也掉在他的衣领上。

"原来躲在这里!"

城太郎往上看,只见树梢的天空一片昏暗,只有一两颗星星闪烁。

树上没有任何动静,只有水滴落下。城太郎心想伊织一定躲在树上,便小心翼翼地爬上去。

结果唰---的一声,树上有了动静。

伊织面对树梢,趴在一根树枝上,像只猴子。他的前面已没有别的树枝了。"小鬼!"

"……"

"我看你插翅也难飞了。快点向我求饶吧!如果你肯求我,我也不是那么无情。"

"……"

伊织像一只小猴子,缩在树梢上,城太郎向上爬,快要接近伊织了。但伊织仍保持沉默,城太郎伸手想抓他的脚。

"……"

伊织仍不语,又爬到另一树枝上,城太郎两只手抓住刚才伊织站的树枝。

"喔!"

城太郎正准备伸手抓伊织,伊织早有准备,他将藏在右手的刀,从上面砍向那根树枝。

树枝被砍了一刀,加上城太郎的重量,啪---的一声,城太郎的身影随着树枝掉落地面。

"怎么样?小偷!"

伊织在上面喊话。然而城太郎就像抓着降落伞一般,他手上的树枝连打其他的树枝之后才落地,因此他并没有受伤。

"你真有两下子!"

城太郎又抬头向上看。这一回他像豹子爬树一般又靠近伊织的脚,伊织拿刀往下乱砍一通。城太郎双手不方便,想接近伊织更不是那么容易。

伊织人小鬼大,而城太郎仗着年纪稍长,小觑了他。虽然如此,在树上僵持这么久也分不出孰胜孰负。不,应该说身体较小的伊织反而占优势。

就在此时,杉树林的另一端传来箫声,虽然看不到吹箫的人,也不知人在何方,但两人同时都听见了,因此可以确定的确有人在吹箫。

伊织和城太郎听到箫声的那一瞬间,停止了争斗,望着黑暗的天空,屏神凝听。

"小鬼!"

城太郎打破沉默,重新面对伊织。这回有如教诲的口吻。

"你个头虽小,却毅力过人,我非常佩服,只要你告诉我,是谁派你来跟踪我的,我就饶了你。"

    第104节:上吊自杀

第104节:上吊自杀

"别做梦。"

"什么?"

"你别小看我。我可是宫本武藏的弟子,叫做三泽伊织。如果我向小偷求饶,那岂不是有辱我师父。所以我说你别做梦了。笨蛋!"

城太郎一听,整个人愣在树上。这比刚才从树上滑落地面时更令他震惊。他除了感到意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

"什么?你再说一次,再说一次。"

城太郎的声音强烈地颤抖着,伊织以为是自己的名字吓着他了。

"你好好听着,我是宫本武藏的弟子---三泽伊织。你很惊讶吧!"

"我很惊讶。"

城太郎莫名其妙地投降。他既怀疑又亲切的心情问道:

"师父现在可好?他在哪里?"

"你说什么?"

这回换伊织觉得莫名其妙,见城太郎一直靠过来,他连忙躲闪。

"你叫他师父?武藏师父可没有小偷弟子。"

"小偷?这个名字不好听,我城太郎没那么坏心眼。"


"咦?你是城……城太郎?"

"如果你真的是师父的弟子,一定听他提过我。我像你这么小的时候,跟在他身边好几年。"

"骗人,你骗人。"

"不,是真的。"

"我不会受骗的。"

"我说的都是真的。"

城太郎想起跟随师父时的情形,不禁一阵激动,突然想抱住伊织的肩膀。

但是伊织不相信。城太郎伸出手,告诉伊织两人是师兄弟,然而伊织仍不相信,准备拿刀子向城太郎的腹部刺去。

"啊!等一下。"

城太郎在树上行动不方便,虽然及时抓住对方的手,但另外一只手也离开了树干,再加上伊织用全身之力扑过来,因此他抓着伊织的衣领,猛力踩在另一枝树枝上而弹了开来。

两人的身体撞在一块儿,折断无数的枝叶之后,掉在地上。

这回跟刚才城太郎掉下去的情况大不相同,两个人的重量再加上速度,使得他们着地时就像两只胸贴着胸的鸟,浑然失去知觉。

这里的杂木林和杉树林混杂成一片,杉树林中有一块空地,那里就是以前武藏被暴风雨打坏的草庵处。

在武藏要出发去秩父的那天早上,村人遵守信诺,当天起便找了很多人来修补被风吹垮的草庵。

现在,屋顶和柱子已经修好了。

虽然武藏还没回来,但是这户只有屋顶,没有墙壁没有门的房子里,今夜竟然点着灯火。原来是昨日从江户来探视洪水灾情的泽庵,一个人先住在这里等候武藏归来。

泽庵独宿于此,昨夜是一个人度过的。然而今夜有一名流浪的苦行僧看到此处灯光,便过来要一碗热汤。

热汤配饭吃。

刚才杂木林中传来的箫声,便是这名年老的苦行僧在吃完柏叶包的饭团之后为泽庵吹奏的。

17

苦行僧的眼睛不太好,不知是眼疾还是老花了,做什么事情都必须用手摸来摸去。

泽庵并未要求他吹箫,是他自己毛遂自荐要吹一曲,他的箫吹得像外行人一般笨拙。

不过泽庵听着听着,觉得他吹的箫充满真情,毫无一般世人的矫揉造作。曲调间平仄虽然不够协调,但能表露出他吹箫时所欲传达的心声。

这个被世人遗忘的苦行僧,用一支破箫传达他满心的"忏悔"。整首曲子从头到尾就如同在忏悔哭泣一般。

泽庵静静聆听,慢慢地他似乎已经了解这位流浪僧的一生是何等光景。无论伟人或是平凡的人,在人性心灵的旅程并无太大的区分。伟人和凡人之间的差异,在于如何跨越人类共通的烦恼。苦行僧和泽庵透过这支破箫,无形的心灵得以相互了解,细思过往岁月,两人皆有相同的烦恼,原是凡夫俗子罢了。

"我好像见过你。"

泽庵听完他的吹奏之后说道。这一来苦行僧眨着眼,说:

"我也觉得似乎听过你的声音。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猜想你是不是但马的宗彭泽庵大师,曾经住过美作吉野乡的七宝寺……"

话还没说完,泽庵也想起来了。这时,屋里的灯火已快熄灭,泽庵重新挑燃灯芯,仔细凝视眼前这位鬓发霜白、脸颊瘦削的老僧。

"啊!你不是青木丹佐卫门吗?"

"这么说来,你的确是泽庵大师了。哎呀!现在地上如果有个洞,我真想钻进去。没想到我竟落得如此下场。宗彭大师,你别认为我是以前的青木丹佐呀!"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七宝寺到现在已经十年了。"

"你提起此事,让我心头有如冰雨浇淋般难受。我即将步入黄泉,成为荒野中的一堆白骨,如今我日日夜夜所思挂的便是我的儿子。"

"你的儿子,你的儿子现在在哪里?"

"以前我在赞甘山围捕武藏,致使武藏被你绑在千年杉上受苦。之后听说他改名为宫本武藏,又听说我儿子成了他的弟子,现在已经来到关东。"

"什么?武藏的弟子?"

"当我听到这件事时,我羞愧得无地自容,不知该如何面对此人。我甚至不敢让武藏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但我实在是非常想念我儿子……屈指算来,城太郎现在已经十八岁了。如果我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他长大的样子,我死也无憾了。因此我不顾羞惭,前一阵子一直在关东四处寻找他。"

"这么说来,城太郎是你儿子喽?"

泽庵从未听过这件事。自己跟城太郎那么熟悉,为何从没听过阿通和武藏提起他的身世呢?

苦行僧青木丹佐默默地点头。这时的他形容枯槁,无法想像当年他留着八字胡,充满大将威风,精神焕发的英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