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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海澜暗暗呻吟了一声,只得硬着头皮转过身去,“娘。”

年约五旬却依旧美丽纤柔的黎老夫人不敢置信地望着儿子,眼泪登时又像水珠儿似的,一眨眼就扑簌簌地掉落。

“秦伯、海儿,你们究竟是什么事瞒我?”

“娘,别哭别哭,”他手忙脚乱地安慰着,拚命拉起袖子帮忙拭泪。“就是怕妳这毛病又发作,所以才不跟妳讲的。”

黎老夫人凤眼泪雾蒙陇,娇弱地哽咽着,“什么毛病?我又没有毛病,顶多只是……多愁善感了点……哇……”

见娘亲又哭得惊天动地,直逼孟姜女哭倒万里长城的气势,海澜无助地想尽办法要止住娘亲的哭泣,没法子,他只得……

“娘,我要给妳看一桩很好玩的事儿。”他神秘兮兮地说。

黎老夫人勉强止住眼泪,泪眼婆娑地抬头,“唔?”

“可是妳要先答应我,看了以后绝对不能做出任何打草惊蛇的动作,尤其不可以再哭给人家看,”他恐吓道,“否则妳儿子我就剃头做和尚去!”

啥?!这么严重?

黎老夫人大大勾起了好奇心,盈盈泪珠也不掉了,傻气地问道:“我不哭,可你要带我去看什么东西呢?”

他抱着那袋物事,牵起母亲的手往珠光宝气阁走去。

一路上,他不忘叨叨絮絮地叮咛——

“决计不能打草惊蛇,不能突然冒出来,不能——”

“好好好,统统都听你的。”黎老夫人兴奋极了,小小声偷问:“可是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你到底要带我去看什么?”

“嘘,到了,带妳去捉兔子。”

他牵着母亲偷偷来到珠光宝气阁里的小花园,开始把口袋里的铜板儿左扔一个、右扔一个的,巧妙地布成不规则形状。

然后拉着母亲躲在树丛之后。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银色衣裳、长发绑成几根小辫子的姑娘走了出来,红通通的粉嫩脸蛋儿低垂着,非常专心地蹲在小园子里找什么物事。

她还惊喜地喃喃自语:“最近铜钱越捡越多了,是不是暗地里来我园子逛的人变多了?”

哎呀!管他那么多,每天睡醒有铜钱捡是好事也!

就在她埋首捡得不亦乐乎时,黎夫人睁大了翦水秋瞳,笑意也溜上了嘴边。

这么好玩儿?

她索性抓过儿子手上的袋子,捞起一大把钱就往前头扔去。

“来捡!来捡!”

等到海澜知道她要做什么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大把铜钱“哗啦啦”地打树丛“喷”出去。

他脖子一缩,惨不忍睹地闭上了眼睛。

哎哟!

果不其然,银兔瞪大了眼儿,不可思议地望着散落一地的铜钱。

树丛会固定喷钱出来?

她猛然雀跃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扑过去捡。“哇!就听说人间丰衣足食;没想到连树都会自动吐钱出来,好棒啊!”

躲在树丛后的海澜没料到她非但没有发觉,平常还算精明的脑袋居然在一碰到钱后就自动失去理智!

他拚命咬住嘴唇忍住笑,却没法子及时捂住老娘的嘴——

黎夫人已经哈哈大笑起来,欢天喜地望着那个可爱的姑娘。

笑声终于惊动了满脑子捡钱的银兔,她倏然抬头,举目四望。

“咦,是谁?”她的目光落向频频摇动的树丛后。

海澜只得苦笑着,拍了拍半跪在地上的膝盖站了起来,拉着“肇事”的娘亲走了出釆。

糟,事迹败露了,以后就不能玩这种好玩的游戏了。

银兔眨着大眼睛,吃惊地望着他们,“你们……”

“我们”他还想粉饰太平。

没想到黎夫人早已难掩兴奋地奔了过来,热情地握住她的小手拚命摇。“实在太太太好玩儿了,你们每天都玩这么好玩的事吗?怎么都不让我知道呢?对了!妳叫什么名字呀?家住哪里?今年几岁啦?长得这般可爱,妳可愿意嫁给我家海儿?”

这个兴奋过度的美丽妇人一连串的问题让银兔险些招架不住,她傻傻地看着,虽然觉得头昏昏胀胀的,但是她却情不由自禁地喜欢上这个热情慈蔼的美妇。

“夫人是——”

“我是海儿的娘,妳也叫我娘吧!”

“娘——”海澜睑刷地红了。

银兔瞅瞅他,再瞅瞅老夫人,突然很大声地笑了,高高兴兴地叫:“娘!”

海澜剎那间热血涌向胸口,脑袋量眩了起来……她她她……她刚刚叫什么?!

黎老夫人高兴得快要昏倒,嘴巴都快咧到耳朵了。“好好好,乖孩子,我实在太高兴了……我立刻……我想想,先差人到凤家和苏家报个信儿,然后是皇上……不不,还是先准备婚礼,凤冠霞披、大红衣裳……”

海澜一贯的潇洒全不见了,他紧紧张张地插话,“娘,这事儿可不能开玩笑,我跟银兔根本只是……”

只是嬉闹相陪三个月的朋友?或者只是相敬如宾三个月的主客关系?

不,他形容不出心头那缕又酸又甜又渴望的滋味儿,只是他怎么能够让阿丹和阿刀知道他要“成亲”了呢?

“娘,我和侯爷只是生意上的好搭档。”银兔笑咪咪地牵着老夫人,慢慢往亭子走。“妳别误会了,没瞧见他听说要成亲,像是要把他捉去砍头一样吗?妳就别吓他也别吓我了吧!”

黎老夫人从没有看过这么爽朗大方的姑娘,她感动地追问:“妳好会说话,又长得漂亮可爱,妳告诉我,妳家住在哪里呀?来了咱们家多久了?我怎么都没见过妳呢?”

敢情黎老夫人完全没有把话给听进去,只顾著作她娶媳妇赢赌注的大梦了。

“娘,”银兔依旧笑咪咪,别了海澜一眼,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他。“我的身世侯爷最明白了,妳问他就行了。”

黎老夫人满眼希冀地看向睑色古怪的儿子,“海儿,你倒是告诉我呀!”

“我……”他偷偷诅咒了一声,随即露出俊朗的笑容来,“娘,妳吃过早饭了吗?”

“还未呀!”黎老夫人脑筋一向单纯,浑然不知被转移话题了。

“那好,我们都还没吃,不如就让人把早饭摆到这儿来,咱们一起吃吧!”他胜利地别了银兔一眼。

小银兔,想陷害我?还早得很哩!

银兔一脸无辜,就在黎老夫人连声叫唤人来时,她偷偷用手肘撞了海澜一下,轻哼道:“原来就是你每天在外头撒铜钱呵!”

“我只是不小心掉了钱,”他反应极快,“不过说也奇怪,我每回来总会掉些铜钱什么的,但是每次一回来看,统统都不见了……是妳捡光光的吗?”

她小脸倏然通红了,“才……才不是。”

他这一着棋用得厉害,立时堵住了银兔的追问与兴师问罪。

他想着那个装满钱的袋子还扔在树丛底下,该怎么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离现场?

算了,先吃完早饭再说吧-。就在佣人捧来丰盛早饭,摆了满满一石桌的小菜、点心、小馒头后,一大清早就画着浓妆的金娇娇又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叫道:“姨……姨母,”她准确地一屁股跌坐在银兔和海澜中间的位置,桀笑如花,“黎哥哥,你们吃早饭怎么都不叫我呢?”

黎老夫人这才想到她,歉然地说道:“阿娇,都怪姨母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来来,一起来吃饭呀!”

金娇娇脸红心跳地看着表哥,怎么觉得表哥今天又比昨天俊美了好几分呢?

银兔被抢走位责倒是不以为意,反正海澜比她更坐立难安,还不时越过金娇娇对她投来祈谅的温柔眼光。

“银兔,多吃点儿。”他夹了个糖心卷酥放进她碗里,知道她最爱吃这种甜食。

银兔吃着热呼呼的卷酥,心头也甜孜孜的,眉毛、眼底、嘴角都盈满了笑意。

这种热热、甜甜、回荡在心头的舒服感觉,可以叫作幸福吗?如果是的话,她真希望幸福永道都不要不见了。

偷偷瞥着海澜英俊的半边轮廓,她突地脸红心跳起来。

隔着一个人的距离看过去……他好家更俊美、更英毅,也更有[奇][书][网]男子气概了呢!

银兔舔舔沾了糖粉的唇儿,蓦然想起了那一次的亲嘴儿,她手脚都软了,开始不听使唤了。

海澜意识到她半个卷酥都拿不稳,情不自禁地问:“银兔,妳怎么了?卷酥不好吃吗?”

她拚命摇头,头越低就越滚烫。

海澜睑色微微变白了,银兔吃东西一向大吃大嚼毫不扭捏的,今天怎么才吃了半个精心卷酥,动作就慢了下来,该不会病了吧?

他食不知味,索性放下筷子,站起来越过娇娇,一把将银兔凌空抱了起来。

银兔惊呼一声,本能地紧紧环往他的颈项怕掉下去。“你做什么……”

“我带妳去看大夫。”她一定是哪里病了,脸色红得吓人。

海澜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那套鬼话,更顾不得当场“表演”这手亲昵戏会有什么后果,他匆匆地告了罪——

“娘、娇娇,妳们慢慢儿吃,我先带银兔走了。”话甫说完,他动作疾如旋风,抱着满脸错愕的银兔就走人了。

留下黎老夫人和娇娇面面相觎。

“姨母,你看黎哥哥啦,他现在心里只有那个银兔,根本就没有我了。”娇娇哭了,清澈的泪水顺着脸庞滑落,洗出了一道雪白的肌肤。

如果她不擦粉、搽胭脂,会是个很清纯娇美的小姑娘,只是孩子擦粉强扮大人,她的盛装打扮反而掩去了她最傲人的清新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