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他一直呓语,昏迷不醒,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雪绣!”他突然大叫一声,瞬间坐了起来。
裹在一片坚实胸膛上的白色绷带,因他挣扎用力,渐渐渗出了血。
“先生,你怎么了?”玉龄关切地问道,本能扶着他。
紊乱黑发下的眼眸鸷猛危险,还带着一丝脆弱。
“你是谁?”
玉龄一怔,苦笑了一下,“这个问题问得好,事实上,我也想问你同样的问题。”
“我怎么会在这儿?”唐易的神智慢慢恢复,眉头也慢慢皱紧了。
“呃,这也是我最想问的。”她摇摇头,苦恼地笑了笑,“不过这个以后再说,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你要养好身体,你的伤势不轻。”
“其它的人呢?”他环顾四周,问话的同时不禁细眯起眼睛。
这是哪里?怎么充斥着一些很奇怪的物事?
“谁?我没看到其它的人,难道你还有同伴?”
若一古脑儿地出现一堆流血受伤的人,她可招架不住,光是喊救命都没力气了。
“其它的人呢?这是哪里?”他低声吼着,眼神悲伤激动。
玉龄按住他的上身,“喂,我好不容易才帮你把伤口包扎好,别扯裂了。”
“其它的人呢?”他求恳地看着她,痛苦地低嚷,“姑娘,请你告诉我,我其它的弟兄们都到哪里去了?”
玉龄被他眼中的悲烈深深撼动了,只是……她如何去回答一个她压根儿不知道答案的答案?
“请你冷静一点。”她只能柔声地安抚着他的情绪,“你这么激动,我怎么听得清楚你的问题,又怎么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我跟你一样满肚子疑惑啊。”
他听了瞬间平静下来。
玉龄凝视着他那双深邃犹如受伤狮子般的眼睛,没来由地心底一阵悸动。
他……好寂寞好忧伤。虽然她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但是,那一股前所未有的心疼真实地细细抽过她的肺腑。
对面前这个冷硬钢铁般的男子,她居然产生了莫名的怜惜感。
玉龄甩甩头,试图挥掉这种荒谬的感觉。
“我可以请问你是谁吗?”她勉强笑了笑。
“我是唐易。”他简洁地道。“姑娘——”
“不要叫我姑娘,我是玉龄,玉石的玉,年龄的龄,你叫我玉龄就可以。”瞅着他,她忍不住说出自己心底的震惊,“其实我这个人向来没什么想象力……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老天要惩罚我,才安排这样奇怪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吧!”
“姑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意思就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能替我解开谜团吗?”
唐易抚着胸口那道被包扎好的伤痕,若有所思地反问:“是你救了我?”
她呆了下,“应该可以算是吧。”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他这才正眼打量她的服饰,脸色有些异样,“你这身打扮是?”
玉龄闭了闭眼睛,还是不太敢相信这一切。
老天!怎么会有这种不可思议的事出现在真实的生活中呢?
她还以为时空转移之类的,只是小说和电影里的场景而已。
“你是不是在拍电影?”她希冀地问道,虽然明知不大可能。
果不其然,她的话只是徒令唐易的浓眉拧成一团罢了。
“什么?”
“算了,当我没说。”她揉着太阳穴,觉得头好痛,“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的情况非常复杂,很难解释。”
他挑起一边的眉毛,静待下文。
“你相不相信时空转移,还是什么乾坤大挪移之类的怪事?”唉,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说出这句话的一天。
她忍不住再揉揉额心。
唐易的脸部表情很少,但是听到了这样的话,他不由得一阵错愕。
“你说什么?”
“你是哪个朝代的?哪里人?”这样问也许会快一些。
“明崇祯四年,漳州九璋山。”他目光深锁住她的,沉声道:“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接下来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她觑着他的神色,有点难以启口,“我们这边现在是民国八十七年,距离明朝已经有好几百年了。换句话说,我们这边是未来,你的那个朝代是过去。”
他眼神一缩,下巴紧绷,“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平空出现在几百年后,但是事实如此,假如你不是骗我的话,那么你就真的是几百年前的……”古早人!
他的脸庞蓦地灰败若死;就连他受伤昏过去时的脸色都比现在的好看。
“你不要激动,不要晕过去啊!”她心慌意乱地道。
他闭上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胸膛跟着上下起伏,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如何相信你?”他终于挤出一句话。
玉龄眉毛一竖,“我做什么要骗你?如果不信的话,那么我就证明给你看。”
她倏然拉开在他前方的窗帘。
“我虽然住得很乡下,但是,你看看这像是你们明朝时候的景致吗?”
平坦的柏油路衬着广阔的花生田,还有停在路旁的脚踏车和汽车,这看在唐易的眼底不啻是个重大打击。
血色迅速消失在他的脸上。
玉龄看他这般模样,不禁心软了起来。
他已经很可怜了,受了伤不说,还平白无故来到这个未知陌生的世界。
如此孤身一人,飘荡无依的。换作是她,搞不好早就疯掉了。
“为什么?”他揪着自己的头发,痛苦地低喊。
“很抱歉,我也不知道。”
“我其它的弟兄们呢?他们也到这个……这个世界来了吗?”他拗口地问,语气中带着一丝希望。
“很抱歉。”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只发现你一个人。”
唐易喉头发出一阵可怕的,额上的冷汗再度冒出,脸色惨白伤痛。
她急忙按住他激动的身子,诚挚地道:“你不要这样,当心身体呀!我……我会帮你的,你放心。”
他倏地抓住她的手,紧紧握着,“你的意思是说,你可以帮我回到员峤?”
“员峤?对不起,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我也没有办法扭转时空,可是我会尽全力帮你的。”她顿了顿,再添上一句,“虽然我还不知道我能帮你什么。”
他颓然放开她,“我得回去,我必须回去。藤本和我的弟兄们还在作战,我必须回去才行。”
“但是你要怎么回去呢?再说,这里已经是几百年后了,不管你当初的情形是怎样,那些事早已烟消云散了。”
玉龄实在不想说这些话刺激他,可是她又不能不说。
无论是王公贵族抑或是贩夫走卒,在过了这么长久的时光之后,一切都回归尘土。
“不!我得回去,他们敌不过藤本的,如果我没有带领他们,他们是绝对敌不过那个狡诈阴狠的藤本。”他喃喃低语,却是字字血泪,“不对,他们不知道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那抹紫色的月光和那道突起的巨浪打散了我们的船,罩住了我和藤本,而他们、他们……”
玉龄见他身上的绷带再度透出红渍,情急之下,不自觉地环抱住他裸露的上身。
他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需要安慰。
“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她用哄小孩的语调,柔柔地,坚定地安抚着他,并且轻轻拍着他的背。“都过去了,什么紫月亮什么巨浪,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从来没有人用这么温柔的声音安抚他的心灵,也从来没有人给过他这么温暖的怀抱。
唐易渐渐平静了下来,颤抖着的身躯得到了抚慰和宁静。
他闭上眼睛,一股慰人的暖流缓缓钻入他的心扉,直达四肢百骸……
这前所未有的宁静温馨感淹没了他。
失血过多再加上体力透支,唐易最终还是支持不住地躺了下去。
他实在累了。
玉龄本能地轻拍着他,轻轻低语,“没事了,没事了,好好的睡一觉吧!我在这里,你不用怕。”
虽然把这个昂然的七尺大汉当作小孩一样哄着入睡是匪夷所思了点,但是每个人都有需要真心安抚的时候。
尤其是他。
唐易终于睡着了,真正沉人无梦的酣然好眠中。
这一次没有噩梦也没有痛苦,他睡得十分宁静平和。
玉龄凝视着他粗犷俊伟的脸庞,生平第一次,觉得心头五味杂陈。
有怜惜、有心疼、有安慰、有满足……乱七八糟的种种情绪把她的心塞得满满。
天,她居然对一个认识还不到半天的男人产生这么多的感觉!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本来就是个诡异莫名的日子,她实在想象不出还有什么事不会发生的。
玉龄打破她一贯的原则,破天荒地向图书馆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老实说,这位天外古人的出现,早就打破了她很多项原则,也开创了她很多的“第一次”。
第一次心乱如麻,第一次想呵护一个男人,第一次去“幻想”他究竟是如何冒出来的……
太多太多的第一次,搞得她都觉得自己不像原来的那个朱玉龄了。
唉!真是一团混乱。
请假的第一天,她花了不少钱去帮他采买服饰,也花了不少精神对他解说“现代”的情况。
一整天下来,她觉得她快要虚脱而亡了。
“姑娘,我不能够打搅你了,何况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对你的名声会有损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