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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剑子的声音有些慵懒,可他问我为什么说话的腔调那么颓废,我说我有些感冒。

            他笑了,问我:“你手枪打多了吧?”

            我冲电话听筒啐了一口唾沫,然后我俩隔着一层塑料和几百公里的马路嘎吱嘎吱地大笑,然后谁都不说话。

            空气里弥漫着危险的情绪。那时春天来得还不算特别彻底,我裸露着的身体有一丝拿着小刀摩擦玻璃的幸福滋味,剑子沉默着喘息,我觉得他一定是扁桃体发炎了。可我不想问他,不想听见他说话。桌子上的水杯一半在光线之中流露出天使的残酷微笑而另一半我看不见,有一张报纸铺在餐桌上,它是七天前出版的,上面都是一些三流明星的小道信息。它在桌子上铺了六天了,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数字,那都是记录着与我生活紧密相关的电话号码,失去他们我会在这个世界里显得孤独无援。可在那个春天的上午,我想要烧掉这张报纸。听着我朋友剑子的喘息声,拿着打火机烧了它,烧了我的身体。用很抒情的姿式与晦涩难测的语言烧了它。不会再听到任何一个物质碰撞另外一个物质的声音,不会再看到任何表演的故事,只有刺痛我手指的火焰会随着急促的鼓点在我的瞳孔里充分燃烧。

            我的朋友剑子沉默不语,因为在话筒的另外一边他看不见我,可我想要一种冲刺的速度,犹如用头扎进一堆温软的棉花,我可以爆炸,双手呈现拥抱天空的姿态看着吊着六个灯泡吊灯的天花板。我的双脚踩着结实的地板可身体在离树木有几十米的高空。本人可以爆炸,从脑桨到还未成形的大便都会沾在你的牙上。困为剑子的喘息声在我的两个耳朵之间飞旋,可他自己沉默不语地站在离我有几十座巍峨雄浑的烂石头堆那么远的另一方。沉静,我有些晕眩,我想我应该睡觉然后起来去学校好好学习争取天天向上。早日用自己只会读书与自慰的青春换一朵现实的大红花,再用大红花换来我们所有人共同的亲妈。

            我说我还要洗澡,现在我正光着屁股,剑子祝我努力学习,做一个优秀的未来主人翁,我也叮嘱剑子要奋力拼博,与我一样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我迫不及待地挂电话时听见了对方更迫不及待“喀嚓”一声,然后这个空间里成了盲音。

            如果当时下雨的话我一定会晕倒,如果当时有咖啡的话我一定会去看电视,一刹那间我便感到了炎热,一刹那间我便犹如洞悉一切般地变成了傻瓜。

            这个状态很不好,至于为什么不好我说不上来,就像手指划破了琴弦,就像我咬了一口狗,就像一堆废话仍然可以抒情。

            或许从那个时候我就想要出走了。

            而在当代做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正直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的唯一评定标准是钱,这一点在我们的学校里得到了充分的体现:校园里钱包最鼓的必然是校长,所有人都用无比崇敬的目光盯着他;接下来是老师所谓“为人师表”便是有这个原因撑着;老师的下面是那些家里有钱自己将来也会赚许多钱的学生;其次是将来自己会赚许多钱但暂时无钱的学生;之后是现在有钱但将来只会花钱但也不用担心因为他老子属于那种只会说老子有的是钱的人的那种学生;最下层的属于敝人这种既现在没钱将来也没钱的类型。我们的规章制度为了不让我们在别人眼里活的比他们更好——因此失去我们对他们的敬意。教育不再是事业,而是产业。

            举个例子,我说我热爱艺术其实是为我对我的现实生活产生不满,而不满的原因是我无法做自己想做的,要自己想要的。惟一答案是我没钱。然后在看完某一本书或者听完某一首歌被深深感动:原来这个世界上我这副操性的穷人并不止我一个!于是在漫漫长夜里哭泣抽烟,并且发誓,我爱艺术!我要好好学习将来当艺术家。

            可现在我一贫如洗。

            还只能躺在冰冷的床上听着号友们的呼噜声自慰。

            在一个四周观众如浪潮般汹涌的拳击台上,我与一个长发女子纠缠在一起,我浑身发抖,喘息凝重,大瞪着双眼想看见她的脸。可她的长发让我迷乱,所有的声音遮掩并且抹杀了欲望,只剩下我的力量,她的力量与每个人的任何一种力量。地板坚硬、冰冷,在那些人的欢呼声与跺脚声中颤抖,那个长发女子柔软的身体在我的上面调皮地看着我,她骑在我的腰间。她甩动长发,发梢在我的脸上轻轻划动我想像着痒的样子可其实什么感觉都没有,皮肤柔软细腻,我紧紧地贴着她,看见了她修长的双手伸进我的嘴时把我的舌头揪了出来拉进她嘴里与她的舌头打了个蝴蝶结,这种味道很甜,而且像空气一样轻盈。

            观众们都戴上了画着包公的京剧脸谱,随着我们的动作整齐划一的高唱《幸福歌》,你要是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看着人们大吼的嘴巴我心情沉重,那一切让我拥有了一种猩红色的力量。可我们只是晃动,她向上时我向下,她向下时我仍然向下。

            这向下的滋味让人激动,犹如有人用我敲击巨大的垃圾桶,哐哐当当的声音带着强大杀伤力的旋风使她长发飘扬,斗志昂扬,我咬牙切齿。

            我的自慰犹如音乐,观众们忍耐不住心中的愤怒,跺脚、吹口哨,挥拳头,在地上长跪不起嚎啕大哭,高喊着“下课”“让位”“滚蛋”“假戏”“黑哨”并且向我们投掷矿泉水瓶与硬币,臭鸡蛋与拖鞋。她伏在我的身上,我闻到了她脸上的芳香气息。长发遮掩了我们双眼之间的距离,而所有的东西都砸在她的身上,我看着她的身体变成了一堆堆繁杂的颜色相互污染,心中感到恐惧。

            我说不出话……自慰已到了千钧一发,突然又想起自己已有一笔很大的钱,殊途同归的兴奋引起无法控制的颤栗。

            两年前我与刚涉股海的老M谈成协议:诸如我不可以一回家就问她吃什么饭不可以在她算帐时问她手纸在哪儿等二十几条犹如《蜡笔小新》般的规定。如果我能遵守的话,老M就从每次交易中抽出0.2%给我。当时我和现在一样不要脸地大手大脚地吃白食,于是就无耻地“小新”了一回。我来心脏时,老M给了我张卡,现在算算也有些银两了。我兴冲冲地只穿了条三角短裤冲出去找why。走廊里黑暗、冷清,犹如静悄悄的肠子,卫生间里还有些声响像是水流,又像有人在小声说话。

            why没有入睡在我预料之中,他正坐在床上听电台里的一个摇滚乐节目,我爬上他的床时脚踩在了他下床的枕头上,那个在我脑海里从没有在有人时上过厕所的小个子男人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估计是被我脚上的气味惊出了恶梦。

            我眼含热泪紧紧握住了why的手,表情像六、七十年代中任何一部电影中任何一个英雄人物讲任何一段革命历史般可爱。吓得why抽出手一把抓住闹钟,说:“你丫想钱想傻B了吧!”我告诉他哥们我有钱了而且虽然不多但也不少我终于可以出走了去实现我的计划再也不用听任你们丫的素质教育把我教育得越来越没素质了!我看着被我的狂喜吓得目瞪口呆的why,与他再次握手后又溜回了自己宿舍。

            时光永是流逝,我正在和被我叫醒的号友抽烟小声扯淡的时候,why背着旅行包犹如忍者神龟般冲了进来。

            他说:“不倒霉。我受够了,咱们俩一起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像天堂一样的地方!”

            4.出走

            对于这次出走,我所要申明的是它并不是一次观光旅游,也不是什么少年反叛心理逆反,只是厌倦了一种疯狂的生活,想换另一种疯狂的生活。带着尚有人性的忐忑不安上路,让自己的前途充满未知,所有道路中的任何一步都可以是我的归宿,我渴望着突然悟透生活中一切疑问与苦闷的那一刻,他妈的嚎啕大哭,给老F老M打电话让他们不要伤心,儿子在外面挺好的,然后就可以自己一个人快乐地渡过一生了。

            这只是最原始的设想,它当然很美好,可生活的伟大之处便是想方设法不择手段的毁掉你最原始、最美好的东西——不断的往里面填塞卑劣的、繁琐的现实问题。只是why的冲入打乱了我这个设想。

            我在打电话问候老M时从很高兴的老M嘴里证实了藏在我枕头里那张卡中有钱,我可以用它做刚上路时的开销,然后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与那些面孔黝黑身体壮实目光善良的民工们一起去建设我们的城市。我知道这很累,但起码可以维持我每天的基本生活。这个办法是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听说的,他是一个身材细长,不爱说笑的小伙子。因为偷了老师忘记在教室里西服中的钱包而被学校开除,现在憋在棺材里当了专职小偷,爱好是当黑客,此人曾经在那段上学的时光里旷了一个月课去工地打零工,然后便成为了棺材第一批中学生手机族中的ff一个。他的事迹一直在我逃跑计划慢慢成型的脑海里鼓励我:

            一个人只要刻苦与勤奋,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做不成的事。

            本来我打算坚持着这个真理在路上一直过下去,绝不再动老M那笔钱剩下的部分,可现在的问题是why也要参加到这个计划中来,而且他根本不相信并且很鄙视我的信仰。他认为那是傻B教育傻B时才会说的话。

            why为我们绘制的蓝图更为浪漫:他还有二百块钱,拿出一百块钱坐出租车到燕庄,那是思想与暗疮共生的摇滚天堂,在天堂里租间房子,找两个老师去学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