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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我常想,我他妈就猪了,你们把我怎么着?

            在我上小学时每天放学都能遇到一群真正的猪。它们个个活泼可爱,毛发鲜亮并且肥头大耳。每当夕阳西下斜映城市时它们就会出现在路边,估计有七八头。它们在马路上悠闲地散着步,啃食着脚边的垃圾。它们的目光懒散,小尾巴和狗一样晃荡,在当时的我看来那是一种幸福得不得了的感觉。我看见他们悠悠过来,就会情不自禁地摇动屁股,就像见到了自己表兄弟一样。我想,猪们不用上学吧?世界上还有比当猪更幸福的事情吗?

            我不爱上学,不等于不爱读书,我可以说是在老F的书房里度过童年少年的。满满一墙书我几乎都看过,看懂的看不懂的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都看过。书读多了,麻烦事也来了。一天语文小姑娘在课堂上不知为什么忽然讲开了堂诘诃德,竟然说他是爱国的民族主义英雄,我想这不是那个持着长矛大战风车的典型傻瓜吗?两年前我刚七岁时就让这个家伙逗得喘不过气来,咋在老师的嘴里成了反抗外来侵略的爱国英雄?我在课堂上气哭了,觉得受到了侮辱,比老师骂我蠢猪还难受。后来回到家里,我还在哭,委屈地告诉老M老F老师上课胡说,老M说:“不就是一个唐诘诃德吗?好了,好了,妈妈给你炸鸡腿。”老F很大度,他说:“她说爱国就爱国了?她胡说你就听她胡说,听胡说也能长知识,最起码可以增加辩别能力。”我让老F逗笑了。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我才琢磨出来,讲台可以传授知识,也可以表现愚蠢,这就是我对讲台这个圣物的理智思考。理智思考的代价就是常常被停学在家,一次我被停课在家,原因是我向数学老师问一道题,数学老师不给我讲题,却让我要努力学习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耻下问,我想我请教老师是讨教,怎是不耻下问?下问我问谁去,问那些排出的卵子安全套中的精子这些永远成不了人的小混蛋们?我脸上挂了一丝冷笑,冷笑使数学老师火了,随手一揪把我赶出了教室。我乐得回家看书去,我从老F的书架上随手抽了一本古书看,作者是一个长得像鸭梨的老头和他的徒弟,他们自称可以代表当时的先进科学与文化。这鸭梨竟然是天下老师的祖宗,这让我又敬又畏地翻开书。久封的油墨香味扑鼻而来,看着那些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硬道理,我受到了冲击,被这些支离破碎的语言撞了无数个跟头。学而时习之数学英语物理化学语文政治不亦乐乎?有朋自远方来一休安娜王小波羊脂球昆德拉孙悟空周扒皮不亦乐乎?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鸡腿可口可乐伊犁雪糕西红柿炒鸡蛋外加臭豆腐不亦乐乎?我读圣人书时,回忆起了我单薄的十几年,我的眼睛看见了蓝天、白云、草地、森林、用黄金砌成的屋子面容像玉一样姣好的女子(这是千年教育的原子核)、夕阳、勋章、各种可以发出声音的乐器、一条马路和在马路上幸福游荡的猪、在那些文字里我知道隐藏着一双和它们一样幸福并且充满智慧的眼睛,在我翻阅那些古老的生命时它和那几头在马路上游荡的猪在一起注视着我……

            我记得我第一次来到心脏时在宿舍里遇到的第一个人是鱼,他面目惨白,正在和他的父母一起挂蚊帐。他们看见我和老F老M进来了便热情的与我们打招呼,当时我还有些怯生,不敢和陌生人说话。一个人偷偷躲在角落里听那几个大人寒暄。经过我的仔细观察。我发现鱼不论是长相还是身材都和他爸很相似,可剩下的东西我根本找不到他妈的影子。因此我得出一个结论:鱼一定是他爸和别的女人生的!

            五分钟之后我这个结论就变成了废话——鱼的现任妈妈告诉老F:“什么啊?我早就老的不成个样子了,我今年都三十一了!”

            除此之外我觉得鱼虽然身材高大,可丫的身体笨拙,简直比我更像个脑瘫。因为他支蚊帐的动作实在是太可笑了,如同一只屁股上长了疮的大猩猩在跳跃,在他挂好自己的蚊帐之前我已经把这个宿舍其它的蚊帐都搞定了,他气喘吁吁的看着我,显得很惊讶,当着四个大人和一个少年的面,我像个好孩子一样不好意思地笑了。鱼后来问我是不是在外面打过工?要不手脚咋这样麻俐?我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奇怪地问:“你穷人家的孩子还每年花几万来这傻B学校?”我说:“我爸妈借高利贷送我成龙来了。”鱼说:“你爸妈傻B怎么的?”我说这个学校除了校长全是往这浪钱的傻B。老师大言不惭地说这里是花钱买知识,我他妈就闹不明白,国家用在教育上的钱越来越多,咋学费越来越高呢?我一想要花几万钱听他们讲一年的课,三年就是十万,我真心疼。爸妈是不是疯了?值吗?

            所以,为了给爸妈省钱,我他妈决定提前毕业。我自认为自己是读书的料,不是上学的料,我看到校长的桑塔那2000换成了奥迪V6,好像这里面有我爸妈送给他的一个车轮子。我特恨,恨不得把它一把火烧了。放火我还不敢,我走还不行吗?我不念了还不行吗?我他妈的再也不当这个冤大头了。

            我为自己的出走再次寻找能说服自己的理由。可一想到我出走,还得带上why,为狗日的提供开销,这又让我有些心疼。不过,心疼我也得走。好兄弟应当讲义气嘛!

            我们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可why还没有和拳头联系上,要知道,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没有个认识的人照顾是万万不行的,哪怕那个人只见过一面。可why竟然把拳头给他的手机号码丢了。眼看我俩的计划要落空,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我不想再找一个只会花钱的负担,从古至今离家出走只能是一个人,私奔除外。可why也不是女人,我凭什么带丫走?但不带他走,我就去不了天堂,这让我格外地伤心。

            why办事有一种狗咬尿泡不撒嘴的精神,正当我伤心绝望时,why又想出了一个主意,给那个出了许多摇滚乐唱片的公司打电话,像拳头这样的腕,他们肯定知道联系方法。我们按照磁带封皮上的号码拨了电话。是个男人接的,声音宽厚结实像个播音员。播音员说他们也不知道拳头的手机号,但他给了一个酒吧的电话号码。那是被一个杂志称为“穷人的摇滚天堂”的著名酒吧,二块五一瓶的啤酒是他们的标志。播音员告诉我们拳头是那里的演出联系人,那里肯定可以找到拳头。酒吧接电话的是一个女的,她干脆地给了我们拳头的手机号,我问她这个星期有哪些乐队来演出?她用吵哑的嗓音笑着回答我:“你们才十六、七吧?这星期别来了,有几个乐队要做行为艺术,光着屁股蹲台上拉屎撒尿,有他妈的什么好看!”

            晚上,我们无休止地给拳头打手机,可丫就是不开机,让我们干着急。why说他去上晚自习了,我们呆在一起会引起校方的怀疑,不要小不忍则乱大谋,黎明前的黑暗最难熬,忍一忍光明在前头。我想我快要死了,因为现在我一点也不疯狂,平静得像和尚尼姑所诵念的经文:

            菩提就是树,明镜也是台,到处都是物,哪儿他妈无尘埃?

            5.我们的英雄

            我记得我到这个学校的第一夜也是如同今晚一样在床上闭着眼整整清醒了一个夜晚,天气燥热到处散发着昆虫交配时所发出的气息和声音。那是我第一次和陌生人躺在一个屋子里。我看着他们硕长,健壮的躯体,内心充满了惊慌与恐惧。他们在我身边很快成为了像故人一样的朋友,谈论着彼此感兴趣的东西:女人、电视剧、流行歌曲与篮球。我饶有兴趣地听他们聊天,一种我从未有过的感觉在从我心底悄无声息的流淌了出来。我感到我与心脏孩子的差距,他们所谈论的东西我一窍不通并且根本不想知道是它妈的什么玩意,可他们认为这

            些是一个时尚青年必须了解的东西,所以总在我耳朵边卖弄。他们告诉我亲吻的感觉是甜而幸福的,他们告诉我远投可以得三分,他们告诉我李某是最有文化的主持,当肉问我喜欢不喜欢李某那两只滴溜溜的大眼睛时,我傻傻地问他们李某是谁?他们大吃一惊,然后亲切地把我叫做土B,对于这一切我只是微笑着呕吐。我终于弄清楚了那个身材高大的家伙叫鱼,猴子般的侏儒叫香,肉的脸孔和僵尸一样冰冷、坚硬,丝爱笑,是条可爱的白条鱼。整整一夜,他们掩饰不住要把对方压倒的欲望,比赛似地说了一大堆废话。这一夜,我大脑一片空白,就好像一颗永远也不会旋转的足球。

            以前我以为我是一个不正常的人:内心险恶、阴暗、精神变态,每天只思考那些关于死亡,幸福和孤独的事情。我想我是个愤世嫉俗的疯子,不是被世界给操崩溃了就是学那个伟大的诗人把肚子露出来让火车碾过去。可在我告别了老F、老M剑子接触到这个正常的社会之后我就改变了这个观点,我在这所伟大的私立学校里学会了严肃,开始和人说话时语无伦次地喷唾沫;看着那些花季雨季十七岁不哭的同龄人我才发现我无比正常,因为我知道我是一只狗一样的机器,可其他的人并不明白,他们过着放荡的生活,还真的把自己当成了社会栋梁,未来的主人翁。最不要脸的一代人里有我,花着父母的钱买衣服染头发扎耳朵眼并且有各种不能当饭吃的爱好,还面似叛逆地管这叫做个性!独立!自由!学校和父母发现孩子们这样嚷了一气后便会接着回到书桌前去应付高考,就专门研究了一大堆骗孩子的理论知识,让它成为规则,还起了个名字叫做什么素质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