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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剑子找来了服务员——昨天柜台里坐着的那个男人,他一脸委屈和愤怒,说这不是旅店的责任,是我们自己把包给弄丢了。“活该!”他冲我们幸灾乐祸地大吼。我和剑子看着他与周围来看热闹的大家伙们,默默无话。看着地板我突然害怕起来,钱没有了,我们不能吃饭,不能喝水,没有地方可以住,甚至连公共厕所都不能上了,我们应该怎么办!

            剑子看着服务员走远,狠狠地骂道:“我操你妈!就是你丫偷的。”他脸上挂着无可奈何的表情,往床上一躺,盯着天花板问我:“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我说:“要不咱们回家吧!你爸现在气也该消了,应该没事了,要是丫英雄找我碴的话我就和他拼命!”剑子骂我没有出息,遇到一点困难就要退缩。我说那怎么办?

            我们无聊地在这个小房间里打发着时间,掰腕子,讲笑话,故意笑得惊天动地,让人害怕。可这么做并不能抹杀我们丢钱的事实。那时我才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无奈,就是你明白了一件事情的糟糕可又不能把它说出来。很快就到了中午,那个男人把我和剑子赶出了小旅店的门。

            我们骑着车重新上路了,路过一家超市时剑子突然在后面大喊:“噢,我知道了。”我问他知道什么了。他说一定是你把书包藏起来了,等事后把我的钱私吞掉。我刹住车,非常严肃地跟他说:“如果你是在开玩笑,这不是个好玩笑,如果你跟我说真的,我会伤心的!”剑子做了个鬼脸,说:“当然是在开玩笑了!”我们继续往前走,在这个城市里不停地转圈,马路像一条灰色的舌头,那些面容姣好但打扮土气的姑娘们就是它的味蕾。她们对我和剑子热情似火的微笑视而不见,可我们并不伤心。我每次从姑娘身边掠过时总要色迷迷的从她们T恤的袖管里望一眼,大叫:“看见了!”她装着没有听见。剑子哈哈大笑,我却懊恼地想:腋毛比我的都长,有什么可公主的啊!

            我们从小巷里走了出来。烈日当头,剑子和我又站在了路边,我心里迷茫得像一只长了芽的土豆。剑子说要是在学校的话现在第一节课应该下了。他见我不理他,显得有些失落,把手伸进了裤兜,表情突然显得很古怪。他把一枚硬币掏了出来,那是昨天我们玩游戏时老板送给剑子的,我们唯一的财产顽皮地躺在剑子的掌心里。我叹了一口气,心想:“要是有一家游戏机该有多好啊!”于是,我们便看见了街对面的那家游戏厅。

            10.偷老F的钱(二)

            我们走了进去,里面干净得和教室一样。顾客稀少,都是身材瘦削的小伙子,他们戴着眼镜,表情斯文,发白的牛仔裤像水一样朴素。他们站在游戏机前专注地盯着荧光屏,用手中的摇杆和按键控制着廉价的生死。我们不知道该用这枚硬币去玩什么游戏。——任何游戏都会结束的,到那个时候我们还是只能站在现实的地上,身无分文。剑子一咬牙,把它投进了一台老虎机里,“噼里啪啦”乱摁一气,老虎机里传出了刺耳的嗓音,我们捂着耳朵,盼望奇迹出现。奇迹果然就出现了,一大堆硬币像瀑布一样涌出了出币口,掉进了我们脚下的

            小篮子里,剑子欣喜若狂,抱住我吻我的头发。我又按进去一个硬币,和上次一样我们又中了。这次掉出来的硬币更多。人们的目光被我们欢快的叫声吸引过来,他们围过来惊异地看着我们一次又一次猜中,成百上千的硬币落进了篮子里。剑子每次把币扔进机子里摁电钮时我就会兴奋地盯着出币口,欢愉与满足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很快地蔓延,在我的肠子里生根发芽。什么是银河?现在我眼前的就是银河!一条银色的瀑布,闪着金属的光泽,落在地上时发出的响声清脆动人。那一枚枚粗糙的硬币是金钱,是我们的食物。我们的运气实在太好了,篮子里现在装满了硬币,还有几枚掉在了地上,估计能有四、五百个,剑子大张着嘴,看不出来是在喘气还是在微笑,我想他一定是在感谢上帝。一个染着一头漂亮金发的小伙子从人群里挤了进来,拔下了我们机器上面的电源插头。剑子愤怒的推了他一把,说:“你干嘛啊?”他说:“我是这儿的老板,别玩了,我给你们结账。”我本来想和他理论,可他眼神像野兽一样盯着我们,我就又失去了勇气。剑子也失去了勇气,我们在众人的注视下和他去柜台结账。那帮混蛋发出了不满的嘘声,估计是为我们没有大干一架而感到惋惜。一共是四百七十三个硬币,他给了我们一百五十块钱。当我的手指碰触到那让我心绪迷乱的纸张时我真想抱着它大哭。临走时金发男孩冲我们恶狠狠地微笑,说:“再见!”话语里面的敌意像拳头一样让我心慌,他又伸脚绊倒了剑子。我过去扶起剑子,剑子拿着砖要敲玻璃,我拿那张百元大钞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剑子露出了微笑,我们一起冲刚才还哈哈大笑现在则咬牙切齿的金发男孩抛了个飞吻。身上又有了钱,我们昂首挺胸地走在街上,谁看我们,我们就用同样的眼神盯着丫,这真是个轻飘飘的世界。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我们花父母的钱的时候心安理得得像是在花自己的钱一样,可当我和剑子有了靠自己运气赚来的一百五十块钱时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花了。我俩一边走,一边商量应该如何分配这笔钱。我俩列出了十多种计划,其中最节约的一种是每天吃两顿饭,一人一袋方便面,到了晚上就上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里睡觉。可这些东西都无济于事,站在刮着风的街头,我们才悲哀地认识到无论我们怎么节省,这笔钱迟早还是会花完,以后应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我蹲在地上抽烟。对面的大广告词——让秀发和黑夜溶为一体吗?请用大黑洗发液。“钱就是个婊子!”我恨恨地骂,“还是个最烂的婊子!”剑子不理我,他坐在马路牙子边上用那张百元纸币叠飞机,叠好又拆了,扯开,接着叠。

            最后,我们决定大吃一顿,把这些钱吃光,我们咬牙切齿地在大街上走了几个来回,可没有找到一家符合我们心意的食堂(请大家原谅我用这么一个土里土气的词,我在学校呆的时间太久了,用其它词去形容吃饭的地方我觉着别扭!),它应该是这个样子:装饰豪华,侍者美丽,说话要像大学教授,最好是说文言文,而且,饭菜价钱一定要便宜。老M总是说:“梦想与现实是有很大差距的。”我们现在就感受到了这种差距。天色已晚,有了钱的我们像两个穷光蛋一样在月亮下面的街道上游荡,两脚发软,眼前的景物变得混乱、抽象。剑子说:“操!以后我也当个印象派画家!”

            一辆面包车突然驶到了我们眼前,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只大手已经把我揪进了车里,车厢里黑暗、闷热,太挤了!我害怕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凶狠的声音问道:“钱呢?”剑子反问:“什么钱?”我听见了一声脆响,我想剑子肯定挨了个耳光。“装什么蒜,下午的150元钱!”我和剑子异口同声地说:“不知道,你们一定是认错人了!”他嘿嘿冷笑,我感到几只手在我的身上乱摸,然后,黑暗中传来纸币揉动的声音。“打!”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我发不出声。那几只手变成了拳头,在我的脑袋上一通狠擂,我从没有听过那么可怕的声音。我想剑子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我当时都忘记疼痛了,我只是佩服他们:在那么狭小的空间里,竟然还有人在我嘴上踹了两脚。他们把我推出了车,我看见剑子趴在地上呻吟,于是我也就不再不好意思了,也躺在地上叫唤。看着面包车离弦之箭似地远去,我知道我们又成了穷光蛋。

            大街和我认识的那些女生的脑袋里一样空无一物,一样花里胡哨。我和剑子互相搀扶着往前走,在路灯下我发现他的眼眶被打肿了,头上起了几个大包。而他告诉我我少了两颗牙。其实我的头也很痛。已经很晚了,我们俩钻进了一幢像是办公机关的大楼,竟然没有人发现我们,大堂里到处散发着只有老式办公楼才会有的威严气味,我们觉得楼梯下面的角落里还比较暖和,就躺在了那里。地板冰凉,我沉沉睡去。

            那一夜,我头疼欲裂。

            我不知道那一夜我们是睡在市公安局的楼梯下面,也不知道当夜剑子他爸值班。第二天,在一个明亮的房间内,老M搂着我,剑子他妈搂着他,两个女人嚎啕大哭,而亲爱的爸爸们抽着烟,忧伤地看着他们的儿子。

            从此以后,我得了一紧张就会抽筋、呕吐的怪病,医生说是脑震荡。

            1.我在学校最后的一个晚上

            我早该走到乡村……在这座城市里,从来也没有爱。明天早上太阳升起时我将要远行。

            ——约翰·布莱恩

            学校厕所的好处是随便你怎么用都行,不用付费。因此,我的同学香如同苍蝇一样热爱厕所。根据肉的观测统计,香曾经有一天上了二十六次厕所,总共在厕所里呆了两个小时

            四十七分钟——香为了自己的未来,只要听见下课铃声就以能气死奥运短跑冠军的速度跑进厕所里,只到天空的颜色从牛奶变成了黑板、半个月亮爬上来之后他才如履薄冰地出来,唏嘘着回家。

            我们一进厕所就看见了why,他正蹲在暖气旁边听音乐。我把烟头跟他们两个分了,香迫不及待地坐在马桶上“噼哩啪啦”,一阵大便的味道扑面而来。我冲着小便池干呕,why跳到暖气上打开了窗户,并喝斥香:“你丫晚上吃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