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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我见过!你们见过因为受压抑太深所以一到深夜就跑到操场主席台上烧冥币的人吗?我见过!最让我伤心的是他们并不是一小部分,而是老师眼中的好孩子,是我们每一个人。亲爱的老F老M,我想与其在这个该死的学校里在这种该死的教育制度下把愤怒变成恨,还不如去陌生的地方去寻找理想、爱、答案和可以容忍我痛哭的怀抱。毕竟流泪不如流血。

            另外,我实在是烦透了,我所接受的文化的矫揉造作、报纸、电视、杂志所有这些我应该相信的东西都在冷酷的煽情,虚伪的媚俗是它们唯一想做的和能做的,它们只要我的金钱与良心,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术就是商业炒作了,它能把狗屎变成黄金,荡妇变成贞女,乌鸦变成天鹅,我无法崇拜任何一个偶像或者大师,我宁愿找一个厕所蹲下仔细地观察大便,也不想再听他们说一句话了。这也是我选择离开的一个原因。而且它很重要。

            老F老M,我现在就要走了,但我肯定还会和你们联系的,请你们不要寻找我,更不要报警。

            你们千万不要伤心难过,求求你们千万不要为了这件事而出什么意外,否则我杀了我自己也无法弥补我心中的悔恨。此时此刻我既痛苦又快乐,希望你们只有快乐,我知道现在说这句话纯属说废话,可这是我十八年对你们最大的,也是唯一的祝福,我永远爱你们。

            儿子:不倒霉

            ××年×月×日

            真的勇士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本人就是在那种状态下写的信。“一个不成熟的男子标志是他愿意为某种事业英勇死去,一个成熟男子的标志是他愿意为某种事业卑贱地活着。”可我宁愿自己永远是个孩子,哪怕烟雾与酒精是惟一能让我快乐地旋转的洞口。有的人是在一大堆自以为是的欢乐中想找些痛苦的刺激,可我必须从无聊之中提炼出些黄金来让自己高兴。用朋克的话来说:“败也要败得像一个人!”

            7.取钱

            我把钥匙和上面串着的铁链也都取了下来,放在了桌子上。why劝我拿上,我笑着摇了摇头,说自己这回是彻底和旧社会决裂了。why说:“那你最起码把铁链拿上啊!去燕庄身上什么饰品都没有,多丢人啊!”我突然觉得why很讨厌,要是剑子也在这里的话我们俩一定会揪着why的头发把丫痛揍一顿。“去你妈的!”我冲why大声嚷,他不解地走出了门。我转念一想,又把链子重新系在了裤子上。

            正当我准备锁门要走的时候听见了客厅中的电话铃声。why说别管了,让丫自己响去吧!我没有理他,接起电话,里面传出老M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到家的?”这时我的心完全乱了,好像千军万马在相互厮杀一样。老M问了我很多以前已经问了无数遍的问题,我“嗯嗯啊啊”的随口胡答着。我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我即将出走,可我的母亲在电话的另一边关心地问我在学校的生活,那种让我无比熟悉无比憎恨的厌恶从慌乱与恐惧中升腾了起来,我说:“我要拉屎,我快憋不住了,我快拉在裤子里了,你等会儿再打过来吧!”

            老M催我快去,她说十五分钟之后再打电话。她可怜巴巴的声音丝毫没有影响我挂电话的速度。我锁门的声音让我长吁一口气。why在楼梯拐弯处抽着烟,我说“走吧!”他踩灭了烟头,并且说了许多话,可我一句也没听见。我们提着老F的华美大包走到楼门口时看见了那个上楼时遇到的戴红袖章的老太太,她板着脸堵在门口,一看就是在等我们。

            她说:“我早就发现你们不正常了——奇装异服,年纪轻轻干什么不好,非要当小偷啊!把东西放下跟我去派出所一趟吧!”老太太脸上的那些皱纹让我的烦躁之火接近疯狂,我环顾四周——空无一人,我放下包指着她鼻子说:“你马上滚开,否则我强奸了你!”她的脸一下子白了,我想那是因为愤怒,也许还有恐惧。她大叫一声:“啊!”这声音让我浑身感到很轻松,我飞了起来,我回头看why,他拎着包也飞了起来,我们在撕心裂肺的“捉小偷”声中飞了起来,飞出了这幢像流行歌曲一样肮脏的建筑。

            飞的感觉是那么奇妙!它苦涩而又华美,让我心情沉闷可又想宽容一切。我身体上泛起了嘈杂的泡沫,它们在我的肌肤纹理上旋转。天空是蓝色的,它还在我的上面,而城市在我的身下——车水马龙,繁华肮脏,散发着工业打造出来的气味。它像是新的,可我知道它古老而又腐朽,像个红颜已逝的高级妓女,否则的话,我又为什么要逃走呢?

            我已经失望了,没有任何东西值得我犹豫。我的朋友why在我的旁边飞着,他在傻笑,我惊讶地发现他的双脚变成了绿色。他对我说:“你的脚怎么变成了绿色的呢?”我们赤裸着绿色的双脚,高声嚎叫着海子的诗歌,游走在大地与城市中间。我已经丧失了爱,但我至少还有寻找与绝望的权力,即使我在堕落,在下沉,但我仍然在飞翔。

            飞啊飞,我看见了远方有一个小黑点,剑子也在面无表情地飞翔,我兴奋地冲他招手,他视而不见地从我身边急掠而过,一眨眼便消失不见了。我看见了离地平线还很远的太阳,它很像一颗金色的葡萄。

            飞啊飞,我们飞到了银行的门口。why让我一个人进去,他在外面等我。当我把那张卡塞进提款机的口里时我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密码,我焦急地乱摁号码,可那台愚笨的机器却没有任何反应,它的荧光屏犹如我们宿舍老师嚎叫着的脸一样让我生气。我冲着它的键盘狠狠擂了一拳,大厅里面的人都惊讶地看我,一个警卫过来问我干什么,我说我忘记了密码,他把卡抽出来,看了我一眼:“这卡是你的吗?”我说:“不是我的,还是你的啊?”他又把卡还给了我,说别着急,慢慢试。他站在了提款机旁微笑着看我,我发现丫根本没有离开的打算,只好咬牙继续试,过了很长时间,why进来问我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我说我忘记了密码。他吐掉了嘴中的烟屁,询问我的生日,我告诉了他,他把这些打在了键盘上,钱真的出来了。我想当时我的表情一定和那个保安一样的惊讶。

            出了银行我问他是怎么知道密码的,他骂我是个白痴,“这钱是你妈给的,除了你的生日还有什么能当密码?”这句话让我心酸,当时我真的想哭,我停下来,说:“我他妈不想走了!”

            “别开玩笑了!”why拍了拍我的脑袋。

            下午的太阳依旧火热,我们向十字路口走去。我告诉他忘了拿身份证,“操!没身份证咱们没法租房,回去拿吧!”why冲我嚷嚷,我说我把钥匙也放在家了。why低声用英语骂我,我说用你丫的身份证不就得了嘛!

            “我再过三天才满十八岁!”why闷声闷气地回答我,而我只能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狂笑。

            最后,我们决定爱他妈怎么样就怎么样,只有革命行动没有革命思想,走一步算一步了。

            8.去燕庄的路上

            why站在路边很大度地挥挥手,一辆红得发紫的出租车停在了我们身边。

            车厢里面的香味让我晕眩,我想要吐了。那些明媚而又快乐的光线让我自卑。司机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大胡子男人,脸型棱角分明,像个硬汉。why告诉他去哪里时他吓了一跳,他说:“到那儿最起码一百块钱,你们还是坐公共汽车去吧!”

            其实我也这样跟why说过,可why说必须在四点钟之前回去拿些东西,晚了他妈就会回来,坐公共汽车肯定来不及。尽管why粗暴地说:“让你去哪儿你就去哪儿,我们有钱!”可我还是对那个司机充满了好感。

            车开得很快,眨眼间已经离我家很远了。我们超过了那些骑车的人、步行的人、不停摇晃的树木、各种装蒜的建筑以及脚下的每一寸街道和灰濛濛的天空。

            我坐在后面数钱,一共1300块,这可是我的全部积蓄。我兴奋地对why说:“why,你说燕庄的那帮家伙看见咱们这么有钱,不会把咱们杀了吧?”why没有回头,可我知道他和我一样兴奋。“别操蛋了,人家都是艺术家!”他说,”不过你也真别说,如今的人穷疯了什么事干不出来?咱们还是自己小心吧!”这话说得没有任何玩笑的味道,我很难堪。

            那个司机突然开口说话了:“小哥俩这是干嘛去啊?”我抢在why前面说:“不上学了,我们要去外面见识见识!”他说现在的学校确不是人呆的地方,老师和学生之间简直就是阶级敌人关系。我们都笑了。why说:“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根据弗洛伊德(这时司机皱了一下眉头,我估计他根本不知道弗洛伊德是谁)的理论所有的老师因被太多的礼教束缚着所以多多少少都有些性变态,而百分之九十多的学生根本没处发泄性欲,你们想啊,一个性变态对付一大堆强制性无能,这师生关系能好嘛!”我和司机狂笑,就连车身以外的世界好像也在晃动。

            外面的景色迷人,所有的东西都焕发着钞票的颜色,它们被一层金黄一层粉红的包围着,天空怎么可能是蓝色的呢?

            我默默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说实话,我现在很兴奋,但总有一股不安的力量压抑着我。why把头探出窗外大嚷大叫,他把课本撕碎之后洒了出去,纸屑像一群朴素的蝴蝶上下纷飞,我看见一页纸随风贴在了一个骑自行车的人脸上,他摔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