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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可她还是惊讶地看着我。

            当我即将再次入睡时礼花炮突然闯进了我家。我只知道他头上出了许多汗,就是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他脸上的表情究竟意味着什么。他扭曲着五官让我起床跟他一起去寻找why和水泥。“水泥刚才打电话说自己出事了!,可他又说不清楚他们在什么地方!”礼花炮的腔调很委屈,好像快要哭了。那个衣着朴素的女人仍然站在他身旁,她在微笑。布谷的小屋里突然有了灯光,我已经一天没看见这个英俊的混蛋了,那里有悲壮的音乐响起,但声音与光线在这个晚上被浸染了,它们毫无意义,只能使我的伤心凸现在昏暗之中。

            我们是在燕庄外马路边的草丛里找到那两个混蛋的,他们躺在草丛里哭泣。当时我睡意浓重,一切事物在我眼中都变得模糊而又圆滑。我把why扶起来时他突然张开嘴吐了,暗红的浓稠液体喷在了我身上。

            “我吐血了,我要死了,不倒霉快把我送回我们家!我死也要死在我妈眼皮底下!”他在我怀里手舞足蹈,水泥则扑在那台犹如一堆废铜烂铁的摩托车上面死活也不肯走。我们身上闪烁着同一种酸臭味的光芒,犹如从同一个母亲子宫中钻出来的弟兄。我怀中有一个正在哭泣的醉汉,他让我突然有了一种特别想死的冲动,但我更想再次逃跑!我不会回家,在我和老F老M道别时我永远没有家了。我已经忘记礼花炮和我把他们抬进排练室究竟用了多长时间和多少力量。“why不能睡在家里的床上,他太脏了。”此刻我拥有了妻子般的智慧。我看着他们浑身都是的泥垢,心中哭笑不得。

            而当我再次准备入睡时闹钟又响了,它用沙哑的声音说现在时刻十二点整。有一个山谷中纯净的小溪在流淌,小鸟在歌唱,美丽如天堂。但天堂离我太远了,我现在仍然躺在床上。

            我想起了我想去做但一直没有做的事情,我要去撒尿。在我去厕所的路上我的思路变得无比清晰。整个村庄寂静无声,纯洁的黑暗像泥石流一样淹没了我们。布谷家的灯早已熄灭了,我在他家门外看见了紫色皮毛的狗,它在我脚下似乎已经沉睡,可它的身子在发抖。我把它抱在了我们的床上,无所谓!这张床比它还要肮脏,但我需要它代替why消除我的寂寞。在路上我看见了那个给why理光头的小姑娘,她和她身旁的成年女人们一样——浓妆艳抹面无表情。在幻想中她是我最美的姐妹的同时也是我最美的情人。我闭上双眼在黑暗里行走,她就站在我的面前,赤裸的身上到处都是鲜血淋漓的伤口。她是我最美的情人。厕所里仍然有一只蛆在半空中悬浮着,在我双唇紧夹的光线中它的身躯流露出了可爱的淡黄色血丝,这些图案让它成了天使。巨大的快感从我的鸡巴进入了脑中。

            我从厕所里走出来系裤子时一个人突然从身后拉住了我的衣领,我大惊失色,一个老女人的声音冰冷地说:“交费,一块钱。”我问她交什么费,她说这个比大便还肮脏的厕所是个收费厕所。我用力挣脱她的手,说你是在讹诈我吧!她更加用力不让我逃离,盯着污水横流的地面很长时间,然后说:“交费!”

            那个拥有可怜嗓音的老女人穿着一身褪色了的环卫工人制服,嘴上的难以分辨颜色的口罩也没有她的脸脏。我闻到了她身上的恶臭味,但我吐不出来,我已经被吓傻了。这个疯子目光呆滞地盯着我,一遍又一遍地说:“交费!”我到底该逃跑还是该给她一砖?我又想撒尿了。这时,对面有人在黑暗中叫我的名字,在他向我跑来时我看清了他的脸——是我亲爱的拳头大哥。他对我说别害怕,然后给了那个疯老太婆一块钱,她嘴中嘟囔着莫名奇妙的语言离开了。

            在回家的路上拳头说那个女人是个疯子,以前是个老师,在那个人人争当傻瓜的年代被学生整疯了。他们让她扫厕所,每天都会毒打她几顿,打累了就往她的嘴里抹粪便。拳头说这些惨无人道的事都是这个疯女人白天时说的,这个疯子白天就和正常人一样,只不过喜欢守在路边拉住来往的乐手给他们叙述自己的故事,希望他们把她也写进歌里。“我愿意和她聊天”,拳头用特别深沉的语调说,“但她一到夜里病状就出现了,她会出来扫大街,游荡,身子蜷曲在路上发抖。有一次我凌晨三点钟演出完回来在这个地方看见了她,样子太惨了。但没有家人管她,因为她另一个毛病就是守在厕所门口向晚上来上厕所的人收钱。没有人敢拒绝她,所以好多人都怀疑她是装疯卖傻的诈钱!现在我也弄不清楚她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了!”拳头仰天哀叹的样子让我感觉自己似乎正在看一部英雄电影。

            当我再次躺在床上即将入睡时屋外突然传来了一个女孩伤心的哭泣,她就在窗户下面。一个男人说:“别哭了,我们还是分手吧!我什么都不能给你。”女孩在垂死挣扎般地叫嚷:“我什么也没要求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为什么要这样?”

            男人说:“别哭了,我们还是分手吧!我什么都不能给你。”

            女孩说:“我什么也没要求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为什么要这样?”

            男人说:“别哭了,我们还是分手吧!我什么都不能给你。”

            女孩说:“我什么也没要求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为什么要这样?”

            男人说:“别哭了,我们还是分手吧!我什么都不能给你。”

            女孩说:“我什么也没要求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为什么要这样?”

            ……

            这对即将分手的情侣只有这两句话可说了,他们不断重复着这段话,我不知道自己在这出戏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墙上的奖状在月光里冲我微笑。我拿出桌子上的笔桶敲击自己的腿,我很疼,但疼痛可以让我忘记面对外部世界时的恐惧,那里真实的可怕,就连声音都拥有自己独特的身体。我不能让它毁了我,我要自己毁了我自己。

            1.新生活要开始了

            一定要走下去,我走不动了,我还要走下去。

            ——塞缪尔·贝克特

            why回来了,他冲我不好意思地笑,那时我正在洗头。我蹲在水池边任凭冰冷的水从我的脑袋里面流进去,我脑子里面全是水一样毫无意义的液体。why说自己昨天喝得太多了,

            他昂贵的衣服上到处都是来自自己胃里的恶心的斑迹,鲜艳而又剌鼻的味道像教科书里拍了几十年马屁的诗歌。

            如果这个故事在两名少年生活里真正存在过的话,此刻某一个角落中肯定有台摄像机在悄无声息地工作,纪录着我们的一切,这两个孩子此刻已不再是朋友,也没有兄弟般的感情,更像是一对夫妻,相互热爱相互仇恨相互依靠相互逃避。why在用我的钱快乐地活着,但他总有一天会离开我的生活,我害怕这一天的到来,又渴望这一天的到来,它更像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感情,而且这个儿子来路相当可疑。

            我说过我被老F痛打一顿之后就再也没有偷过他的钱,但我仍然偷他身上其它的东西,甚至希望把他也偷走。我喜欢看他猜疑一切人的痛苦表情,他的头发终有一天会银白如雪,终有一天要佝偻着腰走路,那时我会把自己想象成他。但why永远不想表演我的角色,他不需要痛苦,他想要快乐。我已经知道他在骗我,他也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他在骗我,但我们全都装作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的事。

            why在屋里换衣服时,对我说:“不倒霉,我们去洗个澡吧!我身上都快焐出蛆了!”我点头允诺。why又说:“顺便找个洗衣房洗洗衣服!我刚才遇见一家,洗一件衣服一块五!”我说不行,太浪费钱了,下午我去买袋洗衣粉,买块搓板,各自洗各自的衣服。why大喊:“洗衣粉会让我的手变糙,你要洗你洗,把钱给我,我去洗衣店洗!”

            他一次次地朝我要钱,我是他的爸爸吗?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替丫付一切费用!而且他是那样的理直气壮,那样的不管不顾。要是钱花了怎么办?他莫非还要逼我去偷去抢去卖血供他挥霍?当我们把钱花完的时候,我们该怎么办呢?现在都活在这样的份上了,他还要到洗衣店花我的钱洗衣服,而我的老M为了节省电费,有时大冬天还常常用水盆洗衣服,双手在冷水里浸得像红萝卜。一想起这些,我的心就疼,就在滴血,我就在心里狠狠地操why他妈。他就这样格瓦拉?他就这样卡斯特罗?我真想抽丫的大嘴巴!

            洗完头我站在风中,任凭风吹打着我的冰冷的头颅,我像个胡子一样豪情万丈,可没有衣衫褴褛的难民跑到我眼皮下面叫我“大王爷爷!”

            我想:“操!新生活要开始了!”

            2.残缺才伟大(一)

            太阳昏暗而又软弱,屋子里所有的东西像是停留在雾中。why缠着纱布的手散发出刺人双眼的香味,丫躺在床上悠哉悠哉地看书,那些故作深沉的书我早就翻过,只是一本也看不懂,如果它们有用的话我也就不会离家出走了。我拿着带有一股咸臭味的毛巾抹擦头发时why拉着了电灯,我的世界突然又多出了个闪烁淫荡光芒的太阳,我很不高兴,因为它需要我付出代价。

            我皱着眉头说:“大白天你开灯干嘛?关了吧!这电费要我们自己交!”

            why盯着书说关了灯自己看不清楚。我关了灯,劝他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看,why突然蹦起来站在床上指着我嚷:“你丫怎么这么烦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