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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联合国为他们庆祝世界上这对结婚二百五十周年的稀有夫妻。联合国秘书长亲临,各国元首亲临,当这对老夫妻出场时吓晕了一片国家元首,吓得转播卫星也一头掉进了太平洋里。老得狰狞不说,关键是每人嘴中长出一只大牙,就像一把锋利的小匕首似的,两人接吻时这对恩爱了二百五十年的夫妻竟互相把匕首插进了对方的喉管里……

            我哈哈大笑了起来,布谷老婆以为我被她讲的故事感动了,她隔窗问:“不倒霉,你笑什么呢?”

            我说:“没笑什么,只是觉得你们讲得挺有意思的。”

            布谷老婆和时尚女孩又在讨论一部实验电影,据说有个傻B还要为他们投钱。这部电影的内容是一个前黑社会大哥被放出来之后当了出租车司机,本来想和辛辛苦苦等他出狱结婚的女人结婚,可莫名奇妙地沾上了毒品。在老大死活也戒不掉毒品的情况下老大的女人毅然决定卖血为老大买毒品,直到把自己身上的血抽光为止。一对情人就这样过着根本没有出路可言的生活,有一天老大的女人因为用不洁针头抽血而染上了绝症,故事的高潮开始了,女人因为没钱治病只好躺在床上安静等死,男人因为没钱吸毒只好在女人的旁边像个疯子一样痛苦地折腾。最后女人因为没钱治病死了,男人因为没钱吸毒戒掉了毒瘾,老大在她的尸体前痛哭流涕——其实用这个词形容是远远不够的,因为他在她的尸体前砍下了自己将来要戴结婚钻戒的手指头。

            她们把脑袋探出窗问我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我说不错,就该找同一个人来扮演这对情侣,丫有时是男人,有时是女人,可千万别出现两个同时都要脸的镜头。非要有的话就找把椅子代替另一方,反正你们是拍实验电影!这两个女人“嘿嘿”干笑,我知道她们认为我是在扯淡,我的悲剧在于我说笑话时大家都不为所动,可我向大家叙述一件真实的事情时所有人都会在疯狂大笑之后破口大骂。我他妈已经习惯了。

            4.洗澡

            why回来了,他一进家门就大喊大叫,说我们赶紧去洗澡,我快成垃圾桶了。我立即出去买了两袋洗发液,可回来之后why说:“你再去买块香皂让我用吧!”可买回来之后why又说:“你再去买块香皂让我单独用吧!我有洁癖,不习惯和别人共用洗澡的东西。”

            我生气地问他在学校时为什么还要坐在无数人拉过屎的坐便器上拉屎,那多脏啊。why一听这句话脸立马变白了,他眼圈潮红地对我说:“我是被他们逼的!”

            现在我坐在稿纸前回忆这段往事时心中只有对这句话的无限敬佩,根本不像当时光想操why他妈。

            我们洗澡之前,我去水泥的家里找他,他还蒙在被子里睡觉。他的屋子里很暖和,可我的心已经成了一堆碎冰块。

            开始时我们只有三个人,气氛还算热烈,可在路上时尚女孩、照片、砖头、礼花炮和他的两个老乡也参加了进来,就没有人再搭理我俩了。他们走在我和why的前面谈笑风生,一副艺术家闲逛的状态。我们有些失落地看着他们的背影,why终于也按捺不住寂寞跑到他们的队伍中去了。如果你当时路过那条像根劣质的雪茄烟的乡间土路,你一定能看到一支穿着奇异手提卫生用品的青年男女组成的队伍在浩浩荡荡地移动,它的后面有个垂头丧气的胖子,那就是我。

            澡堂里所有的人在我看来都是湿乎乎的。我像一条正在捕猎的毒蛇一样用冷峻的目光去倾听人们的语言,我想象每一个人的裸体是什么样子,不论此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肥是瘦,是美是丑。一旦我想到一副美妙的躯体也可以被毛巾搓出泥垢时心情就会变得异常舒畅。我又一次交了双份钱,why心安理得的样子让我又一次涌起无数的不舒服。

            我们进去时宽敞的男浴室里空无一人,几个没拧紧的水龙头往地板上滴水,稀松的“噼哩叭啦”声让我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闷热的地狱。脱衣服时我仔细欣赏他们身上的刺青,那些躯体上的图案在雾气里就像魔鬼一样。这个地方肯定是地狱!水泥发现了我正在欣赏他的大腿,他想做一个更阳刚的动作,踩上从自己手中跌落的香皂,滑倒了。

            我走进了轰鸣的水流之中,它就像一座铁匣在关闭时由于金属磨擦而发出的怒吼;水跌落在我头上时有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像只拳头般捶击我,这股力量带有滚烫的血腥味。我闭上了双眼,用香皂抹擦身上每个地方。我闭上了双眼,水珠沿着我的眼皮顺流而下,它刺痛了我里面的圆球。我听见了犬吠声,眼中的一切又回到了暗夜。我拼命撕扯自己身上的肌肤与毛发,无数毛孔也在强而有力的攻击下渗出了渺小的血珠,它们让我全身存满了渺小的伤口。在心碎之前我担心没钱买衣服、CD和书,担心会考不及格,担心考不上大学,担心父母离婚,担心自慰有可能导致我终生不育,担心身边的某个朋友因实在受不了而自杀,可它们并不是我痛苦、压抑与郁闷的源泉。我怕死,可现在我的心已经碎了,我离家出走,我毫无畏惧,我终于洗干净了我自己。

            水泥在穿衣服时仍然在无休止地嘲笑砖头,我发现水泥把这当做一种乐趣,他脸色红晕用最刻毒的也是最搞笑的话语攻击砖头。我从内心厌恶嘲笑,可我已经被他逗得嗓子也笑哑了。砖头对付这种情况的办法是面无表情的缄默,和我一样。大家反而笑得更大声了。水泥得意地抚摸砖头的脑袋:“砖头,你就是燕庄的搞笑英雄!”

            “你妈逼烦不烦啊!”砖头急了,他把水泥的手甩开说,“少他妈碰我!”

            于是没有人再笑,难堪地穿各自的衣服。

            我们出来时时尚女孩还在里面,礼花炮站在女浴室门口大声叫喊她的名字,一个用浴巾把自己缠成个木乃伊的老女人出来说:“是谁在没完没了地叫我?”

            大家愣了一下,接着哄堂大笑。

            时近中午,大家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时尚女孩出来,我有些困了,深厚的睡意蚂蚁般在我身上乱爬。礼花炮烦躁地在众人眼前来回踱步,他大声叫喊:“姐,您赶快出来吧!我一个星期才洗了一次澡,现在身上又热出汗了,这等于白洗了。”另一个陌生的家伙在对照片描述自己对女浴室中的人们的下流幻想,他的话逗得我和why面红耳赤,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声。水泥拍了他肩膀一下:“你注意一下影响,这里还有未成年人呐!等回去了你跟砖头讲,砖头特热爱这种事情!”

            砖头突然睁开双眼,用指证犯人般的腔调大叫了一声“格瓦拉!”

            水泥踢了他一脚,说:“有毛病吧?格瓦拉怎么了?格瓦拉让枪毙时也尿裤子了,他也怕死!”

            砖头激动地站了起来,双手握着拳头喊:“格瓦拉?打死我也不信!”

            他认真的表情让我们又是害怕又是恐惧,水泥则不屑地吐了口痰:“你爱信不信!傻B!”

            后来老F在一次劝我放弃无谓追求人类大同信仰时也说了格瓦拉尿裤子这件事,但他说格瓦拉那是尊重生命、热爱生命的表现,并不是怕死。那时我已经放弃了做个真正革命艺术家的梦想,知道美帝国主义太他妈不讲人文主义了,他们应该先用二锅头把格瓦拉灌得大醉,再找个“山青水秀唱起歌剧也不奇怪”的地方听丫唱两个小时“我的心在流血,今晚无人入睡”之类的咏叹调。或许他还要喊几句口号,也许他还要冲上帝的老脸吐口老痰,那也没关系,等格瓦拉瘫成一堆烂泥时再把人家给崩了。

            时尚女孩终于像只香喷喷的花瓶一样从女浴室出来了,她比去时更性感。大家两眼发直地跟在她后面走。我开始嫉恨时尚女孩身边的照片,他在我眼中又瘦又矮又老又丑,而且有一口相当骇人的牙齿,我想到时尚女孩和只鲨鱼亲吻惨不忍睹的情景便不由地黯然神伤,似朵海棠般凋零了。

            太阳挂在正当空中,已经是中午了。砖头说:“今天俺又搬了新家,请大家去吃牛肉面!”人群一阵欢呼,可我没有,因为我想我们是不会吃上这顿牛肉面了,它不是AA制。事情果然像我预料的那样发展,人们对凑过去的why越来越冷淡,后来干脆没人和why说话了。why只好跑到在他们前面埋头走路的我身边。我们简直比被大太太和恶婆婆赶出家门的小老婆还要可怜,即使我们已知道我们根本无法混进这个圈子,可仍然在期待后面会有个声音说:“why,不倒霉,等等我们啊!”

            小时候我曾经画过两个表情相当严肃、刻板、白痴的人脸,事实上我们两个人当时的德性比昔日画中的脸还要严肃、刻板、白痴。事实是人家把我们晾到前面好甩了我们,当我们发现后面没有声音时再回头一看——他们已经排好队谈笑风生地进了路边一家面馆,而我们之间的距离最其码已经有一百米了。why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接着讲他刚才被自己打断的话,我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接着听why讲他刚才被自己打断的话。我们仍然在笑。

            5.爬窗户

            在家门口why找不到家门钥匙了,他在自己的口袋里摸索了足有一百万个小时,绝望地长叹一声。我问他究竟把那个该死的小铁片放在什么地方了,他说有可能丢在屋里的床上了。

            “你这个傻B!”我狠狠咒骂,“现在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一脚把门踹烂就行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