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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少年时光的终结



                                            琼华岛顶峰的喇嘛塔与三百年后没有多大区别,在冬日的晴朗阳光下白得耀目。我站在高台之上,望着太液池冰封的开阔湖面上影影绰绰的人群。冰面上,上千名八旗士兵,有的进行速滑竞赛,有的分棚掷彩球,有的悬靶演习冰上射箭,还有的做出‘大蝎子’、‘金鸡独立’、‘哪吒闹海’、‘□□燕’、‘千斤坠’等动作——我看是类似花样滑冰的表演。搭建在湖畔的临时看台上,则坐满了满洲权贵、皇亲国戚。远处,还隐约看得到皇帝明黄装饰的御用坐席。

        我被八福晋一句不容拒绝的“带你去看冰嬉”拐到这里,欣赏着壮观的冰上表演,不能说不享受。但是,我更愿意和李浩两个到积水潭跟小孩子推冰车,因为玩得自在才最重要。

        “啪啪啪”身边的红月儿用力地拍着手,一张俏脸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寒冷,红通通的。她跟我一样,是被顺便稍带的旁观者,但看来,她比我容易适应这种场合。

        “李涵。”老八带着他的跟班兄弟们走了过来,我连忙起身行礼。

        他对我笑道:“多长日子不见了?怎么像转了性子似的。”

        我小心翼翼地笑着,低下头去。

        “她那是装样子。”老十冷不防冒出一句。

        我抬头向老十看去,他目光炯然,警惕地盯着我。这小子也真是!好像我是野蛮人,会随时扑上去咬他一口似的。我只对他笑了笑,又向他身边的老九点头致意。

        再往左看,十四默然而立。只有他,眼里是没有笑意的。

        我对他微微一笑,想问问他他儿子的情况,他却移开了视线。

        老八问道:“怎么都不上我那去玩了?”

        “八爷您诸事繁忙,不好打扰。”上次的教训还没受够啊?我哪还敢去!

        他笑道:“你别这么说话,我听得肉酸。”然后他又压低了点声音说:“说了是‘共犯’,躲着就管用了?”

        他还敢说!我怒瞪他,他却若无其事地笑着:“今天的节目如何?在盛京家里看过吗?”

        老九、老十和十四似乎凑在一边说着什么,并没有在听我们交谈。我呼出一口气,对他笑道:“我有什么好躲的?”然后转身面向冰湖:“以前看过的,哪能跟这皇家气派比!”

        他轻得几不可闻地叹息:“气派又如何……”他或许是以为我没听见,马上换了种轻快的语气,指着南边的几个人影说:“你弟弟在那边。”

        “李浩?”我奇道,“他在那里做什么?”李浩若是来,肯定是十四拉他来的,那他怎么没跟他们一起过来。

        “刚才碰到容惠,她闹着要跟你弟弟玩。”他答道。

        我极目望去,还是不能分辨那几个黑色的人影。这时却听到老十自以为压低的声音:“老十四,你艳福不浅啊!她身边的那个丫头也是不错,将来她要进了门,这主子奴才两个可够你消受的!”边说边促狭地瞄着红月儿。

        “十哥!”十四急道,接着便带些尴尬又有些惶恐地看向我。

        红月儿抓住我的袖子微微发抖,不知是恼怒还是羞怯。

        老十啊!你未免说得太现实,太直白了!我暗叹一口气,安慰地拍了拍红月儿。

        “这是怎么了?”八福晋娇柔却爽朗地声音适时插了进来。

        老八对夫人笑道:“你刚才去了哪儿?伤风还没好利落,就乱跑。”

        八福晋也笑:“我跟嫂子们请安去了。别又让人说我不知礼数。”

        老八笑着摇了摇头。八福晋又说:“就没见着四嫂,听说身子不大好。那侧福晋李氏也没来,她过两个月就该生了,挺着大肚子不方便走动。”她向我努努嘴说:“喏,就是上次跟李涵坐一块儿的那个。”

        “我哪记得。”老八道。

        这时表演终于结束,兵士们都循序离开湖面。

        “啊,他们撤出去了。我们上去玩玩。”八福晋娇喊一声,拉着丈夫走了。临去问我:    “李涵,你来不来?”

        我摆了摆手:“不用,我不会,怕摔着了。您不用顾着我。”

        他们走了,其他几人自然也要跟着离开。我喊了一声:“十四爷,请等等。”

        十四想不到我会叫住他,傻愣着不动。老九老十笑着推了他一下,然后便追着老八他们去了。红月儿也退开了些,我也随她去。

        他老半天终于说:“你真的不会溜冰吗?我看李浩玩得好着呢!”

        我笑着摇了摇头:“真不会。”凡举运动,没几样能难得着我的。以前因为觉得花样滑冰姿态优美,又好玩,还练过一点点。盛京的冬天比京里长,冰雪也好,我和李浩还经常玩各种花式。但在这种地方,我实在没兴趣当众表演。

        扶着栏杆的手冰麻了,我便对着呵了口气,搓了两下。

        十四皱眉看着我的手说:“你怎么连手炉也不用?看你冻得!”

        “我哪那么娇贵!”我笑道,“说说你那小阿哥吧!得了儿子,酒也不请我吃的。”

        他听了也不说话,只望着冰面上稀稀落落滑动着的人影。

        我掏出长命锁给他:“送你儿子的。祝他聪明健康,长命百岁。”

        他轻轻接过,然后还是发呆。我就说:“这也就算了,但明春的喜酒可不能再不声不响了。”

        他身形一滞,咬牙道:“你真想喝这杯喜酒?!”

        我刚想说什么,却见远处冰面上似乎有异样,人影都更矮了几分,且一个个全停住不动了。仿佛有明黄的身影挺立其中。

        十四神色郑重了几分,道:“你待着,我去看看。”

        他匆匆离开后,我便坐回位子喝着热茶静等。看这情形,也不像出了什么大事,否则周围也不会如此平静。约半个小时后,老八他们一脸诡异地回来了,独不见十四。

        “十四呢?”我向老八问道。

        “被皇阿玛召去悦心殿回话了。”他平淡地答。

        我嗅出了他话里一丝不平常的味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还是老十抢先说:“皇阿玛给容惠指婚了。”

        “是吗?对方是谁?”八岁的毛丫头,等她能嫁人起码还得五六年吧,现在就推销出去的确早了点。不过就因为这,他们也不至于这样吧!

        老八表情怪异地说:“是你弟弟,李浩。”

        我一眨不眨地盯了他半天,终于反应过来。“这个消息确实吗?”我应该没听错吧?

        老十说:“旨意过会儿就到你家了,还能有假?”

        这么快?效率真高啊!不过谁能告诉我这种奇怪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啊?!

        八福晋对我笑道:“呵呵,这下成亲戚了。”

        老十古怪地笑:“八嫂,她早晚是我们家的人,这下好了,亲上加亲。”听了这话,老九窃笑着,老八和她老婆对望一眼,也无声地笑开了。

        我对老十的话没上心,只想着李浩和容惠这对奇异的组合。一个十五一个八岁,小孩子扮家家酒似的。不过,五六年之后应该就像样了,李浩满了二十之后再成婚,对他也有好处吧。不考虑容丫头的家世背景,我也还算满意这个弟妹。

        “啊,四哥。”忽然听到老九喊。

        我才从自己的世界回到现实中来,抬头看见他,便对他微微一笑。反正跟他们家也撇不清关系了,多这一层也无所谓。

        他的神色始终平静,目光却比一开始时柔和了些。

        他们这堆兄弟哥哥弟弟地喊了一气,终于见礼完毕。老四问:“你们刚才说什么那么有趣?”

        老八笑道:“没什么。就是今儿容丫头的婚事。”

        老十说:“四哥你也瞧见了,容丫头那个不害臊的样子!皇阿玛不过跟她说笑呢,她就指着人家说,长大了就要嫁给他!啧啧,真是……嘿!”他又指了指我说:“那个摊上她的小子,就是她弟弟。”

        老四便看向我,眼里满是好笑,我瞬间对他使了个眼色,也不管他看懂没有,便低下头。他说:“容惠率真可爱,皇阿玛就喜欢她这点。”

        “直成她那样,不是不要脸是什么!”

        “老十……”老八又好气又好笑。

        我实在忍不住,也笑道:“对,要直得如十爷您一般,才叫恰到好处。”

        “就是就是。”老十满意地对我笑。我的确不是讥讽他,也对着他笑。

        但其他人可不这么认为,都在看笑话似的看着他。唉,人总是爱把话往深里想。

        我瞅了个机会,找借口离了这堆人。转到楼梯口的时候,他从后面伸手一抄,搂住了我,吻着我的耳际,说:“以后少跟老八他们混在一起……”我转身,凑到他耳边说:“明天晚上空出来。”

        “你想做什么?”他问。

        “愿不愿意随你,过时不候。”说完推开他,走下了看台。

        这夜的月亮真好,冷冽的清辉均匀地撒在万物之上。而冰雪的反射更使这夜晚显得梦幻般明亮。

        我和老四批着厚重的大氅站在冰面上。他笑问:“你把我拉来这里就是为了赏月?”

        我答:“不是。我想玩滑冰。”

        “你不是不会吗?”他奇道,“昨天都没看你上过冰。”

        我对他笑了笑,便换上冰鞋。这时代的冰鞋是用木头和铁做的,鞋底硬得很,我稍加改良,起码能做稍有难度的动作。“帮我拿着。”我脱下斗篷交给他。为了便于运动,我里面穿着束腰的短衣,下面是长裤,有点像穿着裤子再穿超短裙。

        他惊道:“你穿这么少!”

        我脚下一蹬,轻轻滑开,对他笑道:“你就看着吧。”

        我把以前的一套动作做了些改变,增加舞蹈,滑行和旋转的分量。减少跳跃动作是因为装备不允许,而我的水平也不是太好,所以只留了一个两周跳。整套表演也就三分钟不到,最后以原地旋转做结束。

        我气喘吁吁地滑回他身边,说:“我的斗篷。待会儿就该冷了。”

        他却忽然将我的氅衣抛开,“你干什么!”还没等我喊完,他就将我拉到怀里,用他的斗篷围住我。滚边的貂皮风毛压在我脖子上,我痒得不行,想挣脱出来。可他的手臂紧紧地箍住我的腰身,我只能上身往后仰了仰。

        “一定是老天派你来勾引我的!”他说着便吻下来。

        我笑着避开:“那你喜欢吗?”

        他深深地望着我说:“喜欢。”

        “你喜欢我什么?”我很无聊地问。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你长得很美。”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是吗?我也对这张脸挺满意的。”

        他笑了:“忘了说我还喜欢你的厚脸皮!”

        “啊,那我是看上你什么呢?”我沉吟道。

        他很有兴趣地道:“说说看吧,我也想知道。”

        我环上他的腰,一项一项地数:“嗯,你家世好,有权势,有钱,你应该有钱吧?”

        他点头说:“还算不穷。”

        我于是继续:“长得也不赖,不过不如十三。”

        “想气死我这点还不够。”他扣着我的下巴抬起我的脸。

        我想了想说:“我还欣赏你说话够毒辣。”

        “彼此彼此。”他印上我的唇,轻浅地吮吻着。

        我依在他怀里,承受着回应着。然后我认识到,接吻的确是件舒服的事情。

        伸手试了试水温,正好。我跨进澡盆,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对红月儿道:“我要泡会儿,你先出去吧。”她便收拾了我换下的衣物到外间去了。

        被稍烫的水汽一蒸,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真舒泰啊!别人冬天只是擦澡,我却要弄个尺寸惊人的木澡盆,像蒸桑拿似的泡上很久,一次得用掉十几桶热水。

        唉,看来还是陆颖说得对,我就是一身资产阶级腐朽贵族的臭毛病,奢侈到骨子里,却老以为自己随遇而安。不知道我穷到一毛不拔的时候怎么过日子。

        把自己整个沉入水中,隔绝外界的一切声响,慢慢吐出肺里剩余的空气,直到因为缺氧胸口发闷才浮上来。可没想到我刚出水,就看到这么一出。

        “少爷,您不能进去!”

        然后,房门便被“嗵”地被撞开。一股冷冽的气流扫过□□的肩膀,使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李浩像只蛮牛一样冲进来,此刻却泥塑似的一动不动,只瞪着眼看我。

        我抹了抹脸上不停往下滴的水珠,眯着眼问:“你是想和我一起洗?”

        “不、不……”他憋红了脸道。

        “那还不滚出去!”我冷冷瞪他。

        他立刻夺门而出,到了外间好像还“乒乒乓乓”地踢倒了椅子凳子。

        这小子是怎么了?这两天都没怎么见他人影,不知又发什么疯?被他这么一闹,我也没泡的心情了。草草擦干了身体,穿上睡衣,去外厅的时候顺便披了条棉袍。

        李浩依旧红着脸,在茶几旁坐着,看我出去,马上站了起来。红月儿给我端来一盅银耳,给他上了茶。

        我敲了敲桌子说:“晚上就别喝酽茶了,好像还有牛乳,给他倒一碗去。”这年纪要多喝牛奶才长得高。

        红月儿出去后,李浩低着头叫了声:“高凌。”

        “嗯?”

        “高凌……”

        “说吧,我听着呢。”我用勺子搅着银耳羹。

        他终于抬起头,却只是默然看着我。

        “怎么了?”我忍不住笑道,“你跟容惠的事定了,恐怕以后要避嫌,不能再跟她一块儿玩闹了。”

        他别过脸说:“我不要她。”

        我拍了下他的头,道:“这种心思你动也不要动!我看你们两个很好。”对你的前途也有好处。后面一句就功利了,我没说出口。

        他‘哎哟’一声,然后便呆看着我,半晌才道:“姐,我……”

        我等着他说下去,他却缓缓起身,往门口走去:“我回房了,你早点睡。”

        他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叛逆期到了?

        算了,想也是白想。我打了个哈欠,听他的睡觉去。

        北京漫长的冬季终于过去,我开始恢复去郊外跑马。因为射箭的水平大有提高,顺便带上弓箭,想着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打个野兔什么的。李浩有时会跟我一起,幸好他还跟以往一样,那晚阴阳怪气的状态没带到康熙四十三年的春天来。

        这天刚想出门,却意外地碰到十四来访。我只能暂时搁置外出的计划,请他进屋奉茶。

        我问道:“明天是你的大日子,怎么这会儿跑出来?”

        他今年十七了吧,也该为一时的年少轻狂划一个句号了。

        “我想见你,就来了。”他平静地道。

        我便说:“你今天不来,明天也能见到的。我会去观礼。”他的婚礼将在他新分的府邸举行,如果是在宫里,我想去喝喜酒也不能的。

        他望着我,欲言又止。

        我受不了他这种眼神,只好说:“好吧,你若不想我去,我不去就是了。”

        他马上道:“我不想你去。”

        “我明白了。”我暗叹一声,心想,究竟是无法实现当初的诺言啊!他的两场婚礼,我注定一次也不能见证到,而将来我的婚礼,他肯定也是不会来的。既然我不愿意做他的女人,而他又绝不愿意只做我的朋友,那么我们的关系注定到此为止了。

        他从一只布袋里掏出一个白乎乎毛绒绒的东西递给我,说:“冬狩时猎的狐狸,我叫人做成手笼,一直忘了拿给你。”

        这都春天了,他居然才送我这个?罢了,反正今年冬天可以用,他也是一番好意,就别刺激他了。我于是笑着接过道:“谢谢。”摸着手感还不错,怪不得人说女的都爱绒毛玩具。

        我已经拿到了,他却还不放手,我便用力扯了一下。岂料他猛然放开,双臂一张,紧紧抱住了我。

        我挣扎了两下,不但没有效果,反而被他越搂越紧。他的下巴压着我的肩窝,紊乱的气息吐在我耳后颈侧,弄得我好痒。

        这小子简直欠揍!我直觉地想狠踩他的脚背,却听到他似乎有些发颤的嘶哑声音:“别动——就一会儿,求你!”

        好吧,反正也最后一回了,也不过是个拥抱而已。

        他知趣地没再做其他出格的事,抱了我一会儿果然就放开了。他最后问我:“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

        我松了松被他的巨大蛮力箍得发疼的筋骨,说:“对新娘子温柔些。”

        他闭了闭眼,握住我的手,轻吻了下手背,道:“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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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越写越觉得自己可怜,555555555……我讨厌网吧……

        还有老是抽筋的JJ,本来昨晚就更新了的……先声明,绝对不是借口。

        PS:回春川,我没看到《故宫》,我不太看电视的,害羞ING。这节目什么时候开始,哪个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