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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说穿了,这种理想只为自己服务,它没有对全民(包括对政敌)的公道。

            --"自己是否有绅士风度"  当我们从那些不愿排队而蜂拥挤向车门的人群中脱离出来,并且远远地看着他们为无关紧要的一席之地仓皇争抢,我们除了可怜他们竟是那样如临大敌之外,还会因为自己没有加入这种狼狈不堪的竞争而暗自庆幸,即使为此只得再等下一辆车,我们也还是会因为没有使灵魂蒙垢和汗流浃背而自感光荣。知道吗?当我们把一份小小的礼让含笑送给儿童、女性、老者,把一点点温情送给弱者和残疾人,那种心满意足的自豪感是难以描绘的。可是,问一问自己,我们这些文明人有过这种自豪吗?

            --"真理是否只有一个"  胡平在《哲学随感录》中这样写道:"现代社会不应是这样的一种社会,在其中人人都持有相同的一大套所谓现代观念;现代社会应该是这样的一种社会,在其中,人们具有着各种各样的思想而又能很好地共处。"如果我们还是像父亲们那样,认为真理只有一个,而且自己的那一个就是真理,全社会都必须服从它,那么我们就和父亲们没什么两样。依旧不会尊重别人的意见,不会相处和合作。事实上,真理有许多,我们不能让真理和真理相互厮杀。

            〇  和社会相处:

            在观念大裂变的时代,人们可以有三种生活方式去选择。第一,以我行我素的方式,对抗社会,一无成就,自我牺牲。第二,完全听命于积习,同样一无成就,过一种不生气的生活。第三,像芥川龙之介在《水虎》中说的那样,即:"最明智的生活方式,是既蔑视一个时代的风尚,又在生活中丝毫不违背它。"

            这第三种方法最值得推荐,它可以以稳健的方式,逐步接近目标。

            --"不断声明基本出发点"  一个很难办的问题是,我们这代人被看作是越来越没有道德的人,因此我们有必要在进行所有推论时扣紧出发点,不断提醒他们,我们的愿望就是他们的愿望,只是我们认为自己的结论对大家的初衷更有益处。苏格拉底发明过一种"问答术"。即,与论敌争论时,不要从分歧出发,把他吓住,而是强调共同之处,先使对方说"是",取得一致后,再转入自己的主张。

            --"不要与不相干的人争得面红耳赤"  我们常和火车上的乘客或者退休在家的老父亲无休止地争论政治大事。可是想一想,就算我们赢了,我们能就此获得什么?这种争论不仅没有,而且还破坏了亲情和快乐。

            --"别为小事恼怒"  在大问题的对峙中,我们不必对小事纠缠不休。不必把社会和长辈的小毛病看成是他们的大问题的一部分,那样只会增加敌对程度和范围,而且还会使我们在观念冲突之余,很可惜地在生活乐趣上也丧失了求得唯一一点一致的机会。

            --"用一语不发表示反对":在我们没有充裕的时间和平静的场合去系统地批评一个早已枝繁叶茂的体系时,决不要用三言两语的指责,去随便地触动它。那样,我们的观点会被轻而易举地肢解歪曲,我们自己会被最终封上嘴巴,忍受现在和未来的、当面和背后的奚落。如果是这样,倒不如用沉默表达我们的异议。沉默柔中带钢,是一种无懈可击的态度,可以以守代攻。

            --"留下完好的树皮"  如果我们以为重创掌权者的面子,使他的精神全面坍塌崩溃,然后就能使他在废墟上重建起和我们一样的新观念,那我们就大错特错了。那样,只会使他对我们耿耿于怀,恨之入骨!去郊游的时候,我们可以发现一种老树,它的树干已被蚁虫吃空,成为小生命们随意出入寄栖的领地,可是它的绿意不减当年,而且并不在意寄居者的蚕食。这是因为,那些聪明的小生命从来没去破坏大树的皮表。

            最后,我们需要明确事实,即,与社会习俗的隔膜不算是太可怕的事情。我们不必苛责自己与环境的不和谐,就像罗素在他的长书《幸福之路》中说的:

            与环境失和,当然是一桩不幸,但它并不是非要不惜一切代价去避免的不幸。遇到周遭的人们愚蠢,有偏见,或是残忍的时候,同他们失和反倒是德性的一种标记。

            此外,我们知道,如果高贵而不幸的少妇维维安妮没有被迫进修道院,雪莱就不会写出《伊壁斯去亭翁》,如果威廉斯可以不是一个相当贤慧的妻子,他也不必只是写部《回忆录》,这位杰出的诗人所痛斥的那些社会积习,对于他的事业,是一种主要的推动力量。所谓"困难创造解决困难的英雄",就是这个道理。

            《青春的敌人》第二部分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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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日期:2004年7月1日

            海外生活总带着乡愁

            区别于严复、孙中山、秋瑾的一代,蒋介石、李四光、周恩来、邓小平的一代,华罗庚和钱学森的一代,以及叶选平、李鹏、李铁映的一代,七十年代直至今天的赴洋者被称为“第五代留学生”。区别于世纪初俄国人往之巴黎,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犹太人往之美国,八十年代的中国人又被看作是“第三次大流亡”的主体。有人说:“有路便有丰田车,比比皆是中国人。”许多人已在漂泊,另一些人急待出发。《美洲华侨日报》描述了这些出走的中国人:“他们中有的是蒙受冤屈而伤了心;有的是遭尽歧视而冷了心;有的是希望落空而灰了心;有的是政见不同而铁了心;有的是为了儿女而狠了心……境遇平常者,惶然而行;境遇稍好者,怅然而辞。”

            有很长一段时间,出国者与其说是为了逃离铁板一块的生活,追求自由和更高的学位,或者多多地“扒分”,还不如说是一种“自我放逐”。无论登上座机时是多么的如愿以偿,但当他们走下飞机,特别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异域生活,他们就会感到某种流亡的孤苦情绪,就会知道在一个没有屏弃国界意识的世界里,失去了祖国和原有的社会地位,即便多赚了些钱,也无法寻见想象中的天堂。学位并不新鲜,汽车只是代步工具,房子依旧买不起,大家躲在别人的屋檐下,从昔日粗糙窒息的生活,逃到了另一种全新的困扰之中。关于他们在海外多么风光的传说,也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那不是真的。但关于他们的处境是多么凶险,也仍然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那也不是真的。

            他们在别人的美丽富裕的国家里,享受着自由自在的空气,但也承受着无边无际的孤独,无言而垂泪地回望着东方。他们大都订阅华人报纸,而且人手一份,从中不难看出,他们对这边的一切有着一颗放不下的心肠。可想而知,这块土地上又是存在着多么严重的问题,以致于他们夜夜思归不敢归,甘愿忍受自我放逐。

            冰心在《往事(二)》中写道:“在她频频回顾的飞翔里,总带着乡愁。”

            昆德拉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中说:“一个渴望离开热土旧地的人,是一个不幸的人。”

            谭轩在《故乡的云》写下:“踏着沉重的脚步,归乡的路是那么漫长。”

            张慈在《继续漂泊》说:“土地和语言!不在自己的土地上,不讲自己的语言,是一种残酷的惩罚。”

            阿忆也在《爱你五百里》中写道:“人们泪如雨下,却头也不回。”

            无论出国大潮与我们是否有着直接或间接的瓜葛,或者根本与我们无缘,但对于中国人来说,它的确已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在我们的意识中,它朦朦胧胧地触及祖国、生活状况、劳动尊严等等问题。

            首先是爱国主义。世界华人都热爱故土是个极清晰不过的事实,就像梁启超在流亡海外时所说的:“衣冠虽异,肝胆不移。”当他们刚刚看到这块土地上有一点点转机时,他们便会像美国人去阿拉斯加,日本人去北海道一样,怀着拓垦的决心,不顾一切地回到祖国。这一点在历史上几经得到证实。他们期待着变革。他们所惧怕的不是洪荒和艰苦,而是使洪荒和艰苦不能得以改变的约束力。从表面上看,他们的滞留不归似乎与爱国心相抵触,而且无可否认,大批出走的人多少是与国家有对立情绪的,似乎是对爱国主义构成了严重威胁。不过,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我们不必介意他们一直在奢谈国际主义、世界公民、地球村,但也不必对爱国主义深信不疑,这个概念一直是功过参半的,它使美利坚成了独立富饶的联邦,却使德意志走进过深渊。此外,在政治学上,祖国和政府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祖国是永恒的,而政府是暂时的,当爱国心指引我们爱自己的土地和民族,它就格外高洁,当它要求我们去讴歌某一个政府,爱国主义就因为阻止我们挑毛病而埋下可怕的恶果。

            其次是生活理想。一个接受过启蒙的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再过启蒙之前的生活,习惯了畅所欲言的人再也不会重新接受逢人只说三分话的环境。一个每天洗澡如同每天洗脸一样的人,已经很难适应在简易房屋里居住。在空气清新的环境里生活一段时间,再回到一个尘土飞扬、痰迹斑斑的污染区,他的神经就不会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