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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自嘲之所以不能被所有人接受,就是因为它必需一种敢于触犯自己的力量,而这种触犯又必须以健康和尊严为前提。如果它再向前迈半步,它就会超过自嘲的限度,走向自辱。那些向众人袒露短臂的人,他们的目的是告诉路人:"我什么也不行,可怜可怜我吧!"而另一些人却只是言明:"我的确不如你们完美,因为我只有一只完整的胳膊,可是这没有什么,而且和你们一样,我活得很好。"他只是不想让人们对自己的空袖子永远充满好奇,干脆告诉他们。

            自嘲是一种冒险的自尊,它不是每一个弱小和心胸狭窄的人可以学会的。一般说来,它只属于生活中的那些英雄。一个敢于自嘲"破帽遮颜"的人,终有一天会有一顶新帽子。尼采作诗说:"我嘲笑每一位没有嘲笑过自己的大师。"这是因为他认为,尚不敢自我嘲笑的大师,缺乏英雄本色,还不完美。其实,在人贫苦和落魄时,不妨自嘲一番,与其让别人去说,不如自己道破。

            ▲  看到能使自己幸福的东西,应该不惜血本地买到它。花钱买欢乐,买一方舞台,买一件心爱的东西送给心爱的人。它于低薪不算相称,却凭空增添了美感。

            每月一笔有限的收入,一般说有两种计划法。第一:精打细算地把衣食住行小心翼翼地考虑进去,事事顾全和平均,尽管万事且过,不过每一件事情却都因收入不足而没能得到充分发展。第二:尽量把钱集中投入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如果诸事不可能全面满意的话,还不如先满足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事情,而在别的事情上尽量勒紧腰带。

            第一种办法叫做"生存",它只会给我们留下空空如也的回忆。回首往事时,我们想不起自己曾为更好的生活做过什么。第二种方式是"快意的生活",尽管清苦常常比快乐的时候要多,但那种有效使用有限收入所带来的难忘的快乐,在人生的记忆中却将清苦全部抹去。

            罗是个快活的女孩子,家住北京,月薪1000元,150元交给父母,再余下300元作零散的月花销。在节衣缩食和减少交际的情况下,她每四个月就会存下2000元,然后只身跑去外省去旅行。她说,每一次都是一次永生难忘的光荣历程,她看到了外省的东西,也相信自己能够独立生活。至于为此曾饿过多少天肚子,她说她不会记得,她只知道当她一个人在天边探奇时,别人还在原地踏步。

            郗有一个嗜好,要走遍天下豪华的餐厅。他的职业是记者,薪金和外快是2000元。父母不要他孝敬,只要他常常给他们写信。但即便这样,他的个人交际和婚姻花费也得占去1000元。然而,他还是定期带着妻子到大饭店撮饭,享受一下集中积压起来的欢乐。他认为,这样定期有一次大乐,比终日平淡要好。

            F·美娜德在《花钱买欢乐》里说:"有些人对于把钱花在那些有益的并能为家庭和自己的生活增加乐趣的事情上,总是犹犹豫豫,只想着攒钱备荒,放走了大好时光。"吃饭、增补新衣、住好房子如果不是我们特别专爱的目标的话,则只是维持生命的手段,每天吃饭穿衣就成了与情趣毫不相关的事情。除了这些生活的基本要求,如果我们有着额外的高尚情趣,比如集邮,那么我们就不得不在有限的收入里,大幅度削减生存开支,去供奉一枚价格昂贵的旧邮票,尽管它会使我们一连吃上一个星期的方便面,但它却给我们生命以另一种光辉。我们除了生存以外,或者说除了生活得更苦一些之外,却有了欢乐。

            在没有钱的人家,能得以过上自得的生活,就只能节减一些与个人情致无关的事情。另外一个办法是灵活精细地运用有限的钱,使每一分钱达到两分钱的效果。这通常需要更多的聪慧。小时候,我的家里不很富有,但每逢春节,家人还是掏出一些钱,买些烟花。这时,同样是五毛钱,我只能买到三只礼花,可母亲却能买到更多的品种,而且样样比我的好看。在治家方面,父母是出色的,直到今天,我们也没有因为钱的问题有过哪怕一次不愉快。现在,妹妹继承了这个长处,一九九○年她刚刚去一家挂着羊头卖狗肉的公司工作,节余无几,却在一家不起眼的布店看中了一种类似于舍味呢的衣料。后来,她用这种不能再便宜的"舍味呢",为男朋友(现在的丈夫)作了一身新潮的双排扣西装,就连行家也不能一眼判定出它的真实成本。尽管它的成本廉价,意义却是无限的。

            人们都认为买礼品是最花费钱的,那些礼品制造商似乎最知道它的必须,因而下狠心狠狠地宰不得不送礼的人。可是,假如勤于奔走,我们依旧可以发现许许多多物美价廉的东西。一九九○年末,正值我钱囊羞涩,然而郝却偏偏打来电话,要我无论如何也要参加他的婚礼。那时,我手里只有25元钱,可郝与我的兄弟之谊已长达21年,我必须去,必须有祝贺的表示。最初,我只是不抱希望地上街转转,大点的横匾和装饰画都需要65元,一整束玫瑰要50元,一只玩具熊63元。但是第二天的游逛,终于使我发现了一件漂亮大方而有趣的电动玩具,三只小鸡爬楼梯,才17块钱。随后,我又用剩下的钱,买了五根货真价实的孔雀尾翎,还有两串刺儿红,一只迎春和一线牵牛花,并把它们绑在一起,放进一只纤细的白花玻璃瓶中。看起来,像是80元左右的礼品,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不会与别的佳宾送的礼物相雷同。婚礼那天,是个寒气逼人的日子,但那几缕蓝光闪闪的孔雀翎子,却借着婚房里点点阳光,脱去一路的寒意,渐渐挺立张开,醒人夺目地拥在朵朵小花之中。桌旁爬梯子的小鸡,吸引了所有晚辈小生。

            二十四岁的时候,人人尚有着秘密的人生设计和心愿,但是,我们收入的状况却很难满足它们。可如果它们能使我们有一份欢乐,那么就别怕多一份破费。中国大酒店的周,月薪1600元,但她仍要每月花去600元,去六次卡拉OK,登台演唱。我问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愿望,她说:"第一,花钱买舞台,展示自己;第二,年轻人就应该放声歌唱。"

            有时候,女朋友和妻子并不在意我们的礼物有多重,她们只需要一点点,只要能代表我们的关怀和爱意,一个价值连城的注视和微笑,一个电话,一枝小小的绢花和胸针就和倾城的财宝没有太大区别。如果她站在柜台旁有所犹豫,那么买下她注目的东西,假如100块钱可以为她买来欢乐,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吗?如果她是个好女人,有了这种欢乐,她就会怀有感激和我们一起度过随之而来的几个腹不果食的日子。有过快乐的人,代价并不算什么。

            ▲  精神胜利法并非一文不值,它常使我们发现自己拥有而又被忽略的东西--清洁的衣服,老式脚踏车,几本好书,一段情,五六个知音和随时可以提取的时间。

            在和平年代,我们大多数人并非一贫如洗,特别是那些有着稳定职业和客居在父母家中的人,如果非说自己一无所有,那可能是指精神的荒漠。一个人被紧张的日子所征服,心态受到严重的扭曲,当他毫无情感地环顾四周时,他就感到一无所有,没有一点可以值得"阿Q一下"的东西,既不珍惜自己的精神财富,也不爱护自己的身体。

            实际上,精神胜利法有着维持心理健康的好处,并非一文不值。虽然我们不必像被曹丕批评过的那样,认为"家有弊帚,享有千金",但是却可以如鲁迅一样,"敝帚自珍",发现一下自己富有什么,然后好好珍爱他们。

            我们发现,自己至少有一身不算时髦但却清洁的衣服。尽管走进四星宾馆会感到超豪华设施带给自己的无地自容的压力,可那里毕竟不是我们天天出没的地方。在其他场合,这身衣服并不显得寒酸。我们去公共食堂,去中档餐厅,去运动场和电影院,去赴老朋友的约会,它都很适合。我们不用在每次出发前苦思冥想地排练,觉得哪件衣服都不算合适。看到穿着5000元的西服,上了汽车连坐下都怕弄脏衣服的人,我们很可怜他们。我们一时贫寒,却有幸没有使自己沦为衣服的奴隶。

            我们发现,自己有一辆老式脚踏车,从重庆骑到北京要花掉我们50多天的时间,就算在市内奔忙,也难说不会被骤然袭来的一场山雨和看不见的尘埃弄得皮肤发痒,还有赤日炎炎的焦灼。可是,我们用不着为何时给它加汽油而担心,也无须交什么养路费,车祸的可能性也不算大。那些拥有飞机的老板,有着比飞机更大的麻烦,而我们只是骑着自己的家藏破车,像堂·吉诃德骑着他的瘦马,走自己的路。我曾经三次从北京大学去房山县云水洞,所乘工具一次是汽车,一次是火车,还有一次是自行车。第一次简直虚无得很,从起点到终点,匆匆而去,匆匆而归。第二次我们必须先骑车到永定门火车站,然后乘火车,由于我自作聪明,男生被送上了去周口店的火车,我领着女生上了直抵目的地的列车,然后一路惊险。可我觉得那才是生活。现在,那些女生都已结婚生育,但每当我回想起那个朴素的岁月,还一直不能忘记那些穿着洁白的连衣裙,在薄薄暮色中无辜受罪地跟着我走进野山坡的女孩子们,也忘不了第二天在孤山口与男生相遇时的欢腾。第三次是我自己,献了200CC血,换了90元路费,只身去十渡和山顶洞,路经云水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