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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它永远不会是落后的关键症结。但是,在从新文化运动直至经济改革时代的70多年中,那些有影响的大学者们都在致力于找到一种可以拯救中国的文化工具,在他们对于东西文化的旷日持久的争论中,既没有赶紧确定下一种文化从事营救,也没有使两种文化融解调和。于是,局面变得更糟,西洋的没有真正地走进来,传统的又被破坏殆尽,得到的是两亿多文盲和九亿徘徊在十字街头的人们,既无西学,又忘了汉学。

            文化救世的理想,只是抓住了这个不能胜任的东西,把一项伟大的事业和梦想一并压在它的肩头,压瘫了它,新世界也不会到来。实际上,旧文化从来不是狰狞的恶魔,消灭它以摧毁旧世界,无非是错宰了一只代罪羔羊。

            传统对一个民族的存在有着深远的意义,它代表着这个民族的至尊、昨天的荣耀、未来的梦想。传统塑造了我们,我们也塑造着传统。那种认为传统沉重得使人折腰的观点是荒唐的。第一,传统只会使人腰杆更直,我们或许听说过法国人对美国人在情绪上的轻视,就是因为美国没有历史。第二,想想那些被历次农民造反屡屡摧毁的文化遗址和被列强夷为平地的园林,我们缺少的恰恰是传统的熏陶。漫步在伦敦街头,几乎几十米就有一座百年以上的历史高楼,处处是博物馆,行人就像走在传统和历史的光辉之中。可是在北京,除了几处可怜的古迹之外,剩下的不是现代化街景,就是不堪风雨的破民房,我们缺的正是传统自豪。哪一个人能在只有一家历史博物馆的城市里感到漫长历史的覆压?我们可以在日本看到和服艺妓,可以在樱花时节看到成群古装的人民,可是,我们在上海或者西安的街头,见到过穿马褂的市民吗?我们已没有多少传统的外在形式了,而且传统心理又早已被无教养型心态所取代。

            法学中有这样一种论点,好的司法机制使坏人不得不作好事,而糟糕的机制却使好人也能作坏事。文化传统正像生活在不同机制下的人们一样,同一种文化心理,在较为完善的环境里呈现出勇气、正义、欢乐,在另一种不得体的环境中却完全可以沦为包袱。

            机制是变革的中心支点。

            如果我们还是在东西文明的对话中,支持某一种狭隘的意识,继续唠唠叨叨地诅咒一个无辜替罪的文化,我们就会从事破坏和盲目的批判工作,继续荒疏对人民和对自己进行随便哪一种都可以的文明教化。

            《青春的敌人》第五部分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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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日期:2005年6月14日

            你是否已经成熟

            一个正常的人,在几个年龄界标上,对于世界的感知能力应该有着相应的几次飞跃性变革。八岁时,我们发现父母“不要说谎”的训诫有问题,因为不说谎总是办不成事。青春期时,对于家庭束缚和社会时弊的批判惊天动地。十八岁,我们发现全世界都错了。二十六岁,我们觉得自己也有不少错。而二十七岁起始,我们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又一次脱胎换骨。古时候,四十岁的人才能晓知天下,但对于现代人来说,那未免太迟了。实际上,在二十七岁的时候,我们应该熟透了才对。此时,我们应该能作到给以往负有罪名的许多观念昭雪,同时剥去另外一些观念久赋盛名的光环。

            如果我们还是谈到迷信就迷醉,或者义正辞严地呵斥,谈到文化与传统就站在某个极端,或者重复着那句白痴也会说的废话——“这个问题要辩证地看”——我们就很难说完成了向成熟的转变,而且很有可能到四十岁仍然进入不了不惑。因为,在二十七岁这个重要的年关,我们没有成年人应有的那次质变,即,彻底解放一次思想。于是,谈到“崇洋”,就一定认为会“媚外”,使自己陷入前面提到过的思维定式,谈到资本主义就大谈“垂死性”、“寄生性”、“腐朽性”,不过脑子地愚弄自己的脑子,而谈到“无知”就感叹说,这是不好的呀!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的大半个思想仍受着束缚。

            如果我们在美国人面前大谈自己一次没有去过纽约,说那里一切都好,那么他会哑然大笑,宛如一个大都市人面对一个把自己所在的都市夸得滴水不漏的农村人一样,心里会暗笑我们纯朴得可怜,甚至会对我们从客观合理的“崇洋”堕落到货真价实的“媚外”,感到轻蔑。资本主义有资本主义的不足,它的媒体充溢着专家和人民的刻薄的批评,这一方面反映了它的民主自由度,另一方面也说明了它确实存在着类似的不足。那么,美国人自己会不会在一个外乡人把纽约夸得天花乱坠时,接受这个人不切实际的赞美呢?不会!他们知道纽约有贫民窟。

            而“无知”的确毁坏过国家和生活。可是,它也有着可爱的一面,我们曾经讨厌一个无知的婴孩吗?我们喜爱他们的纯洁,正是因为他们处在未曾有知之前。

            科学家的幸福,在某种程度上,也正是依靠着他们的无知。无知给他们留下了新天地去征服。他们可能在自己领域的现有知识上,达到了顶峰,但当他们继续工作时,一切还是一知半解。苏格拉底在他70岁时所认识到的知识,是“自己一无所知”。无知创造了伟人们探索行路滚滚惊雷般的脚步声。如果一个人生下来就知道了一切,知道了关于自己未来和死亡的一切枝节末梢,那么他可算是大智之人,但他却失去了无知的乐趣。他只能按着命定的脚印,亦步亦趋地履行天意。

            在《无知的乐趣》中,R·林德写道:

            人类感受过的最大的欢乐之一是,迅速逃到无知中去追求知识。无知的巨大乐趣,归根结蒂,就是提问题的乐趣。已经失去了这种乐趣的人或已经用这种乐趣去换取教条的乐趣(这就是回答问题的乐趣)的人,已经开始僵化。

            看过专家的话,细细品味,我们常会恍然大悟地认为他们说得真对,然后感叹自己何以不能如此明晰。记住:因为我们只解放了一小部分思想。虽然一部分定论被我们果敢地推翻,但是还有许多定论始终是我们无力触及的。这就是幸福而又有所建树的人与普通人的根本不同之处,他们解放了思想的全部。

            这些思想彻底解放了的人,对世界有着比常人更加温和的态度。他们不会对那些被历史定罪为“反面的”人物怀有不共戴天的仇视。他们深知,历史需要帮助,而不是推倒重来的新世界。他们相信,“凡是合理的就将存在,凡是存在的都是合理的”(黑格尔语),而和平时期,新世界不需要热血,只需要混凝土。

            二十七岁,我们能怎样把手通融地交给手相先生,就应该怎样通融地对待迷信、传统、一切被暂定为荒谬绝伦的事情。在那些未知领域得以盖棺定论之前,请保持这种审判前的宽容,这也正是那些对罪犯微笑的警察更值得我们热爱的原因。即使我们根本不相信手相术(Chiromancy),我们也有理由为快乐一下,让“未来你会在某一天翻天覆地”的好话安慰一番寂寞的心灵。梦灭之后,我们不再雄心勃勃,但在理念上,我们还是喜欢伟业的。

            当然,实际生活中我们完全相反,有时甚至想像愚者一样过那种闭着眼睛的生活。我们更愿意走在平坦的大路上,不想遇到风暴,哪怕是为了委任而考验我们的那种风暴。我们的生活原则就像诗人北岛写道的:“渴望燃烧/就是渴望化为灰烬/而我们只求静静地航行。”

            比我们小的人说我们不到三十岁,就被生活磨成了没棱没角的鹅卵石。我们自己却不这样看,我们坚定地扔掉了燃烧的火焰,为了自己的家,也为了别人家,我们在静静地制造混凝土,在航行。

            这个时候,我们可以测试一下自己,看看自己是否已经具备了二十七岁人的城府——

            (  )1.  我们是不是首先作完手里的工作,再去看南斯拉夫局势的报道?

            (  )2.  我们是不是在秘密状态下将一个计划实施,快要成功时再宣布出去?

            (  )3.  我们是不是拒绝传播自己不大清楚了解的事情?

            (  )4.  我们是否乐于狠狠地赞美一切有益于自己的人?

            (  )5.  我们是不是敢于在出纳员少付给自己钱的时候去索要?

            (  )6.  我们是不是不再轻易为一个异性而动情,不再轻易让其占用自己的时间和精力?

            (  )7.  我们是否拒绝在朋友面前暗示自己不满意自己的配偶?

            (  )8.  我们是不是总在一番亲吻之后,才开始作爱?

            (  )9.  我们是不是反对教自己的或别人的孩子骂人?

            (  )10.我们是不是尽量避免与父母发生一切争论?

            这十个问题,如果我们的肯定回答在七个以上,我们就受之无愧,堪称二十七岁的人。如果在五、六、七之间,我们则接近了二十七岁人的城府。如果在五个以下,那我们就太嫩了,尚需修炼,否则这种低级心智将会影响中年生活。

            这时,青春风暴中最后一个大浪行将过去,而中年生活正像风暴过去后大海所呈现出的那种宁静,表面一派平和,海底却涌动着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