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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年丫头,你可知道你这‘年羹尧’顶得是谁的身份吗?”他这一问,我惊得眯起双眼,难道说这世上真有年羹尧这个人?那我算什么?

            “这本是宫廷丑事,顺治爷那会儿就禁言的,这年羹尧确有其人,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但我从未见过,只是长大后和阿玛喝酒时听他提过一次,阿玛当时说是自己荒唐,但我听来却觉得他用情至深。”

            “顺治爷年轻那会儿整日受多尔衮牵制,那时皇太后还年轻,为了顺治爷不得不顺了多尔衮的淫威,虽说没有民间野史所说的太后下嫁,但多尔衮夜宿慈宁宫也是朝中人尽皆知的事,这也是顺治爷为何会这般恨多尔衮的原因,以至于……”

            “以至于后来的挖骨鞭尸对吗?”我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他抬头看了看我,木然地点了点头。我起身为他倒了杯茶,递到他的手上,他接过喝了一小口继续说道:

            “其实荒唐的是,多尔衮死后太后竟发现自己有了生孕,多尔衮虽霸道但子嗣薄弱,太后这方面是疏忽了,后招来太医,听闻万不可打掉,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太后那时只得忍辱将那孩子生下。顺治爷得知便命人将其扼杀抛尸荒外,开始太后也是同意的。但后来孩子生出后,太后见是个漂亮的女娃,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让人悄悄送出宫去。”

            “从那过了七、八年,女娃早就淹没于茫茫人海,顺治爷殡天前得知女娃还活着,曾命数十名大内高手追杀,太后那阵子很伤心,没想到事情过了这么久,皇上的恨意一点都没有减轻。但同时太后也派了一批人寻找女孩的下落,希望能在那些杀手找到之前将女孩保护起来。然而这一找找了近十年,顺治爷后来留下遗诏,不得留下那孩子的性命,这恨意注定绵延百世,到了康熙爷执政,阿玛跟着当年的裕亲王下江南办差,无意间竟在乐坊留宿时发现那个女娃,只是没想到世事轮转,这当年的格格竟成了烟花女子,而阿玛则是她的恩客,但若不是这样也不会发现她腰间的胎记,真是造化弄人,阿玛那时怜惜她竟没有像裕亲王禀告此事,而是偷偷将她带回京城藏在别苑。”

            “然后……”

            “然后那女子陪伴阿玛多年,产下一子,便是真正的年羹尧是吗?”我笑了笑,替他说了下去,“但后来还是被康熙爷发现了,虽有不忍,但碍于先皇的遗诏还是将母子二人处死了,但却没有治阿玛的罪,阿玛失去了妻子孩子,却还要感激皇上的不杀之恩,后来皇上多少有些愧疚,便将我赐名年羹尧,并委以重用,算是对阿玛多年忠心耿耿的赏赐!”我冷笑了一声,负手站到窗前,多可笑啊,拆散了好好的一个家庭却还要别人记得你的恩德,多可耻的封建王朝!

            “阿玛对此挂心了一辈子,却不能向任何人说,皇上还是仁慈的,毕竟他把你给了我们年家,这等于承认了大哥的名份!”

            “哼”我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只是不知道当年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毕竟阿玛将她藏得很好!”

            我回首看了看瘫在桌上的行军图,纸张中间立着烛台,火影摇曳,映得桌面和大哥的脸一片通红,突然凝神的一刹那,脑中灵光一闪,我微笑着缓步走到桌前,点了点烛台的基座,扬起眉梢对年希尧说道:“大哥还想不明白吗?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

            年希尧疑惑地望着我,我调转目光在图纸上扫视着,指尖在纸面游走,淡淡地说道:“大哥,罗布藏丹增的叛军找到了!”

            仰首莞尔一笑我向年希尧抱了抱拳,歉意地说道:“大哥,对不住,恕小妹失陪了!”

            他起身张了张嘴,我还未待他开口已一阵风似的闪到门口,向军营奔去。

            “博硕!”还未进帐,我远远地就扯着嗓子叫着博硕的名字,声音里满是压不住的兴奋。一撩帘帐发现他正抚着下巴对着沙盘发呆,对我刚刚的喊声恍若为闻。

            我径直走到他面前,抽出烛台上的蜡烛往沙盘中央一插,博硕起先愣了愣,随即两眼放光的看着我。我得意地刮了刮他的鼻子,故作闲散地说道:“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游牧部落打仗,一样也要水、草、粮。青海四遭被围得水泄不通,为什么至今罗布藏丹增的兵仍能支持?就因为塔尔寺里粮库,而塔尔寺离西宁只有几十里,我们遍寻了青海唯独漏了这个塔尔寺,正所谓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次日起博硕就下令筹粮处截掉一切内地运往青海的粮食,将驻守甘北的绿营兵紧急调防松潘,将驻守西宁所有军队全部移防兰州,这出空城计唱得有声有色,明着造成大军东移的假相,暗地里各军一律昼伏夜行,对西宁、塔尔寺进袭——逢村烧村,逢人杀人!

            而西宁城里十万石粮就是最好的诱饵。听着博硕的部署,我不禁重新审视这个一手培养的小子,看来为了这一仗的全胜,就是饿死了青海全省人,他也在所不惜!难道说我带兵这么多年只是为了成就他吗?“仁不统兵、义不行贾”如今他的战术已让我望尘莫及,如若没有他,我年羹尧又能成几件大事呢?

            清晨第一缕阳光投射进屋里,  “醒了吗?”我点了点头依旧懒洋洋地睡在博硕温柔的怀里,看太阳丝丝缕缕的光线都写满了他给我的爱,我爱极这样的时刻,任由他无限地宠着。我起身伸了个懒腰,惬意地说道:“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叛军那边的战事已了,紧绷地神经也跟着松散下来,今天是我们约好狩猎的日子,是该好好玩乐一下了!

            “懒丫头!”博硕宠溺地捏了捏我的脸颊为我套上衣衫。我看着他低垂的眼睑不由地又想起另一个人,一个会让我的心很痛很痛的人。

            繁星点点舞夜色,枫叶渐红相思浓,秋叶飘落一地黄,落叶片片知秋情。

            季节悄然转换着自己的角色。初秋的风还残留着夏的余味,习习而吹,有丝凉有丝暖。静谧的月,明明柔柔,散发着柔和的光;繁空星星点点,跳动着夜的韵律,寂静的夜,偶有一两声虫鸣,在窗下清唱。

            我和博硕避开护卫在山林里游走,享受着这份难得的闲静。

            “博硕,我们好久没这样单独出来赏景了!”我看他淡淡笑了笑,一把捞起马背上的我置于身前。

            我靠进他怀里,久久地望着满天橘色,望着落叶飘飘,在心里已经无数次地勾勒着我眼底的秋,“时间好快啊,一年又快结束了!”我喃喃自语,“博硕我还记得那年山谷里的萤火虫,你还记得吗?”

            他不说话只又将我搂紧了些,低头在我耳边吹起清脆的哨音,竟是久违的歌曲,他母亲的歌,维族悠扬的情歌。

            “博硕,这首曲子我都忘了,多少年了?”

            “叶儿,这是专属你我的回忆,多少年都记得,一辈子都记得……”

            他低下脸,以逐格慢放的速度,接近我滋润微张的红唇。我看见长长的眼睫无声的动了一下,微光中一对星星在梦幻中升起。

            “博硕,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爱你!”

            他停下来怔怔地看我,我心酸地轻轻拂过他敏感的脸颊,宛如一片微温的雾飘过心中,心也宛如化成了一阵烟。

            我微微长叹,吻上他的唇,低低说出我的渴望:“博硕,我爱你,别离开我……”

            这一生情债太多,躲不过,顺其自然吧……

            我滥情吗?一颗心为什么要许两个人?可这样的男人我有什么理由不爱呢,这么多年的陪伴,他渗入我生命的每一个环节,他熟知我每一个小习惯,凡存在过,便留下痕迹。他是我心口那根深深的刺,即使拔掉了也会留下抹不掉的印痕。

            我习惯有他的存在,就像一起出门的时候他总会站在有阳光的那一边,让我走在他高大的身影里;就像他知道我睡眠不好,所以总在睡前为我备下一杯热奶子;就像他知道我饭量不大,当我进食过程中放慢速度,他就会很自然地接过我手中的饭碗……

            但我却过了很多年才明白,原来,习惯也是一种爱,平淡,却隽永。就在一个又一个小小的,不易察觉的习惯里……

            寒风渐紧、风清人寂的秋夜,思绪宛如决堤的江水,漫卷狂歌。所有的情绪萦萦绕绕缠绵于心底,不管前生还是今世,都是命运的使然,终是难以释怀。很想借一缕秋日寒寒的风,涤荡生命的涟漪,把情绪的死潭搅起一抹秋泓。然后,静静地遥看午夜星河,看静夜里云卷云舒、自由流浪。

            身边的博硕动了动,裹着毯子又将我搂紧些,我转过脸看去,月下是他纯真的睡脸,嘴角微扬满是幸福的笑。幸福吗?也许于他是的,我本以为今夜会有彻夜的缠绵,然而他只是默默地揽我入怀,我怜惜地吻他,只因我的一句话,一丝情绪,一抹微笑也许是他一生的等待……

            我承认我是自私的,爱这个字其实不必对他开口,因为即使知道了,什么也不会改变,但我现在需要他,他已不仅仅是我感情的支撑,我还需要他的能力,他的忠心,我知道他不会背叛我,但现在的我不能有一点点松懈。我羡慕他的能力,他的战术和狠绝是我不可能得到的,为了我他杀了十万俘虏,只因他们不能为我所用,得不到的,也不能让朝廷得到,他这样说着,却勾起我心底深深的寒意。这样一个男人幸好是我的,我这几年常常这样想。

            有他在,我也许可以做到的,我摸了摸他的唇,闭目睡去,携着一缕希望期待明朝迎向暖暖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