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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怀中的躯体是个真实的生命,像一朵刚刚盛开就遭风吹雨  打的花儿。我和她相处还不到三个小时,却已对她热情似火。同情、爱怜、感动、新奇等情  感交织在一起,汇成浩荡激情,将我的身心点燃。

            我们像雷电劈出的两团火焰,在荒原上无所顾忌地燃烧。

            她撩起短裙,右腿盘在我的腰间,引导我融入了她的身体。我缓慢而坚定地爱她,贪婪  地享受她灵魂深处的温暖。那里没有孤独,没有悲伤,是我梦寐以求的地方,仿佛经历了漫  长的跋涉才得以抵达。

            凌晨两点,漆黑而孤寂的海边,我们意乱情迷。

            我们终于分开。夜光中她的面目不甚清楚,透着几分冷艳,像一张彩色底片。她似乎褪  下了自己的裤衩,擦擦自己又擦擦我,然后纤臂一扬,一小团乳白色的柔光便随风飞起,宛  如一只海鸟隐没在黑夜的海上。

            我诚惶诚恐地说,对不起,我真不是个东西。

            她说,不怪你,是我想要。

            为什么?

            你陪了我这么久,我不想欠你的。

            你还的人情太重了,我反倒欠了你的。

            我们萍水相逢,谁也不欠谁的。

            她拉起我的手朝有路灯的方向走,边走边接着说,海边风太大了,会感冒的。我跟着她  默默前行,像她的影子。到了马路边,她又停下来钻进我怀里。我们再次拥吻。

            你去哪里,我送你。

            不用送了。

            我不放心让你自己走。

            我没你想的那样脆弱。如果缘分未尽,我们还会见面,如果无缘再见,我会记得今晚。  说完,她未等我反应就转身奔到大街上,钻进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我来不及追赶,眼睁睁  看着她的车子消失在大街尽头。

            我看得很清楚,她一直都没有回头。

            我若有所失地走上了回家的路。这条路我不想走,却还是要走。我到家时已筋疲力尽。  我对自己说,今夜就是今夜,与往常的任何一夜没什么区别,像梦一样,看似别致,其实什  么都没有发生。

            好了,这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大致就是这样。为了尽量淡化我的影子,同时便于美化我自  己,我将用第三人称讲述这个叫《瑞典火柴》的故事。可我还是隐隐担心这是徒劳,因为再  怎么改头换面遮掩粉饰,都难以抹去故事留在我心灵上的灰暗痕迹。

            《瑞典火柴》第一章

            《瑞典火柴》第一章(1)

            刘大昆坐在万宝海鲜舫的包房里,等岳子行一干朋友来欢聚一堂。

            大屏幕电视放着泳装版卡拉OK歌曲,几个歪瓜裂枣竟然也光溜溜地在上面搔首弄姿,气  得刘大昆直骂音像公司为降低成本不择手段。窗外的天色正暗下来,已经六点了,该来的还  没来。他很恼火,也有点儿难过。是啊,他是自由人了,可人家都家里家外地忙,谁有工夫  来喝他的闲酒呢。

            刘大昆和蓝青刚离,现在正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呢。离婚的人发空发飘,总也塌实不下来  。原以为离婚就是解脱,可整这事儿就像动了个大手术,把精神和肉体都切开了,还解脱个  屁呀。结婚是两个漂泊的人好不容易在同一张床上着陆,离婚就是互相再把对方踹下床去,  各自带着伤痛继续随波逐流。

            刘大昆和岳子行、朱旗等人都是过命的交情。十年前,他们从各自的大学毕业后来到大  连,在同一家国企混饭吃,后来相继辞职,去不同的角落寻找更好的生活。那时候,他们总  在一起打斗取乐,谋杀烦恼寂寞的单身时光。大家搞对象时,男男女女常常聚会,成家后也  频繁走动,只是近两年来往少些,想必是年龄大了,工作和家庭少不了波折,没了时间也没  了心情。

            刘大昆和蓝青是大学同班同学,这起天作之合曾经很受人羡慕,圈儿里人宁肯相信亚当  和夏娃能离,也不相信他俩能离。拿到离婚证时,刘大昆觉得有人和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但他笑不出来,也不知道那个开玩笑的人是谁。

            这是场噩梦,梦醒了,满心都是真实的伤痕。

            领离婚证的那天雨下得很大。刘大昆和蓝青事先约好了在劳动公园北门见面。蓝青早就  搬出去了,住在什么地方刘大昆不得而知。他赴约时没打伞,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英勇就义  ,还打个鸟伞啊。

            蓝青来了,花伞微微一扬便露出一张俏脸。他们什么也没说,上了出租车向青云街驰去  。蓝青坐在后面,刘大昆坐在前面。这是蓝青多年来头一次见刘大昆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他  总说坐在前面危险,一旦出事,司机旁边那人没个跑。这一回他破了例,让蓝青心头一震。

            两人在青云街下了车,过马路时男的差点被一辆面包车撞上。女的叫了一声,呆望着即  将不再是自己丈夫的丈夫。男的很失望,妻子就那么叫了一声,表情里并无太多的恐惧和关  切。

            离婚手续远比他们想象的简单。婚管处的人一副生活导师的模样,语重心长地劝他们慎  重再慎重,如果没有过硬的理由,最好是回家考虑再考虑。蓝青眉宇间透着焦急,刘大昆看  在眼里冷在心上。他平静地说,我阳痿,有医院证明。生活导师愣了一下,满脸的迷惘。蓝  青扭头瞪了准前夫一眼说,你不胡说八道就难受吗?

            听说以前的离婚证是黄皮的,可现在换成了绿皮的,人手一本。刘大昆拿到证,蔑视着  这个小本子,嘿嘿地冷笑。蓝青问他笑什么,他说绿灯行红灯停,干吗不把结婚证做成绿的  离婚证做成红的。蓝青说,怎么理解都行,红证表明找到了归宿,不再找了也不能再找了,  绿证则是说可以重新寻找了。

            刘大昆望着前妻,陡然伤感起来。他昨晚设计了很多台词,洒脱的、幽默的、缠绵的、  哀怨的,可这时候一句也用不上。此时蓝青也正凝视着他,仿佛在看镜子里的自己,眼角的  泪光晶莹明亮。他大为触动,爱的历史在脑海里飞速重演。他正考虑是否上前拥抱她,蓝青  幽幽地说,大昆,你多保重,我到死也忘不了你。

            刘大昆说,我也忘不了,死多少回都忘不了。

            蓝青说,你别恨我,也别恨自己,我们是无疾而终,最好的告别方式。

            刘大昆没吭气,怕一出声眼泪会被声带震下来。蓝青过来抱住他,和他贴了一下脸。他  刚感觉到她脸上的湿润,她已经转身走了。她的高跟鞋踩在人行道漂亮的花砖上,声如远去  的鼓点。

            这个渐渐走远的女人,刘大昆爱过她,和她一起共同生活了七年。他们开始得隆重,结  束得简单,就像一个生命,显赫也好沧桑也好,死后只有墓碑能证明它的存在。这一切太荒  诞了,也太虚幻了。刘大昆盯着手中的离婚证,像盯着一块墓碑。它在无情地向他证明,他  的爱情和婚姻已经死去。

            刘大昆将离婚证撕破,掷向蓝青的背影,恶狠狠地骂道,老子不要你证明!不知是骂蓝  青,还是骂离婚证。

            岳子行加了两个小时的班,帮老板斯文森翻译一份文件,然后匆匆赶去万宝海鲜舫见刘  大昆。他在车上给刘大昆打手机,说半个小时赶到。刘大昆说朱旗已到,你半小时内不到就  甭来了。

            朱旗来晚了,到了才知道自己算是早的。刘大昆本想损一损朱旗,见他带了个小妞,就  没好意思发作,半真半假地说他见"丽"忘义,重色轻友。

            朱旗生性爱玩,至今未婚,去俄罗斯混了两年,现在开了家小印刷厂,大小也算个老板  。刘大昆看朱旗的小妞眼生,不过总体感觉像个好姑娘,跟了朱旗算是白瞎了。

            朱旗见包房里冷清,就叫了几瓶啤酒边喝边聊。刘大昆本想倾诉一番婚变之苦,见朱旗  玩性正旺,就啥也不想说了。

            朱旗的小妞叫欣然,嗓音很好,唱了首那英的《征服》,听得刘大昆只想哭。歌词写得  太好了,写的都是他的心情。他大口地喝酒,像在喝蓝青下好的毒。朱旗也吼了几声,煞是  难听。刘大昆捂着耳朵叫他把麦克风给欣然,朱旗一会儿说音响太差,一会儿又怨电视屏幕  上的女人太露太骚干扰了他的发挥。刘大昆说,你别总是拉不下来屎怪地球没吸引力。

            刘大昆的手机响了,是岳子行的老婆冯筝打来的。冯筝说了些客气话,然后拐弯抹角地  打听岳子行。刘大昆猜想这俩老鸳鸯可能闹别扭了,公的到点儿没归巢,雌的就沉不住气地  四处打探。刘大昆说,老岳在我这儿,还有朱旗他们,已经开饭了。冯筝说,他胃不好,你  们别灌他,喝完就别瞎折腾了,让他早点儿回家。刘大昆说,嫂子放心,保证你老公吃好喝  好回家好。

            刘大昆和冯筝很熟。冯筝当年千里迢迢来大连找岳子行自投罗网时,是他领着她去见的  岳子行。她是个好女人,典型的贤妻良母。岳子行婚后和谭璐一直挂着,还隔三差五打野食  。作为朋友,刘大昆很惭愧,因为他没有尽到监督规劝的责任,还经常帮岳子行撒谎掩护。  可惭愧归惭愧,刘大昆并不自责。如今这还算个事儿嘛。

            朱旗和欣然勾肩搭背地整情歌对唱。刘大昆心想岳子行你快点儿来吧,我自己给人当电  灯泡的滋味儿不好受呀。正想着呢,岳子行到了。大家略作寒暄,坐下来喝酒聊天。欣然还  想唱歌,朱旗说别唱了,和刘哥岳哥说会儿话。

            刘大昆告诉岳子行冯筝来过电话了。岳子行没接茬,刘大昆就不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