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一直在想,如果可以重来,我是否还会选择同样的路?是不是只要我当初能够毅然决然地放下,今天的一切就可以避免,我还有我的亲人,还有一颗完整的心?

        我无法找到答案,因为没有如果。我只好带着破碎的心,继续活下去,虽然我并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苟活,因为没有人可以告诉我。

        回城的那天,望着舅舅、舅母、大姨、二姨关切的眼神,听着他们的千叮万嘱,我的心里盈满了泪水,我要为了这份爱坚强地走下去,找回属于我的人生。

        到家的那个晚上,我疲倦地躺在沙发上,动也不想动。

        小天坐到我的身边,我挨着他,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

        “姐,你开心吗?”他忽然问我。

        “开心。小天在我身边,怎么会不开心?”我有气无力地说。

        “可我觉得你不开心。”

        “嗯?”

        “你很落寞,变得不爱说话了。”

        我默不做声,仰起头,无奈地看着他。

        “姐,还在为二姐的事自责吗?”

        “我对不起她,对不起我们的妈妈。”

        “二姐的死谁也不想的。大姐,你也是受害者。”

        “不。如果不是我,她就不会死。”

        “如果你有错,那我又何尝不是。我没有真正关心过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如果我早点发现她不对劲,那么悲剧或许就能避免。如果一定要为此负责的话,我也应该承担,不是吗?毕竟,我也是这家里的一份子。”

        “不,你没有错,错全在我。如果我没有忽略她,如果我没有自欺欺人地骗她,她就不会伤透了心,走上绝路。”我坐起来,不容置疑地说。

        “那么,换句话说,真正走上绝路的是她自己,她也应该为自己的死负上责任。”小天看了我一眼,试探性地下结论。

        “我不许你这么说她。”我站起来,隔开他好远。

        “不,我要说。话憋在我心里已经很久了。从小到大,只要我和二姐有一点闪失,你就会认为是自己的错。二姐跌倒摔跤是你的错,病了是你的错,你忙碌忽略了我们是你的错。现在她死了,更是你的错。你把所有的责任归到自己的身上,然后把自己封闭起来,每天都生活在追悔之中,你以为这样就是在赎罪了?”他站着,扯着嗓门,对我大喊。

        “不要说了。”我求着他,拉着他。

        “不,我还要说。你的确有错,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把她当个成年人,你的保护让她丧失了承担苦难与不幸的权力。如果她死是要你忏悔的话,那么她的良心又何在?”

        “如果真的有错,也还够了。这样下去,我跟失去两个姐姐有什么分别?”他双手扶着我的肩,无比的严肃。

        我靠着他,泪水汹涌而出。

        “那么,把心中的包袱放下好吗?走出过去的阴影,从那个永远无法挽回的悲剧里挣脱出来,继续追求你的梦想,事业……”

        邹天紧紧地搂着我,停顿了很长时间。

        “包括爱情。”突然他说出这么一句让我忧伤难当的话。

        “那些都已经结束了。”

        “你……你还爱着林启正吗?”

        “不爱了”。

        “如果不爱,为什么那么忧伤?”

        我无法回答。

        “你那么爱他,为什么不去找他?”

        “找他?”,我苦笑一声。“你太天真了,完全没有这个可能。”

        我摇了摇头,示意他不想再讨论下去。我怕面对这样的谈话,因为它总能勾起我痛彻心肺的回忆。

        时间彷佛静止了一般。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有些不忍,我思索着是否该让他继续,因为这是我和邹天头一次正面这个话题,或许我应该听听他的想法。

        “小天,你还想说什么?”我努力地望着他,期待着。

        “我并不了解林启正这个人,仅仅照过几次面,但是追悼会的那一次,让我终身难忘。他那样的人,居然为了你放弃蜜月,一路飞奔回来,你能想象这期间他经历了怎样的风暴,他该怎么说服周围的人,怎样顶住两家的压力,怎样忍住世俗的眼光?你们旁若无人地拥抱着、倾诉着,就好像是经历了生离死别那般,我们看着,都觉得……”

        “觉得什么?”

        “你们才是真正的一对。”

        我黯然,不知说什么好。

        “姐,我有预感,你们俩不会就这么结束。”

        他说的话、还有他若有所思的样子,我突然意识他不再是我印象中的那个稚气未脱的小男生了,他已经在我的漠视及不知不觉中长大了。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心潮澎湃。再想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对于我和他,老天已经为我们做好了最好的安排。我也无力改变些什么。

        邹天说的对,我这样浑浑噩噩像个游魂似的,只会让身边关心我的人伤心与难过。我要振作,我要试着抛开以前的一切,开始我新的生活。

        我报了瑜伽,参加各种社交活动,我的爱情虽然死了,生活还可以继续燃烧。

        番外——邹天:

        我的大姐,何其善良、何其温顺。别人都不知道,在她坚强的外表之下,隐藏着怎样的脆弱。

        我对高哥说,你把我姐娶回家吧。

        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摊了摊手。他拍拍我的肩,“阿天啊,你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追她,世人皆知啊,可是她看不上我,也是世人皆知啊。唉,真他妈不爽,一个好好的人,现在就……。你啊,说说你姐,难道她还真要为了那个男人一辈子不嫁啊。”

        原本,助教的日子还要延续两个月的,可是想到我姐,就不再坚持了。

        家里就我一个男丁,我不来,谁来。

        这个家,是该一个男人把它撑起来了。

        (三)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左辉出差了,小玲打电话来要我陪她做产检,好吧,孕妇最大,我只好放下手上的活,开车去接她。

        “邹雨,我是不是越来越丑了,你看,我这脸上,都已经长斑了。”刚上车,小玲就抱怨起来。
        “没有啊,我怎么没看见,就算有,也是孕妇正常的反应吧,生完就没有了,而且啊,”我故意拖长音,“你整个人洋溢着母性的光辉,那些斑啦全被比下去了”……

        “又取笑人家了,不跟你说了。”

        “岂敢岂敢,我可不能把我干儿子的妈妈给气着了,万一你到他那里打小报告,他以后不认我这个干妈可怎么办?”

        说完,我们俩开始大笑。车里尽是欢乐的笑声,我与她一起分享着即为人母的喜悦。

        到了医院,已经人满为患了。没办法,好医院总是要等的。到我们做完检查,已是下午两点了。医生说胎儿很健康,要小玲注意产前运动,这样生产时就会顺利些。我扶着她,她指指肚子,撅起嘴,我明白她的小祖宗向她发信号了,要进贡五脏庙了。

        我想到附近新开了一家煲汤馆,很滋补的。于是提议过去尝尝,小玲爽快地答应了。我示意她等我一下,我去停车库取车。

        走进车库,身边突然驶来一辆气派非凡的车,就停在离我的花冠几步之遥的车位。不久,从车里走出来一位老人,我定睛一看,居然是林董!他的身旁有一位打扮时髦、姿色妖娆的妇人扶着他,后面跟着几个保镖,好大的排场。他们一行人向我这边走来,我试图躲开。就在我踌躇的时候,他正好往我这边看,认出是我,问道:“邹律师?”

        “是的,林董,想不到在这儿见到您。”我努力挤出笑容。

        “很巧啊,你过来是?”

        “陪朋友做例行检查。”我答。

        “哦,那你请便,我先走一步了。”

        “林董慢走。”

        看着一群人浩浩荡荡从身边走过,我不禁感慨:有钱人就是有钱人啊,想什么时候看病就什么时候看病,通常是医生等他们,而我们呢,排了几个钟头的队,几分钟就被打发了。

        煲汤的味道真是不错,小玲喝了三大碗,还不罢休。

        “有人不是说吃多了会发胖变丑的吗?”我嘲笑道。

        “不是啦,你干儿子要喝的。”她急忙狡辩。

        女人就是这样,心里想的和实际做的往往不一致,还美其名曰女人是多变的,让周围的人不知所措。

        我看着她,有股冲动在心里蔓延。

        “来。”

        “干什么呀?”

        “让我听听。”我一边说着,一边靠近她的大肚子,聆听里面的动静。

        “听见什么了?”

        “听见他在说,让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