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会输给你?”真秀追了上去。他很少跑,常常都是走路很悠闲的样子,可一旦跑起来,雪言才知道他有着惊人的速度。

            “我可是优秀品种,和普通女生不一样的。”雪言边跑边笑,“追得上我再说!”

            她果然是运动细胞好得惊人的女生!可这么优秀的体能却只是器官买卖中的一个估价条件。真秀追上去,贴着她耳边跑。如果没有阿刹德的阴影,雪言会是多么快乐多么优秀的女孩子。

            “你也不差!”雪言已经尽了全力,真秀却依然跟在她身边,不快也不慢。虽然说他是男生,但是显然他现在的速度已经快过一般的男孩子了。真秀不仅是头脑上的强者,连体育方面也是。

            很快的,伊贺颜中餐厅已经在眼前了。两个奔跑的疯子停下来,等呼吸平静后才进去。雪言看着真秀背后晃动的帽子,笑了起来:“真看不出,你跑得这么快……怎么不参加校运会……我没在名单上看见你的名字……”

            “没有仲海快,跑不过他,也跑不过藏血,干脆不参加了,哈哈。”真秀一只手扶着中餐厅的围墙,边喘边笑。

            “原来……你也这么好胜。”雪言笑了,“谁规定你样样都要第一?”

            “我没说不可以,所以我不参加。我连威胁都不给他们,怎么能说我好胜?”真秀笑,“走了,进去吧。”

            雪言和真秀走进伊贺颜的中餐馆,没有留意到中餐馆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敞篷车。在夜色里,有一个诡谲的影子。

            “那丫头是在伊贺颜大学的门口被车撞死的,不过那丫头和伊贺颜大学的伊贺颜家族没有任何联系,为什么伊贺颜家族要给她收尸?我就是想不通这一点,除非那丫头其实没死,跑进学校躲起来了。伊贺颜家族在庇护她,故意捏造了已经死亡的假象。”

            “那丫头就算死了,尸体也值不少钱啊。我们已经有了好几个买家,丫头的眼角膜、心瓣膜、小腿骨还有左手的一块韧带都已经有主了。”

            “伊贺颜大学是国际私立贵族大学,里头不少学生得罪不得。说不定他们的家长就是我们的买主,就算现在不是,将来也可能会是。”

            “伊贺颜大学现在是伊贺颜真秀在掌管吧?听说这小子不太好惹,手腕很厉害。”

            “厉害又怎么样?老子一枪崩了他,看他怎么厉害得起来?”

            “他如果真的是个人物,你能崩得到他?大头别傻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走了进来,打打闹闹的,也没有引起谁的注意。现在学生不都这样?那“大头”偶尔往门口瞟了一眼,看到那男生栗子色的球衣和帽子,“呸”了一声:“乳臭未干的小子!”

            正在上楼的男生似乎微微停了一下,没回头,手插在口袋里,继续走了上去。

            走进二楼的包厢,雪言的脸色变得出奇的苍白。她像僵尸一样冰冷且直挺挺地站在包厢中间  ,好像已完全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真秀反手扣上了门。在听见门“砰”的一声关了起来后,雪言震动了一下,突然双手交叉紧紧抱住身子,牙齿“得得”打颤。

            “别怕。”真秀知道她在极度紧张和恐惧的时候就会变成这种样子。关上门,他拉下窗帘,从背后抱住全身冰冷的雪言,让她温暖一下,然后慢慢坐下来。

            “他们……要把我分成很多很多块……卖掉……”雪言全身都在发抖,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我……我听见了。”真秀紧紧抱着她。她拼命往真秀怀里钻,像是希望自己可以缩小成看不见的东西,躲进真秀的口袋藏起来。

            “别怕,他们不知道你在这里。”真秀柔声安慰。雪言苍白得像个木偶,刚才奔跑过的红晕全都不见了。

            “他们很快会找到我的,很快就会的。”雪言凄凉地笑,“我还会连累你。他们已经--知道你了。”

            “我不怕。”真秀的嘴角微微一撇。

            “可是我怕。你不懂的,你不明白的,你不知道他们的可怕,他们全都不是人!是凶手!  全部都是杀人凶手!”雪言摇头。她已经说不下去了,她的身体僵硬得不像活人,高度的紧张让她的血管全部收缩,皮肤呈现惊人的惨白。

            “他们也是人,不是魔鬼,最多是丧心病狂的坏人。”真秀握着她的手。她的手指僵直,居然冰冷得无法和他交握。再这么恐惧下去,她说不定会先因为精神的极度紧张而疯掉或者死掉。

            “笃笃。”敲门声。

            雪言全身一震,真秀只得低头吻了她的额头一下表示安慰。“别怕!”他放开她,过去开门,“什么事?”

            “先生、小姐,请问要点菜吗?”

            “一份海鲜煲、柠檬乳鸽、西芹百合,两份海胆沙和生鱼片。”真秀微笑,“还有,可以先给我送一杯热咖啡吗?”

            “好的,先生请稍等。”

            雪言窝在包厢的椅子上颤抖,她把自己蜷缩起来,抱得像一个茧。

            “没有人会伤害你,我会保护你的,别怕。”真秀解下球衣的外套,用那一件栗子色的外套把她包住,遮住她的眼睛,给她一些安全感。

            真秀的球衣带着真秀的体温和味道,雪言紧紧抓住,往球衣里面躲。她害怕光,害怕风,害怕一切可能使她暴露的东西。

            除了真秀,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她安全感。如果没有真秀这一根溺水中碰到的稻草让她抓住,她宁愿现在立刻就消失!她紧紧抓住真秀的手,真秀的温暖,真秀……

            “笃笃……”服务生敲门,“先生,热咖啡。”

            “雪言,你放开我,我要去拿咖啡。”真秀轻声在雪言耳边说。

            雪言的手微微松了一下,真秀站起身。但她又立刻拉住了他,眼睛透露出强烈的哀乞之色,像是在说“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她像个将要被人遗弃的可怜虫,好像他一放手,她就会被扫进垃圾堆,会被带走。

            真秀被她紧紧拉住。服务生体贴地把热咖啡留在桌子上,关了门出去。

            “雪言,喝一点儿,放松一点儿,别怕,你整个人都冷了。”真秀把热咖啡凑到雪言嘴边。

            雪言咬紧了牙关,所以喝不下去。

            “雪言。”真秀把热咖啡留在雪言手里,让她双手握着,温暖她冰冷的手。

            过了好一阵子,雪言才微微张开嘴唇。一张开,她的嘴就渗出血来,原来嘴唇早就被她咬破了  。喝了一口咖啡,雪言才慢慢回过一点儿神来,失神的眼睛望着真秀,说道:“对不起。”

            真秀看着被球衣包成一团的雪言,栗子色的球衣衬得她的脸色惨白得像鬼,“冷静一点儿,  他们不知道的。”

            “但是我们还要下去。”雪言仍在发抖,她捧着咖啡,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喝,“下去了,  他们还是会看见的。”

            “我们等他们走了再走,好不好?”真秀拍拍她的头,像安慰受惊的小动物,“我不该今天带你来中餐厅的。”

            “遇到了也好,省得……他们要对付你,你都不知道……”雪言的牙关仍然在打颤。

            真秀给她打上球衣的绳结,笑了笑:“这种事,只是迟早而已。”

            雪言慢慢抬起头来,苍白的脸色微微一红。“你讨厌咖啡的。”她低声道。真秀从来不喝咖啡,也尽量离咖啡的味道很远。

            “咖啡容易给人温暖的感觉。”真秀笑笑,“我不讨厌咖啡,只不过这一阵子不喝而已。”

            不讨厌的话,为什么不喝?雪言渐渐平静下来,虽然恐惧,却已经可以控制自己了。蜷缩在真秀的球衣里,她慢慢抬起头:“真秀不冷吗?”

            真秀在球衣里穿的是比较单薄的背心,在十月底这样的天气里,是太少了点儿。

            “不冷。”

            “可是……”雪言本想说,你不是说穿带帽子的衣服是为了预防感冒吗?但一抬头,她突然呆了一呆,“真秀你--”

            真秀低头一看,下午被足球撞中的左肩起了一片淤青。他看了一眼,无所谓地耸耸肩,就像早在预料之中,“没事,撞了一下。”

            仲海那一脚踢得这么重!雪言从真秀的球衣里伸出手,轻轻地在真秀左肩裸露的皮肤上触了一下,“很痛吗?”

            真秀看着她苍白又怯生生的表情,完全不像她平时那样的讥讽幽异。他于是耸耸肩,问:“不怕了?”

            “我忘了。”雪言脸上泛起红晕。自从看到真秀左肩上的一大片淤青,她就花一半心思在真秀身上。恐惧陡然减少了一半,至少她已经会勉强笑了。

            “把你自己当作普通人,完全忘记阿刹德,就算他们看到你,也不会认得你的。”真秀摸摸她的额头,虽然还是冷,但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冷了,“冷静一点儿,你刚才走进来的时候不是很好吗?没有人认出你,对不对?”

            “我好害怕。”雪言紧紧抓住真秀的手,“我看过……看过他们把我的朋友……卖出去的样子……”她显然有一些不堪回首的记忆,那些记忆让她始终都像一只惊弓之鸟。

            “上菜了。”门“吱呀”一声开了,服务生看着门里相拥的一对,怔了一怔,显得有些尴尬。

            “请问楼下f座的六位先生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