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抬起右手架住曼棋的第一拳,可还是被曼棋的第二拳直接击中了小腹,登时皱起了眉头。

            日之媛吓得脸色苍白,“曼棋!你快住手,快住手。”她扑过来挡在真秀面前,“是我……是我不好,你快住手!”

            曼棋看她还维护真秀,本来就妒火中烧,现在更是火上添油。“你闪开!”他大吼一声,“你不闪开,我连你都打,你这该死的笨娃娃。”说着,他真的对着日之媛一拳揍了过来。

            “曼棋,你如果连日之媛都打,你还算是个男人?”真秀一瞬间把日之媛挡在后面,“她没有错,她高兴吻谁就吻谁,你不能让她爱上你,就能强迫她不爱上别人?她不是你的玩具,你这样把她当作你的娃娃,难怪她……”他再架住曼棋一拳,登时中止了这句话。

            “你给我闭嘴!我追不到女生,也不需要你在旁边教训我。”曼棋狂怒之下,双手抓住真秀的肩猛烈地摇晃,几乎要把真秀抓起来往墙上撞去。曼棋身体强壮力量过人,真秀在身形和力量上都不是他的对手,可是,真正的打架并不取决于蛮力。深吸一口气,真秀伸腿拌住曼棋的膝盖,一跪一拗一压。他是空手道高手,近身搏击是他的强项,这么一来,曼棋就被他一下掀翻了。

            “哇!好啊!”哲学系的学生们看得目瞪口呆,走廊上不但演着言情剧,还演着全武行!真秀好身手!

            曼棋皮粗肉厚,根本不在乎这一摔。他不管什么空手道的规矩,直接抓住真秀往地上撞去。只听到“砰”的一声,两个人牵扯在一起,滚作一团。

            “住手!住……手……”哲学系的教授目瞪口呆。这可能是伊贺颜建校以来最严重的打架事件,偏偏其中有一个还是真秀!这可怎么办?他快步向保卫科冲去,要叫人来分开他们。

            日之媛吓得脸色苍白,几乎要昏倒,这都是……都是她不好……是她闯了大祸,才会变成这样。她该死!她害曼棋生气,害真秀蒙冤,害他们两个在地上打架……她慢慢地退后,紧紧靠着栏杆,全身发抖,像是随时随地都会掉下去,也像是随时随地都会昏倒。

            “统统住手!地上的两个人,起来!”

            远远的,传来一声冷冷的呼喝,是一个清晰的女孩子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遥远,但又很清晰。她用鬼魅般幽异的语气,冷冷地说:“再不起来,我一箭射死日之媛!看你们还争什么争!打什么架!”

            箭?

            哲学系的同学们抬头望去,只见对面医学院大楼的楼顶上,有一个头发飞扬、脸色苍白、眼睛幽黑的女孩。她手里拿着一张长弓,搭着一支长箭,气势凌人,似乎随时随地都可以射出。

            姜雪言!真秀的女朋友!登时,所有人的眼光都转到真秀身上。

            真秀和曼棋同时停下手来,望着雪言。谁都不知道雪言从哪里弄来了那副弓箭,但是看她的脸色,显然会说到做到。如果他们两个不住手,她真的要一箭射过来了。

            “日之媛!你到房间里去。”曼棋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砰”的一拳,很快击中真秀的胸口。真秀立刻还以颜色,手肘撞向曼棋的肋骨。两人又在地上“砰砰”打成一团。

            可日之媛完全没有听见雪言的话,也完全没有听见曼棋的话,她满脑子都在想,是我的错,是我闯祸,都是我不好……我该死……我害得他们变成这样。她没有勇气上去拉开他们两个,她害怕得闭起眼睛。无论是真秀还是曼棋,她都没有见过他们这样野蛮的样子。紧紧地靠在栏杆上,日之媛突然间起了一个念头,她闭着眼睛,踏着铁制的栏杆,一点儿一点儿往上挪动。她想逃开,她想从这里跳下去。都是她不好,她该死!

            雪言本已经满心烦躁,看着哲学楼里乱七八糟的情况,她真的有冲动射死曼棋和日之媛这两个麻烦的制造者。眼看威胁无效,她微微挪动箭尖,寻找机会,射曼棋!他的拳头这么重,真秀再被他打到几下,是要受伤的。突然之间,她的眼角一瞟,看到那边栏杆上发呆的童话公主已经差不多要翻过三楼的栏杆了。此时,大家的目光都被在打架的真秀和曼棋吸引,所以竟没有人发现!她居然想跳楼!她做错了事不敢面对后果,她害怕看见真秀和曼棋打架,所以她竟害怕得想跳楼!雪言想也不想,凝神松手,“霍”的一箭射了出去。

            “啊--”打成一团的两个人突然听见日之媛一声惨叫,接着“砰”的一声,她跌在地上,左边肩头插着一支长箭,鲜血直流。她花瓣般的脸颊苍白得毫无颜色,眼睛无力地看了一眼雪言那边,就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日之媛!”曼棋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呼,冲过去抱起了她,对着医学院大楼狂喊,“姜雪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居然射伤了日之媛,你这女妖!巫婆!白骨精!神经病。”

            “雪言……为什么?难道你对她的好都是伪装,都是为了在此时此刻把她一箭射死吗?不,我不相信,你不是这种人,但是你为什么要松手射箭?难道你为了保护你所有的,真的可以伤害别人?我不相信。”真秀喘息着,这一阵扭打实在有些超过他目前体力所能承担的范围,他没立刻站起来,只是向那边楼顶望去。只见雪言手上的弓是空的,她满眼漠然,冷冰冰地看着这边的状况,竟然一点儿都不为她刚才的所作所为后悔。

            “真秀他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雪言凝视着隔着一座楼的真秀,“他不知道日之媛要跳楼,他以为我存心要射死她?嘿!”雪言冷笑,“我如果要射死她,她现在还会活着吗?我的箭法没有这么拙劣。不过我不否认,我存心把她射伤得很重!谁叫她总要坏事?总要把别人已经完美的幸福破坏得乱七八糟?日之媛,对不起,虽然我很同情你,我也鼓励你和我抢,但是我发现你很危险--你的吻,真秀竟不能拒绝。你是这么温柔这么充满热情,你是这么美这么惹人怜惜,你可以吻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不能容忍!我也是女人,我也会嫉妒,我没有你善良。此时此刻,我才知道我很伪善,我不能容忍真秀吻你,怜惜你。其实,我原本相信真秀不可能会为你动心,可是我刚才看见他吻你的时候眼里也有温柔……我是那一种受到了威胁就会拼命保护自己的女人。对不起,日之媛,我们是敌人,是敌人!”

            她的眼神好狠毒。真秀不知道她的箭是从哪里来的,如果她是事先准备好的,那未免太可怕了。难道她处心积虑,早就想除掉日之媛了?她是要这样打破日之媛的童话吗?她的嫉妒可以让她做出这种事吗?虽然她是被“培养”长大的,但是他始终相信她心底存留着善良。真秀站了起来,双手插进口袋里,他一言不发,只是望着雪言。

            雪言依靠在医学院大楼的楼顶,风吹着她长长短短的头发一阵阵地轻飘。她的影子背着夕阳,在夕阳里,孤远又寂寞。

            真秀看了她一阵子,雪言甚至可以看见他眼里闪过了许许多多复杂的感情,但是他随即转过头,朝曼棋抱着日之媛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她不会死的,我射的是她左肩。虽然我也可以吓唬她一下,把她从栏杆上吓下来,但是也有可能会使她跌到栏杆外面去,所以我故意射中了她,让她背后受力,跌到里面来。不过,我本来可以让她伤得很轻,可我却故意射得很重……我是有罪的……”雪言胸口沸腾的感情混合着嫉妒、自嘲和凄凉。冷静下来后,她清楚地知道,故意伤害人是有罪的。

            她应该跑掉,否则她要被起诉的。

            “我……原先是想救人的,不过我承认我想伤害她。”雪言茫然地望着真秀消失的背影,他竟然没朝她看上一眼。她曾经答应过他不伤害任何人的,她失信了……虽然她本来是真的想要救她的。

            冷冷的天台上,只有绕城飞累的白鸽陪伴着她。无声无息之中,一滴眼泪掉落在地上,很快被冷风吹干,了无痕迹。

            很快地,有脚步声冲上屋顶,很多人带着武器把她围了起来。雪言没有动,她还是逃不过这一天,那几个月的快乐就像虚幻一样,对她来说是假的。真秀不会原谅我。从头到尾,都是我错了吗?我本不该奢望幸福,我本不该施与善良,我更不该在从妖怪变成人之后,依然用了妖怪的手段伤害了那个琉璃一样的娃娃。归根到底,我从头到尾一直都是个妖怪,妖怪总会忍不住把喜剧变成悲剧。

            大家都呆呆地看着她,因为她哭了。虽然她没有出声,但有一滴眼泪顺着她的脸颊缓缓地掉了下来,掉落在她身前的地上。她的脸色苍白而漠然,笔直地向为首的保安和警察走过去。每个人都看到她一脚踩在了她刚才滴落的泪痕上,然后她对着警察伸出了双手,什么也没有说。

            雪言被警察带走了,原因是故意伤人,可能要被关上几天。日之媛没做伤情鉴定,如果日之家不起诉的话,她就会被关在拘留所里十五天。而如果日之家要起诉的话,她可能会面临刑事诉讼。

            “日之媛?”在日之媛的床边,曼棋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

            日之媛轻轻地无力地睁开眼睛,她已经昏睡四天了。雪言那一箭让她受到了很大的惊吓,结果引发了心脏病,差一点儿就在曼棋抱着她去医务室的半路上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