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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用人之道”为要(1)

            曾国藩的成功之道关键在于知人善用。其“知人之鉴,为世所宗,而幕府宾僚,尤极一时之盛”。曾国藩能够成就事功,贤才云集是一决定性因素。他的对手石达开对此深为折服,认为曾国藩“虽不以善战名,而能识拔贤将,规画精严”。左宗棠自视甚高,以当世诸葛亮自居,自号“老亮”,尤不服气曾国藩,然论及识人用人,亦不得不承认:“知人之明,自愧弗如元辅。”有人评价说:“曾国藩首建义旗,终成大功,未尝自以为知兵,其所自负独在教练。”曾国藩“以‘惧’教士,以‘慎’行军,用将则胜,自将则败;杨岳斌、鲍超以‘无俱’为勇,以‘戒惧’为怯,自将则胜,用将则败。”言虽诙谐,却切中曾国藩成功之要害。

            曾国藩认为,全才应德才兼备。“德与才不可偏重,譬之于水,德在润下,才即其载物溉田之用;譬之于木,德在曲直,才即其舟楫栋梁之用。德若水之源,才即其波澜;德若木之根,才即其枝叶。”若德才难以兼备,曾国藩更强调“德”,宁用有德无才,而不用有才无德之人。

            曾国藩有知人之明。平素其为人威重,目光敏锐,见客时不喜多说,善于观察他人一言一行。客人走后,曾国藩用心记其优劣,随时备为采选之才。他第一次见江忠源后评价道:“此人气度不凡,忠义血性,必以节烈死。”果然,江忠源任安徽巡抚时在庐州被陈玉成的太平军击毙。曾国藩好友郭嵩焘云:曾氏“以美教化育人才为己任,而尤以知人名天下,一见能辨其才高下与其人之贤否。公识量恢宏,望而知其伟人生平,取舍是非,求信诸心,一言一事研核无遗,尤务规其大而见其远”。

            曾国藩以八字总结用人之道,“得人不外四事,曰广收、慎用、勤教、严绳”。他新到一地,首先遍贴告示,访求人才。如第一次出师湖南,他发布的檄文主要涉及招揽本地英才,“倘有血性男子,号召义旅助我征剿者,本部堂引为心腹,酌给口粮;倘有抱道君子,痛天主教之横行中原,赫然奋怒以卫吾道者,本部堂礼之幕府待以宾师”。北上督师剿捻时,他又发布“寻访英贤”帖,写道:“淮徐一路,自古多英杰之士,山左中州亦为伟人所萃。本部堂久历行间,求贤若渴,如有救时之策、出众之技,均准来营自行呈明,察酌录用。如有荐举贤才者,除赏银外,酌予保奖”。

            曾国藩认为,得到人才首先须礼贤下士。“求人之道,须如白圭之治生,如鹰隼之击物,不得不休;如蚨之有母,雉之有媒,以类相求,以气相引,庶几得一而可得其余”。湘军名将塔齐布本为一不起眼的下级军官,但他练兵认真,黎明即起,后得到曾氏大力提拔。其次要因材而用,不拘一格。“世人聪明才力不甚相悬,此暗则彼明,此长则彼短,在用人者审量其宜而已。山不能为大匠别生奇木,天亦不能为贤主更出异人。上等贤哲当以天缘遇之,中等人才可以人力求之。在上者提倡之则有,漠视之则无”。第三是唯贤是举。曾国藩有识人本领,但并非仅凭面相,如早期湘军第二号人物罗泽南“貌素不扬,目又短视”,却被他称为奇才。

            曾国藩并未将延揽之才放任自留,而是时刻勤加督导。李鸿章便是一例。李鸿章办团兵败后投到曾国藩门下担任幕僚。曾国藩有黎明议事、同吃早饭的习惯。李鸿章是江淮人,不习惯湘菜口味,且不愿早起,坚持一段时间后就不想去了。有一天,他以头痛为由,向曾国藩请假。曾国藩不准,命差人去请,李鸿章睡意阑珊,不愿起床。一会儿,差人又来,对李鸿章说:“曾帅还在等你,一直等到大家聚齐才开饭!”李鸿章无奈,“披衣踉跄而往”。曾国藩见到他,一言不发,阴沉着脸低头吃饭。食毕,曾国藩正色曰:“少荃!既入我幕,我有言相告。此处所尚,惟一诚字而已。”从此,李鸿章改掉了睡懒觉的毛病。

            曾国藩勤于身教使幕僚们受益匪浅。吴汝纶回顾自己在曾国藩幕府和李鸿章幕府的日子,慨然曰:“吾壮时佐曾文正幕,四十以后佐李文忠幕,遭际亦幸矣。然佐曾公时,日有进益,而佐李公幕十余年,则故我依然。何者?盖曾公每办一事,无适莫心,无人己见,但详告事由,命诸同人各拟一稿以进,择其最善者用之,且遍告曰:某君文佳。倘皆不合,始出己文。如有胜己者,则曰:吾初意云云,今某君文胜吾,吾用之矣,即将己稿弃去。于是人争自琢磨。事理愈细,文思亦愈精。李公则不然。每办一事,必出己意,曰:吾欲云云。合其意者用之,不合其意者摈之,无讨论,无切磋,于是人争揣摩其意、无越范围者,而文思乃日隘。二公之度量性情于此可见,而其能作人与否,亦于是焉殊矣。”

            曾国藩对人才要求严格,决不姑息。李元度是曾国藩很赏识的人才。靖港战败,曾国藩投水自尽便靠了李元度在旁解救,算得上救命恩人。有一次,曾国藩派李元度驻防徽州,临行前特地交代切不可轻易出兵。然李元度到徽州后却轻易进兵,结果全军覆灭。曾国藩不顾师生情面,将李元度严参革职。

            曾国藩对勤勉有识之员则极力举荐,恩恤有加。名将李续宜死殁,曾国藩心痛万分,手书挽联:

            我悲难弟,公哭难兄,旧事说三河,真诚万古伤情地;

            身病在家,心忧在国,弥留当十月,正是两淮平寇时。

            李鸿章、左宗棠二人发迹均出于曾国藩的保荐:“苏浙两省,群贼纵横,安危利钝,系于巡抚一人。王有龄久受客兵挟制,难期振作,欲择接任之人,自以左宗棠最为相宜。至江苏巡抚一缺,目前实无手握重兵之人可胜此任。查道员李鸿章,劲气内敛,才大心细,若蒙圣恩将该员署江苏巡抚,臣再拨给陆军,便可驰赴下游,保卫一方。”

            曾国藩其时可谓时代翘楚,群英领袖。“当时各处军官聚于曾文正之大营者,不下二千人。总督幕府中亦有百人左右。幕府外更有候补之官员,怀才之士子,凡法律、算学、天文、机械等专家,无不毕集”。

            薛福成将曾氏培养之才分为四类。第一类为“治军事、涉危难,遇事赞画者”;第二类为“邂逅入幕,或骤至大用,或甫入旋出,散之四方者”;第三类为“以宿学客戎幕,从容讽议,往来不常,或招致书局,并不责以公事者”;第四类为“凡刑名、钱谷、盐法、河工及中外通商诸大端或以专家成名,下逮一艺一能,各效所长者”。

            容闳是第一批自费赴美留学的中国人。学业完成后,他决心回国实现抱负。1860年,容闳来到天京,拜会了在太平天国主政的干王洪仁玕。他向洪仁玕提出施政七策,内容包括改练新军、实行新政、设立银行、改制学校等。洪仁玕曾在香港多年,对西方的风俗制度有一定了解,故对容闳之策颇感兴趣。不久,洪仁玕差人告知,他的建议太平天国无法采纳。容闳乘兴而来,扫兴而归。离开天京后他决心投身商务,以商兴国。这时他接到曾国藩的邀请,希望能到安庆军营面谈。曾国藩与容闳一见如故,对其提出的采买外国设备以兴办机器制造厂等建议欣然接受,且当即委容闳以重任,由他负责操办。曾国藩又在容闳的建议下,促成了第一批官派留学生赴美留学。容闳对曾国藩评价极高,认为“其才大而谦,气宏而凝,可称完全之真君子,而为清代第一流人物”。此事不难看出,曾胜洪败之历史结局绝非偶然。

            垂暮

            曾国藩去世的消息传出,举朝震惊。清廷追赠“太傅”,照大学士例赐恤,赏银三千两治丧。恩赐谥号“文正”,入祀昭忠、贤良二祠,并于湖南湘乡、江宁金陵建立专祠。生平政绩事实,宣付国史馆。

            曾国藩小时候患有癣疾,类似于今天的牛皮癣,很难治愈。他在三十五岁时癣疾一度发作,奇痒难当,彻夜不得成寐。曾国藩一生勤勉,积劳成疾,五十九岁时又染上肝病,致使右目失明。1871年11月25日,曾国藩回任两江总督,其时已届花甲之年。他是因处理“天津教案”不利回任江督,心情十分不快。在给弟弟的家信中,他吐露心声:“余两次在京,不善应酬,为群公所白眼;加以天津之案物议沸腾,以后大事小事,部中皆有意吹求,微言讽刺。陈由立遣发黑龙江,过通州时其妻京控,亦言余讯办不公及欠渠薪水四千不发等语。以是余心绪不免悒悒。”

            1872年元旦,两江总督府整修一新,迎接就任不久的曾国藩。曾国藩则无心过年,心情抑郁,身体、精神状况急转直下。几天后,他与友人闲谈时忽然右脚麻木,颓然坐地。三天后,他和老友重逢,一时激动,口不能语。他似乎也对自己的死有所预感。在去世前五天的日记中,他写道:“近年或欲作诗文,亦觉心中恍惚不能自主,故眩晕、目疾、肝风等症,皆心肝血虚之所致也,不能溘先朝露,速归于尽,又不能振作精神,稍治应尽之职责,苟活人间,惭悚何极!二更五点睡。”

            1872年3月12日,南京城天气阴霾,下着密密的小雨。曾国藩在儿子曾纪泽陪同下,于总督府西花园散步。曾国藩突然感到两脚发麻,舌头僵硬,忙令曾纪泽扶他回去休息。曾纪泽将父亲扶至书房,端坐桌前。三刻钟后,曾国藩气绝身亡。

            曾国藩去世的消息传出,举朝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