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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珠大颗大颗地落下,砸在她的脑门,额头,刘海上,由于她根本没将雨衣穿好,所以身上的衣服也无一幸免。
第一条路。风顺行地吹。
夏暖潇算是体会到一次狂风的威力了,整个路程风都是推着她前进,她完全没有用什么力。
接着拐弯!
速度可以用老牛拉破车来形容,好几次,她还被风吹得倒着走……
……如此这般。
记不得用了多长的时间,她到达了那座富丽堂皇如城堡的冰烈家。
甩开自行车,丢掉烦人的雨衣,她冲到藤式大门前,首先,刷卡。
应声开门。
管家出来迎接,见是她,立即将她迎进去。
“夏小姐,怎么这么晚?要不要先换件衣服。”
夏暖潇一步没停地挥挥手:“不用跟着我!!”
认得路,她直接奔向冰烈寂的房间。
路上,她竟倒霉地滑了一跤,快速地爬起来。
脑子里想地却是……
这个笨蛋这个笨蛋这个笨蛋……
他以为自己很强吗,只是一个小鬼而已啊。
怕就说出来嘛,为什么要忍啊,这个笨蛋笨蛋……
“咚咚咚咚咚!”夏暖潇疯狂地拍打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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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着她十三年来见到的最大的一场雨。
她骑着自行车,疯狂地奔向冰烈家,去找冰烈寂。
雨下得很大很大,她却顾不了那么多。
当听见她在门外喊着小寂的时候,他去为她开门。
当夏暖潇疯狂地拍打着冰烈寂房间的门的时候。
当全身淋湿,如一个落汤鸡般狼狈的她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
她望着他的眼睛,红红的。
那是她第一次为他哭泣。
“你这个笨蛋!”她冲他咆哮着,怒吼着,嘴上,脸上,语气里,是那么多那么多对他不信任她的不满。
动作却如此地轻柔。
她轻轻地,将他拥入怀中。
小寂,你这个笨蛋。
你在硬撑什么啊。
我不值得你信任吗。
我们不是朋友吗。
我知道我疯了,我是疯了。
为什么我发神经的时候,我哭泣的时候,我痛苦的时候,……
你可以看见。
你可以安慰我。
你可以照顾我。
你可以为我擦眼泪。
那你痛苦的时候,却不告诉我呢。
傻瓜。
笨蛋,傻瓜,大白痴,大白痴啊。
……
呜呜呜……
……
呜……
雷雨季节的夏天。
雨下得好大好大。
风呼呼的。
雨点大颗大颗地下着,砸得世界“啪啪啪啪”地响。
他被她狠狠地拥进怀里。
脸颊贴在她的胸口。
耳边不再是轰隆隆的雷声,而是她平稳而暖暖的心跳声。
怦!怦!怦!怦……
她全身都湿了。
好狼狈好狼狈。
摔了一跤,可笑地连脸颊上都沾满了泥土。
发丝全部贴在她的脸颊上。
那是他们分别以来的第一次见面。
是她主动找他。
因为,仅一句话。
她听出他的害怕。
外面的雨下得哗啦啦的,她的身体有些烫。
……
雨水打湿了她的全身,几乎紧贴着她微微开始有少女线条的娇躯,而胸前,几乎透明。
冰烈寂将脸抬起来,然后,看向别处:“你去洗个澡,会感冒。”
“……我才不会感冒……”她反驳,后一句声音明显小了很多:“要是再打雷怎么办?”夏暖潇这样嘟囔,然后她被冰烈寂牵进房间。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拉她。
感觉,怪怪的。
小寂的手心很软很细腻,握起来很舒服。
就像他整个人一样,抱起来也很舒服。
可是,他所承受的压力,要比一般人大吧,虽然大家看到的都是他风光的一面,……“呐,如果一会儿要打雷,你就自己捂住耳朵,知道不知道?”进浴室之前,她还这么交代了一遍。
其实她也不是只会大吼大叫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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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还留着她的浴袍,感觉好象在等她随时回来一样,用最快的速度冲完澡,将头发擦干,她走了出去。
“小寂,要不要抱抱你?还会不会害怕啊?”夏暖潇问得跟老妈子似的,有这样的认知之后夏暖潇很想煽自己一个大嘴巴,……
好了啦好了啦!~~她承认她是母性大发了可以不可以,反正鸡婆她也认了好吧!
冰烈寂听了这句话可没多大高兴,紧绷着小脸,瞪大紫色的眼睛撇过头。
夏暖潇莫名地被这样一瞪,摊了摊手,把他当个正在闹别扭的小孩子看待,走过去,用指尖戳戳他的嫩颊,然后揉揉,捏捏,最后开口:
“嗨,小鬼,明天不是星期一吗,你不要上课了喔,快去睡觉。”
“去睡。”
“噢,为什么我现在一定得像个鸡婆一样啊!~”夏暖潇郁闷地转过身,自己先爬到床上去,睡觉吧睡觉吧,反正小鬼现在都不怕了。
去睡吧去睡吧~~
郁闷。
她翻,翻,翻,翻,翻……辗转反侧。
没用,睡不着。
……为什么她非得做到这样的地步不可。
是的,非得,这样,不可。
因为冰烈寂,对她,很好很好。
……
原来她也知道啊。
嗯。
“你快去睡吧。”她说,然后走过去,拉起他的手,他站起来,她牵着他,带着他到床上,按着他坐下,命令:“躺下。”
夏暖潇发现,如果要他去哪里,命令是没用的。
用手牵他去更快点。
“啪”地一下关上灯。
甩掉脚上的拖鞋,她也趴到床上,床好软,好暖。
嗯~软软的,好舒服哇哈哈。
正在她蹭着软软的羽绒被之时,冰烈寂的额忽然毫无预警地贴上她的。
“对不起。”他的声音,清清淡淡的。
清澈的眼睛,此刻却如被月光照耀地闪闪发光的流水。
长长的睫毛轻柔地刷过她的脸颊。
然后,冰烈寂开始告诉她原因。
小的时候,因为犯了错,家法处置,母亲大人把他关到顶楼天台上,很高很高的天台,也就是在这样一个夜里雷电交加的夜晚。
天台空空的,除了仙人掌什么都没有,如果想躲的话,会被仙人掌刺伤。
所以,不能动,不能逃。
……
他一个人,就蹲在原地,抱着脑袋,承受着闷天的响雷。
那时候的雨,打在人身上都是痛的。
很大很大。
那时候的他,才4岁。
冰烈寂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好淡好淡,夜晚和她谈话,音调好轻好轻。
似乎就没什么。
似乎就真的这么云淡风轻。
夏暖潇却望着他清澈的紫眸不说话。
想象着,4岁的他。
是怎样的。
也是这样柔软的墨色头发,脸更稚气,声音依然如现在这般好听,有一双干净清澈的浅紫色大眼睛。
他那个时候有哭过吗。
可是她想象不出来,这样一个稚稚的童声,成天用清清淡淡的老成语调跟她说话的冰烈寂哭泣的样子……
就是想象不出来。
所以,她的心才会像被一只无名的手捏住。
诡异的疼痛。
心里酸酸的,想哭。
他是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
一个他不强,就有罪的家庭。
她或许可以明白,冰烈寂为什么会这么早熟了。
如果不冷静,没有能力的话……他一定会被更多更多的“家法处置”拿去训练的吧……
她知道她现在很有毛病,就是那种叫作“多愁善感,胡思乱想”的毛病。
或许根本没有这样,或许,或许……
可是,可是还是疼。
心里。
因为想哭,所以心里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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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抱抱他。
于是她倾上前,拥住他了。
她小的时候,也这么地害怕过。
那是父母亲不要她的时候,那种被全世界孤立的感觉,无法形容。
外婆,外婆她,轻轻地,温柔地将她拥入怀中,唱好听的歌给她听,要她乖乖的,好好睡。
要她不要放弃对爸爸妈妈的爱。
要她快乐地生活下去。
……外婆说过,小潇,任性一点,没有关系。
于是夏暖潇动了动,也轻轻地,温柔地将搂他入怀中,闭上眼睛,发丝轻轻地洒在羽绒枕上。
夜,静地没有任何声响。
可是,寂寞的心,得到了救赎。
原本麻木的心有了触动,冰烈寂原本固执地皱起的好看的眉舒缓开来,他似已经熟识了主人一般的猫儿一般,静静地躺在夏暖潇的怀里。
他知道他这样不对。
他知道他心里升起的那种强烈的依赖感不对。
不对,不行,不能……
但是……
他好喜欢……
喜欢这样的抚慰……
……
喜欢似乎连他自己都认为自己遗失了的时候……
有个人,愿意如此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陪着他,似乎告诉他,不会寂寞,不要寂寞……
他不知道……
原来行为与外表都如此强悍,嚣张跋扈地像一只小狮子似的她,有如此柔软的怀抱,她是如此娇小……
可是,此刻,她却环抱着他。
让他想像个平常孩子一般,让人抱抱,让人哄哄,让人抚摸着自己的头发,唱歌给他听……跟他说说话……
他是如此寂寞。
好想拥有……拥有一个东西。
只属于自己。
只属于他,一个人。
永远会留在他的身边。
她会在他寂寞的时候说话给他听,让他知道她的存在。
她会在他压抑难过的时候唱歌给他听,让他知道她的关心……
即使怜悯也好。
他不想推开她……
心中的感情……那种感觉……是压抑……释放……滚腾的心情。
酸酸的,热热的感觉。
他才没有想哭。
只是她的怀抱好温暖。
黑夜里,冰烈寂瞪大的浅紫色的眼眸反射出好明亮好澄澈的光芒,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