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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我的美国情人王律师,在好莱坞的半山腰上有一栋四层楼高的白色别墅,整个一楼全是餐厅,星期一我们吃黑椒牛排,星期二我们吃白椒牛排,星期三我们吃花椒牛排,星期四我们吃胡椒牛排,星期五我们吃辣椒牛排,星期六我们吃麻椒牛排,星期天我们吃混椒牛排,天天吃牛排!因为王律师说:只要是我喜欢的,他上刀山下火海都会为我买来,动机当然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喜欢的他都喜欢,因为我喜欢牛排,他喜欢我,当然要宠我了。傍晚的时候,我们俩穿着风衣在开满郁金香的花园里散步,脚边有清清的小溪水,树上有唧唧啾啾的鸟儿鸣,王律师体贴地问我幸不幸福,我当然泪流满面地说:”我已经幸福得一塌糊涂了。”他当然拿出手帕擦我脸上的泪。哼,泪死你!

            我感觉到脸上真的有泪,正在缓缓地流淌,像毛毛虫一样有些痒,我用食指抹了抹泪,偷眼瞄了瞄卧铺四周,我的对铺正在呼呼大睡,我的上铺和我的下铺似乎也都睡着,没有王律师,没有王苏,也没有文化人,更没有我的前夫,只有我一个人孤单单地躺在一堆陌生人跟前,没有人为我擦眼泪,也没有手帕,我再次用手背抹了抹脸,忽然间满心酸楚,酸楚得好似整个人都化了一般。

            “铃~~"手机响了。

            “平常的女士?你在哪里?我现在在宾馆前台,小姐说你结帐走了?怎么回事?”

            “哦,我家里有事,我必须马上回去,抱歉。”

            我对这文化人儿确实有一份歉疚,虽然我并不欠他什么,尽管此刻我一点和他调情的心情也没有,但我的声音是真诚的,他在电话的那端没有说话,想必在琢磨我话里的意思吧。

            “我家里确实有急事,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也不方便,我现在正在火车上呢,很感谢你去北京机场接我,那天的夜色真美,我会记得一辈子,就这样吧,好吗?”

            “你这是和我说告别辞呢?”

            文化人儿的口气非常的不快,显然他误会了我话的意思,一时间我不知如何回答他,坦白说,我是在和他断交,因为我再也没有情绪和他调情了,这文化人儿本来就是我的一个梦,在网上聊天时他是那么真实,可是从见面到现在,他都一直极其不真实,虽然和他也算有过身体的接触,可是真实的他仍然像一个梦一样极其不真实,我不可能也不愿意打破这个梦,现在女儿的事一冲,他就更不真实了,我想跟他说断交是唯一保有这个梦的方法,可是他这样直接问出来,我倒说不出口了。

            “我今天忙了一天,确实没有时间也不方便给你打电话,事情一完,我就马上去旅馆了,我要有半句骗你,我出门就叫车撞死。”

            文化人儿显然误会了我离去的原因,他的声音很无助也很愤怒,我知道他的感受,但我也知道再怎么跟他解释也没有用,况且极有可能越解释越说不清楚,而且一火车的人,我也不方便把我离开的原因真正说仔细,我拿着手机有些头疼,忽然意识到,这就叫陌生,网上的感觉不论多美,不碰到事情千好万好,一但碰到意外,一但发生变故,你准会成为天下最差劲的人,你就需要从头解释起,而没有老朋友间的那份理解和默契,我想了想说:“这样吧,我现在真的不方便多说什么,我在坐火车呢,等我回去后给你写信,我会向你说明白我离开的真正原因,你不要有任何想法,真的跟你无关,我这么大的人了,还会分不清工作和休闲哪个更重要吗?”

            18  青山依旧在只是褪了残红(2)

            “你这是讽刺我?”

            文化人儿似乎进入了一个思维的死角,我怎么说他都往一个方向上想,我想哭!这样说下去,那个晚上的美也会被破坏掉,我再也没有心情跟他多说,便草草地说:”我的手机快没电了,我要留点儿电,一会儿我女儿可能会打电话给我,我真的有事,不聊了好吗?我回去跟你联系。”说完话等了半天,文化人儿也不说话,也不挂机,我想了想,便把手机关掉

            了,我没想到我的离去令文化人儿这么不愉快,蛮以为跟他解释一下就没事了呢,粘不着边儿的事,竟然也让我烦了一下,我双手搓着脸,男人小心眼起来真是烦!我扭头望着车窗外快速闪过的一点点灯光,不期然地想到了王苏和王律师,虽然他们不过是刚刚的过去时,可是此时现在想起来,仿如隔世的一场梦。

            算起文化人儿来,这半年里我已经有了三个情人了,文化人儿虽然不算实际意义上的情人,可是按照古代的说法,我们也算有过肌肤之亲,如果我是未婚的女子,被他那样了一下,他是要娶我为妻的。虽然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有过三个或者严格点说,有过二个半情人,但我并不快乐,即使在和王苏达到high的时候我也不快乐,为什么会这样呢?  火车晃晃悠悠地开着,却晃不清楚我不快乐的原因。远处的想不明白,近处的也搞不清楚,想想刚才文化人儿的语气,毫无疑问他是不爽的,可是这个不爽需要由谁来承担责任呢?我吗?凭什么?我的情绪忽然间变得低糜起来,再没心情深想什么,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情人,实在是他母亲乏味的很,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前夫尚且在一年内就又再婚,何况短短相处的情人呢?你能要求什么,又要求得了什么?再不能为了情人的事闹来慌去,女儿第一,身体第二,其余的都是0。

            火车快速地向前跑着,王苏,王律师,文化人儿,一个一个地在我眼前消失,消失,直到再也看不清他们的脸,直到他们一个一个地变成黑夜的一部分,直到我再也分不清哪个是他们,哪个是黑沉沉的夜。

            一夜的摇晃,半夜恍惚。

            清晨,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心里却是出乎意料的宁静,似乎以前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又似乎我从来不曾经历过什么,好像一夜的睡眠已经把我的大脑彻底地清洗了一遍,我试着回忆一下昨天我都做了些什么,我的大脑清晰地反应出一个词“删除”,是的,世间事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也没有什么是不能删除的,当你无法再面对某种状态,当你心里装得太满的时候,一切的一切都是可以自动删除的,这很容易,因为心灵需要空间,呼吸需要场地。

            我眯起双眼望向窗外,远处是模糊的山峦起伏,青山依旧在,只是褪了残红,从今以后,虽不至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恐怕也会心如止水,无浪无波了,不是我要退出红尘,实在是红尘路上矛盾多多。

            19  圣母玛丽亚给我智慧吧(1)

            下了火车,很快到了学校。

            走进学校的大楼,大楼里静得出奇,学生们都放假回家了,没有学生的学校仿佛被抽干了血液的躯壳,苍白没有活力,一如此刻的我。我打开门,看到地上有一张纸条,拿起来一看,是燕姐写的:“韦若竹,放假就来找你,已经找了好几次了,你都不在,回来的时候一定联系我,有急事。”

            我打开手机,拨了燕姐的电话。

            “燕姐,是我,什么事?”
            “韦若竹,你可出现了,这几天去哪儿了,担心死我了。”

            “我去散散心,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李铁要请咱们跳舞,都跟我联系好几次了,我这就跟他联系,你等着。”

            我没有心情跳舞,更不愿意和李铁跳舞,因为看到他就会想到王律师,我恹恹地说:“算了,燕姐,我不想跳舞,尤其不想再见王律师,打住吧,你知道我不是烦你,但我真的不想再见他们。”

            “我保证没有王律师,你还不相信我吗?他那副德行,就算你想再见他,我也不会让你见他了,是李铁想请我,我说二个人去不好,又想着你一个人在宿舍,这才去找你的。”

            燕姐把话说得这么清楚,我实在无法再拒绝她,虽然我一点心情也没有,倒也不好太拂逆她的美意。  不过此时我的心思的确不在跳舞上,我又给女儿拨了一个电话,她的声音似乎明朗多了,她说她爸爸给她买了一套水彩,还有几支毛笔,说此刻她正在画漫画呢?听到话筒中她的高兴,我几次想问她还要不要马上回来,但是想想这话实在是多余,既然她感觉好,那就好了,她在哪里并不重要,又想问问她其他的事情,亦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样的历练也许对女儿是一种经历,想来想去,终于把我自己想得糊里糊涂了,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女儿是最好的,也不晓得现在的我神经兮兮的是不是有些变态,总之,听到女儿的声音,我没有安静下来,反倒心乱如麻,如坐针毡,燕姐来找我的时候,我二话没说便起身和她走了。

            到了“颐园”舞厅门口,远远地看到李铁和张钢站在那里,那情形让我想起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张钢看到我没有说话,冲着我轻轻地点了下头,我心里不禁一楞,有意无意的,和张钢也见好几面了,可是这个男人我却一点也不了解,人和人真的很奇怪,我能和文化人儿不相不识地在宾馆里开房,却无法和眼前这个人走近一步,这实在是有些不可解。

            进了“颐园”舞厅,我习惯性地打量了一眼舞厅的布置,这里比我们学校旁边的舞厅感觉好一些,没有电灯,舞厅内全部是烛光,那种放在高脚杯里一朵朵的粗莲花蜡烛,整个舞厅都黑漆漆的,在黑漆漆的大背景下,是一朵朵盛开的粉色莲花,让我想到了放河灯,放河灯的莲花要低一些,这舞厅里的莲花却在桌子上的半空中,幽幽的有一种诡异的气氛,按说这也算朦胧美了,但我感觉心里不大舒服,隐隐约约的那烛光里总是跳动着不安,前台乐队正在演奏蔡琴的一首歌<三年>,左三年,右三年,人生能有几年,……本来心情就很苍白,再听了这首歌,我的心情更加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