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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刀疤并不示弱,使劲推开新娘的头,可是新娘身宽体硕,刀疤的努力根本改变不了局面。僵持之际,新娘的右手往刀疤的脑门一拍,墙上发出脑壳撞击的声响,新娘刚放手,刀疤就翻翻白眼软下去,蹲成一团。

        第43节:九号房(43)

        新娘拍拍手转过肥胖的身体,帮主已掏出香烟递给他,新娘抖了一根叼上,帮主麻利地为他点上了火。

        “去,泡几杯茶来。”新娘把话和烟圈一起喷在帮主脸上。

        晚饭时,小如对坐次推让了一番,新娘一句话就叫他放弃坚持,“按我说的去做。”新娘说。小如有点不自在,是刀疤仇视的目光帮助他战胜了自卑。自此,小如集团取代了牢头他们的位置,光明正大地搬到通铺上去了,头部受伤的刀疤主动退到外间原先小如和帅哥的角落。小如发现坐在被墩上吃饭确是与众不同,视野开阔心情舒畅,九号房芸芸众生尽收眼底。帮主摆好饭碗,新娘端出那大半碗的猪头肉。

        “大家来吃吧。”这是小如进九号房至今所说的最扬眉吐气的一句话。

        除了刀疤和交通,大家有序地往前靠,把脖子和汤匙伸向猪头肉,很节制地挖那么一两片,因为新娘虎视眈眈地盯住它。小如知道九爷是不吃臭肉的,也就没有请他。

        猪头肉冻结成一块,稍用劲就整团挑起来,只剩空碗,要一片一片抖开吃相当费力。九号房的传统是只有牢头能坐在被墩上吃饭,助手们分两边,因为被墩一溜码在墙角,而吃饭必须围着吃。帅哥给菜汤加上味精,并剥了几粒花生漂着,这碗汤在九号房就与众不同了。气候尚未转暖,猪头肉吃起来还是有股滑溜溜的腥味,可见存放的历史。当然,心思阻挡不了肉体,小如很快就吃饱了,毕竟是在九号房第一次痛快地吃肉。

        出人意料的是,皇上也端着饭碗站在过道,眼睛紧盯猪头肉。皇上的可怜样子像一抹芥末,熏得小如一阵心酸,小如于是对帅哥说:“让皇上也尝尝肉味吧。”

        在这场新娘与刀疤的殊死较量中,帮主看出来了,新娘的后台是小如,小如后面还似乎站着神秘的九爷。就算九爷保持中立,只要小如、新娘和帅哥有指导员的支持,刀疤就绝不是他们的对手。尤其叫帮主拿不准的是,不知道九爷会不会再对自己与副所长王苟的关系寻根究底,不管怎么说,只有紧紧依靠九号房的最强者,才能摆脱九爷可恶的游戏纠缠。于是,一收监帮主就凑向小如说:

        “我们开个晚会庆祝一下。”

        这话听起来好像帮主已经是一家人,小如一时无法适应,淡淡地说:“没什么意思。”

        帮主历来唯牢头马首是瞻,从未经历过大学生撑管的号房,他琢磨不透知识分子与众不同的心思。小如太矮了,帮主只好屈起膝盖来仰望小如,补充说:“也慰劳慰劳弟兄们。”

        小如觉得这事有点蹊跷,招呼新娘过来,帮主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基本构想,新娘毫不犹豫就表态这是件好事。

        “干脆搞瓶酒来。”新娘说。

        新娘没有立即离开,他在等帮主表态。微笑从帮主的脸上退去,换上重眉紧锁。

        “现在已经收监了。”帮主有点发愁。

        “我知道。”新娘说,“要不怎么体现你对学者的忠心?”

        正无计可施之际,帮主看到哨兵肩枪的身影摇晃而过,这给他找到了突破口,因为帮主知道这个兵叫华山剑,他女朋友叫白杨。

        帮主钦差大臣似的支开监窗下的闲散人员,仰脸恭候哨兵。哨兵接近九号房了,帮主喊住了他。“班长。”帮主说,“你如果叫华山剑我就有话跟你说。”

        哨兵正在听录音,他拔下耳塞,把枪横在窗台上,饶有兴趣地说:“除了老子,谁还配这么威风的名字?”

        “白杨问你为什么不去她家过年?”

        “你怎么知道白杨?”

        “她喊我爸舅舅,喊我表哥。”

        “噢,是这样。”华山剑解除了警惕,感叹说,“我妈坚决反对,南昌户口进不去,往后孩子不是成黑户了?”

        帮主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忙着褒奖白杨非凡的美貌与出色的人品。尽管是不着边际的夸夸其谈,还是感动了哨兵。华山剑摘下大盖帽,罩住枪口说:“没办法的事。我不能得罪老母亲,回去还得靠她老人家找工作对吧?”

        “接触一下问题不大,你就说春节战备出不来。多难得的妞,活人还能给尿憋死?”

        “对!”

        哨兵戴上帽肩起枪打算离去,打了个响指表示感谢帮主的提示。帮主在千钧一发之际再次叫住了哨兵,他跳跃起来抓住了监窗的钢筋,引体向上使身体悬空。帮主就用这种钟摆似的姿势跟哨兵说话,包括九爷在内都没能听清详细内容,只见帮主支撑不住掉下通铺时,哨兵面露为难之色。哨兵说:“我要下岗了。”

        “白杨跟我提了多次,说你特讲义气。”帮主作了最后的努力。

        “你不懂,查出来我党员转正就黄了,更不能托别人对吧。”哨兵解释了他的难处,以强调他下定决心是多么不易:“晚上我换一班岗吧。”

        第44节:九号房(44)

        “来点有油的。”帮主把这句话和并拢的手掌同时伸到哨兵面前。目击者知道用拇指扣在掌心的无疑是现金,但数额不露,哨兵接过它时也显得泰然自若。

        哨兵走后,九号房处在焦虑之中。最烦的要数帮主了,大家主动让开一条道,好给帮主走来走去,仿佛他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军师。新娘突然横过一条腿,挡住了帮主的去路,帮主见新娘朝监窗一努嘴,转过身来,哨兵已经在监窗口吆喝:“快,拿口杯来。”

        帮主从通铺底下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两个口杯,一个箭步冲到监窗下,举起口杯。哨兵掀开大衣,攥出瓶子拧掉铁盖,汩汩地往口杯倒酒,正好两杯。在这个过程中,小如注意到了事件的严密:哨兵事先开启了瓶盖,帮主事先准备了口杯,避免了玻璃进号房,又尽快地完成了交接。哨兵显然比帮主从容,他把瓶底的酒往嘴里倒干了,空瓶再掖回大衣。帮主抬着它们蹒跚地走,哨兵将一个塑料包甩到床板,同时甩下一句激动人心的话:“带油的。”

        哨兵吹着口哨走了,新娘捡起包打开,欣喜地欢呼:“是七层肉!”

        “太棒了太棒了。”帅哥颠着碎步,很快就找出塑料碗来装。

        “就这样喝算了。”新娘想了想,问小如说,“学者喝得下吗?”

        小如说:“没关系。”

        新娘说:“那你先喝。”

        小如说:“应该九爷先喝。”

        九爷说:“我从不喝酒,因为醉酒使人放荡。”

        “那就不客气了。”

        小如畅快地吸了一口,交给新娘;新娘朝另一边的杯沿喝,再交给帅哥。帅哥很知趣,让帮主先喝了。酒杯轮转下去,他们叉开手指抓肉吃。酒杯从帅哥手上回到小如时,九爷接过它,塞给刀疤说:“人人都喝,见者有份。”

        酒精一激,刀疤脸上的疤痕涨得通红,拍起马屁来也显得理直气壮:“九爷就是他妈的仁慈。”

        见每个人都喝过酒了,九爷才慢条斯理地说:“我不是什么仁慈,而是要防止你们告密。”

        九爷的话令刀疤吃惊不小,他打算也来一块七层肉的,受到沉重打击,已经到碗边的手只好收回来。

        轮了几圈,两个杯都见了底,肉片也所剩无几。新娘建议,留点肉片明天配稀饭。

        “不行。”九爷说,“夜长梦多受不了。”

        小如有点蒙在鼓里,新娘解释说:“九爷的意思,这么好吃的东西留点尾巴,晚上大家都睡不着。”

        大伙都笑了,有点开心的样子。还剩一大口白酒,帮主硬是往交通嘴里灌,交通扭扭捏捏看起来很不情愿,酒杯却是马上见了底。小如向帮主提出怀疑:“你真是白杨的表哥?”

        帮主在伸长舌头打扫装肉的塑料袋,他抹抹嘴角说:“凡是跟我不同姓的,都是老表。”

        大家又是一阵嬉笑,小如正要褒奖几句,睡觉的铃声就响了。

        第45节:九号房(45)

        15

        说九号房醉入梦乡,那是夸夸其谈。但至少,九号房弥漫着浓烈的酒气,而且比平时睡得更深沉。众人皆醉唯我独醒这句话,在此时此地指的就是九爷,因为他滴酒未沾。事实上还有两个人也没睡着,那就是帮主和交通,他们像波涛般起伏的被筒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小如睡上了通铺宽敞的位置、盖上了干净的新被褥,夜夜不断的噩梦终于在这个醉人的夜晚远离了他。然而,小如突然又梦见从阴曹地府来的夜叉握住他的手,并且越握越紧。奇怪的是,小如从梦中惊醒了夜叉仍然紧握着他。小如坐起来才看清楚,握住他的不是什么夜叉,而是九爷。见小如醒了,九爷松了手,小如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了那个会波动的被筒。九爷什么也没说,扯过一条毛巾盖上眼睛睡觉去了,撇下小如独自发呆。

        小如岂是只会发呆的笨鸟,一动脑筋就领会了九爷的用意。小如悄悄靠到帮主身后,手伸进了被窝。帮主的四肢和交通的四肢以一种浑浊的状态交织在一起,所以没有感觉到另外还有一只手在摸他,直到这只侵入的手摸准他的耻处之后用劲一握,帮主才感受到身后的鼻息比交通更粗重。帮主受到惊吓,小如手里的东西就在迅速萎缩,除了用力掐紧它,小如没有别的办法。

        交通的惊恐是短暂的,当他穿好衣服袖手旁观时,脸上就只有不安了。

        “没你的事!”小如轻声命令交通躺下。帮主很快就放弃了挣扎,因为经受不住下体的痛苦。妥协了就宽松了,帮主得以理出头绪来处理问题,他首先要了解的是小如行凶的动机:

        “我操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