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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但我终究没有说。

        面对着她案卷中已变成历史的记录,我想说的话,只能写给亲爱的读者们了。尤其是女性读者,记住:在任何时候,千万别忘了留一份给自己;在任何不幸到来时,千万别忘了生活中还有其他更美好的站台,在等着你。

        现在让我们转过身来,再一次面对我的采访对象。

        黎吻雪说,我的不安惊恐与日俱增,赖波来我这里过夜的日子越来越少了。而且,即使是来,也只匆匆一刻就离去了。他一味说工作忙工作烦心,有时我知道他和我的"事",纯粹是在"履行"某种形式。

        性爱有时可以是灵魂的赤裸坦陈;有时也可以成为遮盖灵魂的一块破布。

        我说黎吻雪,你明白之后是随时可以悬崖勒马的呀!

        她说已经来不及了。我已经陷在深深的感情泥沼里无法自拔了。

        我看着黎吻雪说,你就守在自己这个阴暗的小世界里,拼命倾斜着自己去迎合他?

        她说是的。他不常来我这里了,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但我还是说服自己,一定要理解一个男人对事业的追求,整天窝在家里、精通针头线脑的男人绝对不是好男人。所以,我对他并无责难,我只是默默地静静地死死地守着他对我的承诺。

        直至过年前的一个深夜,我在寒冷的冬夜终于等来了赖波。虽然我曾仿惶曾动摇过信心,但是当他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还是欣喜不已……我像小孩过节一样快乐……正当我们准备熄灯休息时,跟他"好久没有了关系"的马月突然骂上门来。

        我惊愕。马月她言词之粗俗令我瞠目结舌。

        从他俩气冲冲的对话中,我听出了一点名堂,话中的蛛丝马迹告诉我,可能,他俩想重修旧好……

        记者,当时,我一下子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的险恶境地,真是又惊又气又急又恼又羞。

        我被眼前的事,逼到了人生的悬崖峭壁之上,真是进亦难退亦难。我当然希望赖波对此事,有一个解释,也对我们的将来说个打算出来。

        事后我捉住了一个机会,与赖波推心置腹地谈了一次。我说我不为难你,你真不想离婚,就明确给我一个答复。

        但是他斩钉截铁地向我表示,一定要与马月离婚,与我结婚。我天真地认为好事多磨,有情人终成眷属。

        没过几天就到了年关。一天,他对我说,他必须在大年夜飞北京某地催讨债务,春节不休息了。我的心里酸酸的,但是又无法不同意他去。他知道我很看重男人的事业,他是瞅准了我的心眼才这么说的。

        久久期待的节日欢聚落空,我一个人茫然不知所措。在鞭炮声声的新春佳节里,我被痛苦的思念苦苦煎熬着……

        终于,我再也无法克制自己,找了电话,向北京某地打出了长途电话,欲向他倾诉我的思念之苦。

        然而对方明确无误地告诉我,春节全部关门,无讨债一说……这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我几乎瘫坐在地上,真正是欲哭无泪。

        接着,我疯了一般,用电话打了他在北京的全部关系点,回答是令我绝望的。

        记者,你们不知道……我可怜的一颗心在滴血,我跪在严冬的长夜里,凄绝地向苍天祈祷着……就这样,我一个人哀哀怨怨地度过了新春佳节的不眠之夜。

        那么过了春节,他来找过你吗?

        找过的。我问了他,他说在一个你不知道的新开发的乡郊工作。无法与你联系。

        我说你又相信了?她点着头说是的。

        是的,她不相信就没有路走了,世界上的女人,就怕陷入男人的这种温柔井。一失足成千古恨这句醒世格言,难道不也是指失足在这个温柔井吗?

        世界上的女人啊,为什么不可以找根树枝攀上山去;寻条小船下得海去,或者随随便便转个向,都可以在大街细巷踏出条路来的呀!

        黎吻雪继续对我说,所发生的一切的一切,我都平平静静地放进我的身子里面。没有声张,我也无权声张。法律保护的是马月而不是我。

        可是随之四起的"舆论",包括侮辱与谩骂,都沸沸扬扬地落到我头上。没有一个人相信我的话。我名正言顺地成了插足他家的第三者,但是,我的家庭是被谁拆散的呢……

        我说这个时候,你倒想起你的家庭了?

        她说我是对不起我的丈夫的,我欺骗了他。今天的下场就是我的报应。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一副锃亮的手铐,声音哀哀的。又说,当时事到这番田地,我面前就剩_条路了,就是早点与赖波把结婚一事办了,第三者之说就会烟消云散了。我只有嫁给他,才能将我"洗干净"。

        那么后来事情怎么说激化就激化了呢?

        她说那一天是1995年3月4日,也就是出事情的前四天,夜里我躺下不久,赖波就用钥匙自己开门进来了。他已有好长日子没来我这小屋了。

        我满心欢喜又满怀委屈地向他诉说……

        他好像有点不耐烦,但还是向我信誓旦旦。我说这么多天来,我在舆论的包围之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难道就忙成这样?

        他说好了好了,我晓得了。他和往常一样用手捋捋我的头,就与我睡下了……

        我万万没有料到,我这夜和他一起体验"生命高峰"之后,我这辈子就算过完了……她沉下头,黑亮的头发溜溜地滑下来,声音里充满了无限伤感。

        或许,这就是女人天性中的悲剧——

        总想将自己的头,依靠在一个男人坚实的胸前;总想小鸟依依般,跟在一个伟岸的身影后走;总想将自己的全部,消融在男人的臂弯里。

        似乎唯有如此,女人才感到活得实在、活得踏实、活得真切,也活得无悔无怨了。

        你黎吻雪,纵有天大的委屈天大的苦楚天大的怨尤,一旦你躺进他充满甜言蜜语的燃烧着欲望的气息中,你就再一次放弃了天大的自己。

        黎吻雪说,你说的是。我就是这样的女人,只不过事情过后,我又开始惶惶不安,没有他我好像已无法活下去了。

        我怕面对周围的姐妹们和为我忧心忡忡的亲人们。

        (四)

        那含摄着悲剧与渴望的内在冲突,已经造成了一种强大的压抑,一种远远比性关系更强烈更深入更广泛的心灵的需求,使她在某种困境中左冲右突,狠命寻找着一条可以自圆其说的通道……

        可怜的小女孩哪里知道,这一天,她的世界末日到了!
        我为了大着胆子往前走,我拼命捕捉着有关赖波分分毫毫的信息,生怕一个小小的懈怠,赖波就被什么人,一口叼去。

        接下去的三天,赖波又不见了踪影。

        孤寂的春夜里,我无法成眠。我想赖波那儿的事,如果有个万一,我这里的一副残局又该如何收拾?

        她说到这里,一双白嫩细巧的手,从大四棉袄的胸襟边沿伸了出来,朝我无奈地摊了摊。

        我知道,黎吻雪那含摄着悲剧与渴望的内在冲突,已经造成了一种强大的压抑,一种远远比性关系更强烈更深入更广泛的心灵的需求,使她在某种困境中左冲右突,狠命寻找着一条可以自圆其说的通道。

        我问从3月4日那一夜之后,赖波就一直没来过?

        她说是的。虽然只是短短的四天,但我真有度日如年的感觉。

        我尽量克制着自己,表面上嘻嘻哈哈不露半分。

        3月8日早晨,是一个太平常的日子。一早起来,我就收到了他打来的电话,赖波说今天是三八妇女节,我向你致以节日的祝贺,你快乐点。

        我当时真可谓心花怒放,在茫茫人海能遇上这样的男人,真是福分。我想问他今天晚上是否来,可我的话还未出口,那头就说我太忙,可能又要出差……他话未说完,我就感到一种悲凉。从头顶心一直到脚后跟。

        我反复在想,他是在出差吗?他是这么忙吗?

        他以前忙的每件事情我都了如指掌,现在他……如与我隔着一片雾,他会否有了另外的女人?左思右想不可能;那么他会否与妻子重归于好?想想也不会。赖波是个守信用的好男人,要不,他也不会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基层工作人员,一步一个脚印走到掌有全局劳资调配权的处长的位置上。

        这样昏昏沉沉过了一天。临到下班时,我想又要回那个令人窒息、孤寂难耐的房间了,心里不愿意,突然就窜出个念头来:

        孩子不会说谎,何不去灵灵那儿问问情况。

        这个想法一上来,我心里就一松……

        我问你心里有什么好松的?

        她说让灵灵来证明她爸爸是出差了,工作确实很忙。我也好放下心来了。

        我就守在灵灵的学校门口。小灵灵放学出门看见我,就飞快地向我奔来。

        她小小年纪,哪里知道人世间的恩恩怨怨呢?

        她说大妈妈我真想你。小灵灵一直唤我大妈妈的。

        小灵灵还快乐地告诉我说,我们已经搬新房子了,你怎么现在不来了?现在爸爸妈妈也不吵架了,你知道吗,我真是开心呀!过年的时候,我们一家还出去玩了,住在温州的度假村……爸爸还分到了新的房子,真大真漂亮……爸爸现在天天回家来吃晚饭,给我讲故事,我还在新房子里拍了好多的照片,全都夹在一本大的相册里了,你快来我们家看呀……

        这个天真快乐幸福的女孩,哪里知道今天将是她生命的尽头了呢?

        马上将变成魔鬼的黎吻雪,她自己当时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