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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

        无奈,我只得先抱女儿火速去医院灌肠抢救……

        我回来冲他说,你为啥要对小人发这样大的火?小人在生病,高烧还没有退尽呀。

        他火燥燥地说,我就要打在她的身上,痛在你的心里,啥人叫你昨天夜里介(不愿意)不情愿!

        我说吉龙光,你在法庭上的保证,都是放屁是不是?!我要与你离婚!

        他说,我老早对你讲过了,我从结婚开始,就没有想到过要离婚!你再到法院去,你当心,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他的这句话倒提醒了我,我立时——恶从胆边生!

        其实,这句话他平时一直是挂在嘴边的。按我以往的想法,总是我被他弄死。弄死了留下女儿怎么办?想到这些,我心中总是哀哀的,满眼绝望和无助。

        我真的从来也没有想过——我去弄死他。

        这一天的这一刻,我想我为什么不好先动手呢?

        自从这一刻开始,我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满脑子在想如何去谋杀他。

        记者你问为啥不去办第十次离婚?因为我已经绝望了。

        一方面是我恨自己,被人家几句好话一说,又没有离成;再方面是吉龙光这个人怪,出尔反尔。上次离婚把他弄火了,我知道如果我再提这事,早晚得让他弄死的。

        记者你说不一定?那我就再讲个事你听听:

        吉龙光这人不知是生着什么心眼。做事是很绝也很莫名其妙的,他真会说到做到,这点我真怕他。有次他在家里桌子上切西瓜。我说这只瓜不红,大约不会甜的。他板着脸说为啥不甜?

        我说不甜就不甜,颜色不对么!

        他将刀刃朝天放在桌上,并用一只手放在刀刃上。说你敢再讲一遍不甜,我就用右手将这只左手在刀刃上敲下去!

        我不信他那一套,就说了句:不甜。

        但见他真的就一拳头敲了下去,顿时鲜血四溅,惨不忍睹……害得我奔急诊寻医生,忙了好一阵。真是像有神经病似的。

        还有一次在大白天。我正来例假,量很大,人极不舒服。他这人不抽烟不喝酒。坐在椅子上看书。一切都好好的。其实我真愿意他嗜烟又嗜酒,这样说不定他心有旁顾而稍有收敛。忽然,他搁起书本又要"喝茶"了。

        他"喝茶"的意思,我一点也不夸张。就是不管白天还是黑夜,想喝就随手拿起来喝一口的意思。

        我说我是人,不是富生,你能否行行好,把我当一个人看待,好吗?

        他说你情愿不情愿?

        我说我不情愿。

        他说,好。你不情愿,我就给你看颜色。你每次总是不情愿!

        我不睬他。忙着手里拆女儿的旧毛衣。

        不一会,我就听得"咣当"一声脆响。刚想到灶间看,只见他正走来,并用手指指一侧裤腿缝说,喏,颜色在这里!

        我低头一看,吓得我心惊肉跳!他穿在身上唯一的那条羊毛料子裤、及里面穿的尼龙裤、还有棉毛裤平脚裤,都已被整整齐齐烫开两道宽宽的呈三角型的大缝,连里面的大腿肉都已被烫焦,发出一股焦臭味来。原来他是用烧红的火钳烙在自己的毛裤外烫的。

        我无话可说,我算是"服"了他了……

        记者,光这两件事,就够我胆颤的了。早先我姐姐正怀双胞胎时,也是为了我受他虐待而帮我出气,他就扬言要杀我姐姐,说"一命抵三命!"我怕他万一到某一天就"说到做到"了呢!我想他不死,家里总要死人的!还不如先让他走了再说。

        自那天后,我想先下手为强!我一个人想过许多许多办法,都不成。他人长大,又有力气。万一砸了,弄得不好我反而先死。

        事情也凑巧了,有天我在灶间做饭。

        隔壁阿婆对我说,她家小儿子扁桃体发得很厉害,怎么办?

        我说那好办,吊点红霉素就没事了。

        老人讲,没医生认得,怕没那么方便吧。

        我讲,那我写个条子,你马上去我们的医院,叫医生打吊针滴液就是了。

        (可怜的老人连做梦都不会想到,她的宝贝的小儿子,因此刻开始的交往,而将蒙受一场——生死的劫难。老人家万万没有料到祸首却恰恰是我。)

        到了第二天上午,老人进门高兴地开口就谢,说那条子管用,现在儿子的烧退了。到了下午四点,老人二十五岁的小儿子再次进门来谢我。见他们这样客气,我倒不好意思了,就请他进来坐一会。

        他坐下说,老是听到你家小人在哭,真可怜。你男人为啥要这样打人呢?

        我无话可说。吉龙光这样的作为,天长日久,街舍四邻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又说,这样蛮不讲理,你怎么会嫁给这样的男人呢?换了我,离婚离不掉,打也要打死他!

        我打不过他。

        打不过他,就毒死他。

        怎么毒?

        用毒药,你没有,我给你。我们淬火车间有的是。

        老人儿子万万没有想到,他的这一句"戏言",竟重重地落在了我的心里了。

        在可以中止罪恶的一瞬,我竟然鬼差神使地跟随了魔鬼……当时,可能我的脸上还挤出点笑容吧,我是带着一种毁灭感与被毁灭感,在完成着我这辈子做女人的最后一次义务。

        我苦苦等了一周没有动静。又等了一周还是没有动静。

        我去找了他。

        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说,你是真的?

        我点了点头说你无论如何帮我去办到。

        他苦苦一笑,朝我点点头,走了。我唤回了他,与他约了时间、地点。

        他如约而来,交给了我一包用报纸包的火柴盒大小的东西。

        我取回后,如法炮制,丢了一些在地上给鸡吃。半小时后,我发现鸡鲜活如常。

        我又找到了他(我当时不知道,我这是在存心将他朝死路上推呀),我说你给的不是真的。他愣得朝我看了好一阵。面有难色。他说你真想这样子?我说不是你告诉我的吗?你讲得对呀。

        过了一刻,他见我不走,便一跺脚说,好,我过三天给你。

        三天后是1982年11月13日,隔法庭调解才一个多月。夜班下班,我把他给我的这块"宝贝"藏在我随身带的包里。

        在路上,我看见人家夫妻恩恩爱爱地走在一起,就想起以往每逢过年过节,我的姐姐妹妹们都成双作对地到娘家来,那时一直想哭……而今一月来,这种心情却一点也没有了。

        我急匆匆往家赶。等走到家门附近时,正好碰上邻居家的小男孩,他说吉家姆妈,你快点回去,吉家爸爸又在打你小囡囡了。我一听,气急败坏地奔跑起来。远远地我就听到女儿在哭,心里疼得直想掉泪。想自己当初真不该要了这个孩子,害得她到世界上来受苦。

        迎面遇上吉龙光,我们连对视一下也没有,就擦肩而过。

        我赶紧进了房间,女儿正在抽泣。小小的脸蛋上凸现着一只鞋底的红印,一只眼泡又青又肿,眼睛只剩了一条线。

        我问大灰狼为啥打你?四岁的女儿说,开头我……我在用毛巾手绢做……做洋娃娃大灰狼叫我把手放……放进去要伤风的后来我忘……忘了大……大灰狼就用皮鞋打……打我了……后来我讲要小……小便了他不许我起……来讲要等妈……妈妈回来再可以起来我……我哭了大灰狼就用钟敲……敲我的头了……

        我给女儿穿好衣服吃好早饭,送她去了托儿所。心里对女儿说,乖囡囡,你再忍一忍,妈妈要让大灰狼永远离开囡囡了。

        接下来就是我要实施——罪恶,做准备工作了。

        我放下窗帘,一个人在黑黑的房子里坐了好久好久。

        到了下午,我也讲不清自己的思想动机,好像是带着某种歉意似地起身去菜场异乎寻常地买了羊肉、蹄膀和非洲河鲫鱼回来,怀着说不出是恐惧还是期待的怪异心情,做了一顿美美的晚餐。

        收拾停当,再去托儿所里接女儿。

        在女儿小教室的窗外,我看见可怜的女儿侧着身子,小屁股因为疼痛只好坐凳子的一只角;小嘴巴也是早上被皮鞋抽过,肿得只好张开半只嘴角;小腿前四五天被他一个烟灰缸摔伤,立起来走路一跷一跷的。

        走在路上,女儿拉着我的手说:妈妈,外婆讲我们的日子是很苦的。妈妈你说是吗?

        听了女儿的话,我的心一阵痉挛。我弯腰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走。但是我已流不出眼泪了。也许是被恨、怨、厌、恶、还有绝望和无助烧干了。

        这一顿晚餐,我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

        女儿的碗里浇了点肉汤,正在小板凳上自己慢慢地在嚼。

        吉龙光他吃东西,一向没有招呼别人的习惯。用独吞两字也许比较恰当的。我照例是在一边端碗抹桌照应上下。只是这一天我似乎心里很情愿。

        这天是我连上十五天夜班的最后一天夜班。

        当夜我无心再为女儿洗脚洗脸,早早去了医院里。真是天赐良机,这天夜班的事情特别少。我就躲在一个小间里,秘密地干我罪恶的勾当。绷紧我神经的是:

        我非常小心、非常缜密地用预先准备好的大布块将毒药严密与外界绝对隔离,以免殃及来就诊的无辜。

        事毕,我将用过的手套、布块、物件,弄黑、弄脏全部亲自抛至垃圾箱的底部,直至确认不再祸及旁人时才离开。然后我再非同寻常地洗了我的这双真正意义上的罪恶之手。我反反复复洗了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