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咎喟然长叹,道:
“唉!为学之道,首重师承,像你这样好的资秉.若得明师指教,前途的发展,那就不可限量了。”
说到此处,话锋一转.讲出许多武学要领和练功的诀窃,以及临阵交锋之际,随机应变,因敌制胜的道理。
这些都是真才实学,乃是西门咎的经验之谈,西门咎存心卖弄,云震则闻所未闻,是以听得津津有味,如饮醇醪一般。
西门咎讲完,云震忽然心动,暗忖:这位老前辈武功高不可测,为人又占道热肠,和蔼可亲,若能拜他为师,岂非天大的福份。
如此一想,拜西门咎为师之心油然而起,只是自尊心重,求人之事,难以启齿,又不知西门咎意下如何,于是怀着试探之心问道:
“老前辈收过弟子么?”
西门咎何等老练,察颜观色,知道云震已快入彀,当下摇一摇头,颇为感伤的道:
“老夫从未收过弟子。”
顿了一顿,接道:
“收徒弟首重心性,其次是资质,两者缺一不可,唉!此所以良师难遇,好徒弟同样难找啊!”
云震闻言,期期艾艾地道:
“老前辈,你看晚辈还可造就么?”
西门咎道:
“你很好,坚忍卓绝,聪明而不外露,是大器之材。”
云震赧然道:
“老前辈谬赞,晚辈浪迹江湖,为的就呈求师访道,上十年来,遇到的不是欺侮,便是冷眼.何尝有人看得起晚辈……”
西门咎独目一睁,道:
“难道老夫也欺侮过你,给过你冷眼么?”
云震急道:
“老人家误会,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西门咎哈哈大笑,随又正色道:
“孩子,你只管放心,像你这样的美质良材,迟早必有际遇,到时候你要好好地用功为武林放一异采,切莫自暴自弃,辜负了美好的天赋。”
西门咎出身优伶,演戏最为拿手,这一段话讲得有声有色,真是怜爱横溢,闻之动心。
云震听了,焉能不受感动,不禁冲口说道:
“老人家既不嫌弃,就让弟子拜在名下,作个记名弟子如何?”
西门咎眉飞色舞,笑道:
“呵呵,老夫武功虽然还说得过去,文才却不及你,作你的师父,只怕耽误你的前程哩!”
云震哪知西门咎是欲擒故纵,见他并无峻拒之意,急忙双膝一屈,跪了下去,道:
“老人家,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
他引用一段古人的活,忽然想到,西门咎自觉文才太差,如此诌文,未免犯忌,急忙改口道:
“弟子拜老人家为师,学的是老人家的武功,和做人做事的道理,尚望老人家不弃,收录弟子罢。”
西门咎捋须笑道:
“哈哈,文武殊途,本不必相提并论,只是‘师徒’为人伦大道,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拜师收徒之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云震满脸诚敬之色,道:
“但求收录,师父之命,弟子万死不辞。”
西门咎笑道:
“如果我命你专心练武,将那玉符之事搁在一边呢?”
云震面有难色道:
“那……”
西门咎见状,心中大为后悔,暗忖,这小子是实心眼,莫要弄巧成拙。
心念电转,顿时哈哈一笑,随即脸色一整,慨然道:
“好!为人在世,信义为先,老夫收你为弟子,同时助你追回‘玉符’,你却要谨遵师命,用心练武,不可稍有懈怠。”
云震大喜,道:
“弟子遵命。”
说罢之后,纳头便拜。
忽听一个幽幽的声音叫道:
“小兄弟,这个头磕不得。”
西门咎又惊又怒,厉喝道:
“什么人?”
只听那声音道:
“老相识。”
话声中,一座坟头之后,站起一个白发蓬蓬,短髭盈面的老丐。
云震正要行拜师大礼,见状之下,只好暂时停下。
西门咎一见这白发老丐,脸色陡然一变,低声说道:
“云儿,这老儿极为讨厌,你先把怀中的东西交给我,以防不测。”
云震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西门咎是要那“罗侯心法”,急切之间,不及细想,伸手怀中取那黄绢。
但听那白发老丐哈哈笑道:
“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小兄弟切莫上当。”
云震心头一动,在怀中的手略一迟疑,忽觉眼睛一花,那白发老丐已闪了过来,身法之快,恍若鬼魅。
原来这白发老丐号称无影神丐,轻功之高,冠盖武林,为方今丐帮三大长老之一,论起辈份,比西门咎还要高上一辈。西门咎一瞧是他,觉得情势不佳,是以准备将“罗侯心法”
带在身上,以便随机应变,万不得已,则只身远遁,一走了之。
无影神丐朝云震打量一眼,笑声说道:
“山中有直树,世上无直人,小兄弟若怀有重要之物,交给别人,莫如放在自己身上,较为稳妥。”
云震大为尴尬, 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眼望西门咎,看他意下如何。
西门咎费尽心机,好不容易取得云震的信任,令他自行拜师,紧要关头,被无影神丐闯来搅乱,心头本已怒极,加上这“罗侯心法”一事,正如火上加油。内心的忿怒已到极处。
但他终是心机深沉之人,心头怒火熊熊,外表依旧矜持得住,将手一摆,道:
“你先退到一旁,站远一点。”
云震依言退了开去,站在丈许之外。
无影神丐哈哈一笑,道:
“西门咎。你想收这孩子作弟子么?”
西门咎暗暗怔道:这老鬼二十年前已威震江湖,加上这二十年的修练,武功自是更高,而且他既到此,周公铎与另外两个老鬼未必不在附近。
心中在想。口中冷冷说道:
“收徒传艺,是本人的私事,不劳阁下动问。”
无影神丐笑道:
“当年你师父收你为徒,为你改名西门咎。教你有过必改,重新做人.那情形你还记得么?”
西门咎冷笑道:
“那是我师徒间的私事,不用阁下提醒。”
口中在讲,心中却在盘算着用什么武功,陡然出手,一举之下,重创无影神丐,只要把无影神丐伤在自己掌力之下。那么纵然有丐帮的人赶来,自己或战或走,皆应付裕如了。
只听无影神丐道:
“你口口声声私事,可知丐帮并未将你除藉,你永远是丐帮的人,为人行事,也永远受帮规节制。”
西门咎阴阴一笑,道:
“收徒传艺,并未触犯帮规啊!”
无影神丐道:
“那是当然。”
突然发觉,西门咎眼神之中,杀机一闪,这乃是—瞬即逝,极难觉察之事,但无影神丐久历人事,武功又高,而且深知西门咎心性,这才能觉察得到。
无影神丐冷冷一哼,接道:
“照理来说,收徒传艺,只要是两厢情愿.并不触犯帮规,但你西门咎,嘿嘿!”
西门咎业已想好,要以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始才练成的一门绝毒极狠的武功,骤施辣手,无论怎样,要趁着无影神丐今日落单,先将他毁在自己掌下,如此丐帮少了一名顶尖高手,自己的前途也更坦荡几分了。
他主意既定,外表越发镇静,佯笑一声,道:
“我西门咎也是武林一脉,为何收不得徒,传不得艺?”
无影神丐暗忖:老叫化今日定要瞧瞧,看这贼子的凶性到底减了几许,或足变本加厉,反而增了。
心念电转,顿时狂笑一声,道:
“误人子弟,男盗女娼,你师父收了你这杀父辱母,大逆不道之人,他死在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言犹未了,西门咎蓦地一声厉啸,双手疾出,十指箕张,猛然向无影神丐扑去。
无影神丐蓦然一惊,他虽早有准备,而且料知二十年不见,西门咎武功必然大进,但自己有备在先,谅想抵挡得住,哪知事到尽头,情势大出所料。
要知西门咎老谋探算,阴狠绝伦,既施猝袭,就倾力一击。他这一招定名为“诸神搏鬼”,真力一发,十股凌厉无比的指风,霎时罩定了无影神丐身前诸大死穴。那指功似刚而柔,似柔而刚,与玄门上乘武功“阴阳二相真气”有异曲同工之妙,而真力一出,无影神丐鼻端顿时闻到一丝腥臭之气,显然可见,西门咎指力之中,尚还蕴藏一种奇毒。
无影神丐—时轻敌,也是由于轻功绝世,自来善于化险为夷之故,此际面临生死关头,激发了全身潜在能力,震天一声暴喝,浑身猛抖,周身百穴霍然移了位置,同时间双掌猛推,进力击了过去。
这都是一瞬间的事,无影神丐应变不谓不快,但终究慢了一步,当双方真力将触未触之际,无影神丐丹田要害处倏地一阵奇痛,也正当此奇痛之际,双方真力一接,蓬然一声巨响,无影神丐被震得倒飞八尺,依然立足不住,双足蹬蹬蹬连退,西门咎不过退后两步,已将身子稳住。
西门咎何等毒辣,一招得手,顿起斩草除根之心,一声不响,飞身猛扑过去。
无影神丐受伤惨重,但他年过花甲,生平经历,大小何止数百战,阵战经验,车载斗量,这时虽败不乱,反而宁神静气,压制住满腔怒火,身形微晃,迅疾地闪掠开去。
西门咎阴沉沉笑道: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