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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否则,他们真要骑到我的头上来了!

            当时,最难缠的“敌人”还是金东。他利用极东会的势力瓜分我的地盘,而且,还时不时使坏,想让我的生意垮台。

            2000年秋天,大致是10月下旬的时候,歌舞伎町来了一个看上去像是中国男人。他大约四十来岁,戴着眼镜,看上去倒还算斯文,不过目光中却流露着狡诈、尖刻和精于盘算。他应该是脱离了伙伴,独自找到歌舞伎町的。打他的身影一出现,我手下的伙计阿乐就看出了他是中国人,而马路对面的金东手下的一个家伙也发现了他,急忙跑过来。

            他们一个问:“先生。要不要看脱衣舞?”

            另一个问:“先生,要不要去玩一玩?”

            那男人站住了,装做很内行的样子说:“脱衣舞有什么意思。”

            阿乐立即说:“那想不想找小姐?”

            金东的手下也说:“我们这边的小姐很漂亮,服务又好。”

            那男子继续走了两步,回头问:“有日本姑娘么?”

            在歌舞伎町里,肯接外国客人并提供性服务的日本色情店相当有限。原因不外乎店里害怕小姐和客人语言不通而闹出误会,还有就是为了健康安全起见。和我达成协议的一家日本酒店,有十几位日本女人可以陪客人去情人旅馆,但都是年纪在三十五岁左右的中年妇女,相貌也平平。我曾带过两次中国客人入店,但他们都表示大失所望,连坐一会儿都不肯。因为他们说在国内,花同样的钱,几乎可以找来“跟电影演员似的美女”。他们可能或许对日本的“学生妹”、“AV女优”情有独钟,但问题是他们的要求太难满足了。

            阿乐或许是太希望拉到这个生意,就一口应承下来:“没问题。我们这儿的日本妞保证你满意。”

            阿乐撒了谎。他带客人去的是一家中国酒店,里面的小姐主要是上海人、朝鲜族人和日本遗孤的后代。这当中的上海小姐好几个能讲流利的英语,而朝鲜族小姐和遗孤后代的日语极好,在形象上和日本人也比较接近。阿乐的想法就是找一个遗孤后代来冒充日本人,理论上说,战争期间的遗孤从血统上讲是日本人,但是他们在中国长大,生活习惯和语言等方面早已中国化了;这些或真或假的遗孤被日本人视为中国人,很难融入日本主流社会,在中国人眼里,他们是日本人,所以他们的身份很尴尬,可以说处于一种夹缝的位置。遗孤的后代控告日本政府以及残留孤儿的后代涉足犯罪组织等新闻时有报道,也折射出他们的坎坷命运。

            不巧的是,阿乐去的那个店里,当天只有四五个小姐在场。那位客人左挑右拣,选中了一个上海小姐。阿乐就请老板娘转告那个小姐,一概说英文,假装是日本人。小姐本来不愿接中国客人,但看在钱的份上,还是同意了。

            据阿乐后来的讲述,那个客人开始的确没有看出那位小姐是他的同胞。不过,到了情人旅馆后,这位客人的表现让小姐难以忍受。用阿乐的话讲,他可能怀着对日本帝国主义的仇恨,对小姐态度粗暴,嘴里脏话连篇,动作也有点野蛮。那小姐开始还竭力忍耐,后来实在受不了了,终于大发雷霆,用中文回骂,自然暴露了身份。

            那男子发现受了骗,回到街上就去找阿乐,却撞见了金东手下的那家伙。他以为他们都是一伙的,就发起了脾气。金东的手下听明白了怎么回事,反倒高兴起来,因为凡是对我不利的事情,都是他们乐于看到的。他带那男子找了金东,然后就一起去找阿乐。

            阿乐在一番街里的哈根达斯专卖店旁边转悠,被他们发现了。那家伙上来就揪住阿乐的衣服不放,而金东等人在一边帮腔,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阿乐在惊慌之下,打通了我的电话。

            我当时正在上高地喝咖啡,接到了阿乐的电话,立即赶到了现场。

            看到那位脸孔气得扭曲的男人,我做出和蔼的笑容:“这位老兄,你先别急,有话慢慢说。我是他的大哥。”

            金东在一旁冷笑着说:“骗人的被当场抓住,还有什么话好说?”

            “和你有什么关系?没你的事,你给我站远点。”我冷冷地看他一眼,厉声说道。

            他撇着嘴说:“我就要管!打抱不平不行么?”

            我没理他,把阿乐往后拉了一步:“怎么回事?你实话实说。”

            阿乐就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我皱起眉头,批评他:“这是你的不对,你怎么能骗人呢?找日本小姐,我这边还是有关系的,告诉我就行了。”然后转头对那男子说:“老兄你先不要生气,这件事是我部下的错,责任我来承担。”我掏出钱包:“您一共花了多少钱?”

            

        第十九章  樱花下的血战(2)

            那男子的神情平静下来,他想了想:“不到五万吧。”

            我从钱包里抽出六张一万日元的钞票递给他:“这是六万,赔偿你的损失,表达一下歉意。”

            那男子接过钱,说:“兄弟你很会做人,这次我就算了。”

            “如果你要找日本小姐,我带你去一家高级点的浴室,但规矩比较严格,价钱也高些。”

            “好啊。钱不是问题。”

            金东急了起来,拉着那男人:“你不能就这么算了,要他陪你精神损失。”

            “你闭嘴!”我发起狠来。

            金东不吭声了。我带着阿乐和那男子走开了。

            可这次金东没捣乱成功,于是他又让手下使坏,结果没过两天,就把我另外一个伙计小田给打了。

            当时小田在中央大街上招呼到一位香港客人,那客人说想找个小姐,小田便把他带去区役所大街的一家中国酒店。把客人送进去后,小田在楼下的自动贩卖机前准备买包香烟。

            这时,金东的部下有三个人正好路过。区役所大街是金东  “地盘”。

            “喂!你怎么跑到我们的地盘来了?你这小子。”

            他们显然是想故意找茬。小田是站在他们的“地盘”上,可那是带客人进店后想买包香烟而已,并不是在拉客。

            年轻气盛的小田当然开始反驳他们:“我带客人去找个店,有什么不可以?你们不是也带客人到我们的地盘上去吗?”

            “操你妈的!还敢嘴硬!”

            突然,金东手下的一个人上去就照小田脸上打了一拳。三个人揪住蹲在地上的小田的衣领,把他拽到大街上一阵暴打,直到有人喊“警察来了”才肯罢手。满脸是血的小田给托尼打了电话,然后去了附近的医院看急诊,额头上被缝了五针。

            我知道小田被打之后,立即打电话把金东叫了出来。

            金东开始还想护着手下,我见他的样子就生气,板着脸口气严厉地说:“你还想不想在这里混下去了?别以为极东会会给你撑到底的!”

            他可能从来没见过我这么严厉,所以勉强承认了错误,并掏出了十万日元作为治疗费。

            “如果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真的不客气了,我可以保证让你后悔都来不及。”我加重了语气。

            他抖着身子,低沉地说:“不会了。”

            可是,没过几天,他手下又跟我这边的人干上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想,也该灭灭他们的嚣张气焰了。

            我们马上想到了对付他的办法。

            这还多亏了莉莉,是她给我提供了灵感。由于莉莉以前跟金东交往过一段时间,所以她对金东看得特别清楚,她告诉我说,金东一伙多半都是黑户口或者是偷渡的,因为金东从来不像我那样认真规定手下人在日居留的正式身份。我也记得当年金东来应聘我的工作时,我曾看过他的护照,签证虽然是真的,不过那是用钱买来的假就职签证。

            而据我所知,警察和入国管理局是经常要查验街头的外国人的。他们通过这种手段在街头查获和收容了不少黑户口,包括中国人、伊朗人和韩国人等。有些时候,便衣警察们觉得某个人可疑,会走上去突然一拍肩膀:“你好,请问几点了?”如果真的是签证过期或者是偷渡过来的人,往往会非常紧张,再用蹩脚的日语回答,警察就会继续问:“哦?您似乎不是日本人吧?能给我看一下您的证件吗?我是警察。”遇到这种情况,黑户口十有八九会束手就擒,因为在街头反抗警察是无济于事的,或许还会被判刑,如果乖乖地跟着警察走,无非就是被遣送回国,因此很多黑户口在街上行走时都十分紧张,提心吊胆的。而金东一伙多半平时都躲着警察,现在我只要将他们都引出来,再动用警察抓他们一两个,就一定可以伤了他们的元气。

            于是,我派人跟金东通气,说我要跟他们在后乐面店谈判,时间定在午夜十二点。

            到时间了,我带着托尼、阿乐、小田一行七八个人过去了。本来我不想让莉莉去的,可是她坚持要去,还说:“虽然我是个女人,可是说不定什么时候我能派上用场,再说,我自然有对付那家伙的办法。”望着她坚定的眼神,我勉强同意她在远处观望。

            到了后乐面店,金东一伙十来个人晃晃悠悠地来了。我给莉莉示意了一下,莉莉就用手机给警察打了电话,报告说这里有人打群架。其实架还没有打起来呢,但是,如果真动起手来,难免大打出手、头破血流的,而我们主要的目的是让警察抓住他们,所以先报警对于我们来说更为有利。

            可是,没想到莉莉打完电话,居然快步从远处走到我身边,我担心她会受伤,慌忙用身体挡住她,对金东喝道:“你这家伙最近越来越不守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