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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1981年1月2日,大江截流前夕,赵紫阳代表党中央国务院视察泄水闸时,可没有我们如今这种雅兴。当年,他最耽心的就是泄水闸能否在主汛期来临时,安全开启喧泄上游洪水:因为二期大江工程尚在围堰的襁褓中,泄水闸发生意外,整个枢纽将被洪水毁于一旦……由27个闸孔组成的钢铁大闸,单孔设计流量为3000秒立方米。总泄水量为8000秒立方米,它与电站及排沙底孔、大江9孔冲砂闸和三江6孔冲砂闸联合运行,可喧泄千年一遇,类似于1870年(同治年间)那样的110000秒立方米特大洪水。转瞬之间,10多年过去了,泄水闸经历过20多次大于45000秒立方米洪水考验,安然无恙。象1981年那场百年不遇的72000秒立方米特大洪峰,虽令全国人民忐忑不安,但泄水闸无愧于中国闸的称谓,葛洲坝在特大洪峰排山倒海般逼近之时,泄水闸疑聚12亿个祝福齐声呐喊,吓得长江恶龙驯服低头夺路而逃……

        泄水闸的确是新中国的骄傲。每年每年,数以千计万计的炎黄子孙不远千里万里奔赴葛洲坝,不就是为了一睹泄水闸,船闸和巨型电站的风采么?新中国三代领导人,少有不到葛洲坝的;许多国家的元首访问中国,亦少有不到葛洲坝的。这是因为:总投资为48.48亿元的整个枢纽主体工程,从设计、施工到运行管理,全部是“自力更生”。

        如今,每当我步入两座巨型电站厂房,无论是眺望整齐排列的21台机组,还是凝眸面对其神经中枢——中心控制室的扇状模拟屏,内心总难以平静。作为一期工程而率先投产的二江电厂,而今已基本实现无人值班,任何情况下的运行工况,电子计算机都能应付自如,且快捷、准确无误。大江电厂自1988年投产以来,其计算机应用着眼未来,走的是“拿来主义”路线,14台机组联网实现微机管理的日子已为期不远,。十多年来,葛洲坝电厂已累计发电1500亿千瓦时,创利税近40亿元,偿还国家基建贷款近20亿元,葛电人可以自豪地宣称:我们用自己的双手,已赚回了国家对整个工程的全部投资!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标记。葛洲坝作为新中国水电建设的里程碑,在80年代,已享誉世界,被洋人誉为“中国的新长城”。

        一个时代亦有一个时代的局限性。我们把葛洲坝这本历史的书藉挪到2000年来读,也许已不那么耐人寻味了。因为那个年代,三峡工程那部更大更厚的时代巨著,读起来会更加引人入胜。这不是悲剧,而是历史进步之必然规律。

        客观地说,读葛洲坝这本大书,对历史的局限性之认识亦并非肤浅。试举一个关于水轮发电机组设计容量的例子,我们既可从中看出前辈们的拘谨和远忧:二江电厂1号和2号机组,额定功率为17千瓦,而后的3号至21号机组,统统是12.5万千瓦,难道这一数字的更改是专家们的疏忽?

        不,绝对不是!

        葛洲坝乃低水头迳流电站,机组容量虽有限,但体积却大得惊人。1号和2号机组制造,当初分工由哈尔滨电机厂和东方电机厂各负责一台。每台机组制造出来后,其整体重量达到3000吨,若用东风卡车载重量计算,得用600辆才能拖动。于是有关领导和专家,耽心这样的庞然大物安装在葛洲坝,出了问题有损中国形象。他们最放心不下的是钢材质量,这在当时的条件下是无可指责的,因为那个年代讲求的是“收不到粮食收思想”。于是,经国家有关部门批准,葛洲坝尚未制造的后19台机组,一律由17万千瓦改为12.5万千瓦。这样一改,总容量减少数10万千瓦,其总的发电量亦减少了许多。而事实上,1号、2号机组运行状态非常好,年年丰水期,都能超额定负荷而达到18.5万千瓦哩。这个帐若细算,是一笔数额非常可观的财富啊,岂不冤哉!

        思前瞻后,埋怨是可笑的行为。正如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一样,葛洲坝同样并非无可挑剔。但葛洲坝建设的伟大实践,本身创造了许许多多的中国之最和世界之最,读这样的宏篇巨制,作为中国人,你不感到莫大的欢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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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华盛顿的电波

        1989年3月2日,《美国之音》向全世界播发了一条来自中国首都的消息:“中国智识阶层重要人物正在发起一场运动:反对三峡工程……反对者认为:三峡工程修建以后,受库区淹没影响,将会有一百几十万人无处安身……”

        真的么……造谣吧?

        不,没有造谣。1989年早春的首都,的确有不少人对三峡工程发难:断言三峡工程一旦上马,将会给库区人民带来毁灭性的灾难。更有甚者,《光明日报》记者戴晴不辞劳苦在半个月内主编出版了一本小册子,书名叫《长江,长江——三峡工程论争》。

        何谓论争?

        说得白一点,就是持不同态度的意见。什么是不同态度?反对是也。

        1980年3月,李锐曾以水电部副部长身份接待过美国政府水电代表团,同他们认真交换过有关三峡工程的意见。有趣的是,那位团长——田纳西流域管理局董事会主席戴维·弗里曼先生,回国后大肆向美国人吹嘘:“在中国,我们成功地扼杀了三峡工程……”而当他在美国成为众矢之的后,才被迫声明:“我对中国了解得太少,话说得过多了……”

        《美国之音》1989年3月2日的话倒是说得不多,但格外牵动人心。因为三峡工程一旦上马,确实面临着异常棘手的移民——百万之众移民的复杂问题。

        移民,无论中外皆谈“移”色变;

        移民问三峡:水库蓄水后,何处是家园?

        需要回答——必须回答!

        ●围绕着水位线的争论

        长江三峡未来的巨型水库,不是我们现在四处可见的“平湖”。

        毛泽东的“高峡出平湖”乃艺术夸张。实际上,三峡水库只是在狭长的峡谷型河道上筑一道高坝,把江水拦蓄起来。其水库,仍旧保持天然河道形状。只是水面略宽些,库底河床更深些罢了。

        正因为水库仍保留河道型特点,因而蓄水后,淹没的区间范围就大,需迁移的人口才多。也正由于涉及的受淹区域大,移民任务太重,才导致其库水位方案问题争来辩去数十年,难以定夺。

        谈三峡工程,没有人不正视它的巨大经济效益。但效益,却与其水库正常蓄水位达到什么样的高程直接相关。水位高,涉及淹没线内田地损失、城镇及农村人口搬迁数量的增多,当然,经济效益也高;反之,损失及移民数量则小,但工程效益便不能充分发挥。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问题,即通航与泥沙淤积的矛盾:水位线一定,其水库尾部的回水变动区,客观上存在着泥沙淤积问题:“万里长江,航运第一”:水位定高了,虽利于航运,但受移民量过大因素制约;水位太低,则势必导致部份河段因泥沙淤积问题而“碍航”。

        水位,到底定在哪个高程为最佳呢?

        几十年来,“长办”的规划设计人员虽然呕心沥血,数易其稿,其结果却令人沮丧……

        早在三、四十年代,著名的美国坝工专家萨凡奇博士,在长江三峡的南津关到石牌18公里的峡谷间选择了5条坝线,其第四坝线方案为:

        “坝高225米,装机容量1056万千瓦,水库总蓄水量617亿立方米,可容洪水270亿立方米……”

        新中国成立后的1953年,毛泽东首次视察长江听取林一山的汇报,要林一山设计一个“毕其功于一役,在三峡的总口子上,把长江卡起来”的大工程。在苏联专家帮助下,林一山带领“长办”的技术人员,对200、220及230三个三峡库水位方案进行了研究,最后确定了“235方案”。

        “长办”1956年向国务院提交的“235方案”称:“有效库容可达1150-1260亿立方米,可根本解决两湖平原的水灾。”

        然而,由于这个计划方案太庞大了,其水库回水至泸州,重庆市将被淹掉一大半。因此,1958年党中央成都会议上周恩来总理的报告,否定了这个方案。报告明确指出:“三峡大坝正常高水位的高程,应当控制在200米,不能再高于这个高程。”这就意味着:方案得改,工程得从头开始……

        经过努力,林一山于1966年又向党中央提出了一个折衷方案:主张蓄水位115-150-190~200,三期开发,建议1968年准备至1975年开始发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