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是已经裂开。一只尖角从头顶强行钻出,仿佛是一只嫩芽破土而出,但这是一只无比强力的嫩芽。

        我虽然早有预料,手臂腿膝胸背都变异一遍,怎会遗漏最重要的脑袋?但这时仍从心底感到惊悚颤栗,不知脑袋会变成什么怪物样子。

        我双手抱头,紧咬牙关,把脸紧紧抵在膝盖处,死死抵抗着骨裂的痛感和头晕脑涨。虽然室内没有镜子,看不到脸部样子,但我仍能感受到脸部肌肉扩张扭曲蠕动,以及头顶尖角的锋锐。

        我此时若能照镜子,定会被我的样子吓坏。那简直不是一张人类的脸,而是魔鬼的脸,肌肉狰狞,神色冷酷,杀气腾腾,尤其一双眼楮变成血红色。

        仅凭猜想,我就知道现在的模样一定象个怒目圆睁、无比冷酷的魔鬼,决非神圣样子。

        又过片刻,头部变异终于褪去。这下总该结束了吧!虽然变异的痛苦令我颤栗,但我总算默默承受下来。但我估计错了。

        随着头部变异结束,左臂变异竟重新开始,但时间缩短一些,痛苦减轻不少,继而是右臂、胸背、膝腿,然后两种变异一起进行,不断交叉往复,中间夹杂身体个别部位的奇特异变,令人难以想象。最后全身一起变异,但恢复时间很短。这样不断变来变去,但痛苦越来越小。

        其实这是我的主观感受,是我忍受痛苦的能力越来越强,身体渐渐适应变异。各种疼痛对我已经不算什么。

        我有些明白这种药剂和我体内病毒基因结合,虽然将其转化为良性,产生一系列优良作用,但同时产生新的不稳定性,不过人体可以逐渐适应,最终达到优化平衡。

        所以变异在我饱食之后开始发作,先逐步变异,怕我承受不了,等我能承受这种痛苦时,再多次多重变异,间隔越来越短,让我完全适应,直到我根本感觉不到痛苦,能轻松变异为止。

        不知何时才能变异完。若等到我感觉不到痛苦为止,那可差远了。我现在虽能忍受,但还是很疼。这样下去,非被人发现不可。

        我躲在被单里,忍受着痛苦的煎熬,等待着无休止的变异尽快结束,心里不停的祈祷。

        大概等我体内能量消耗得差不多的时候,不足以支持这种细胞活性,变异就会停止。我只能寄希望于此,心里突然涌起逃跑的想法。

        我虽然原本想死,但现在却想好好活着。

        我体内病毒已被彻底改造,绝对死不了,现在又奇迹般获得这些特殊能力,虽然祸福难料,但若能完全掌控这些力量,便是超人。

        从刚才变异状况看,这需要长期过程。在这之前,我绝对不能被人发现这一切,必须夹着尾巴做人,否则必将前功尽弃。我必须安全谨慎的渡过成长期,之后便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这种变异极不稳定,不知何时会发作,现在没被发现纯粹是运气,幸好上午检查完了,下午医生护士有事没来。

        若不尽快逃跑,在医院嘈杂之处,迟早会被人发现,那时必被当成怪物,送到国家特殊部门囚禁或解剖化验。那便万事皆休。

        但我好不容易有了出路,可以被警察送去收容所,有一口饭吃,甚至还会找到工作。我以前过惯苦日子,机会难得,怎能轻易放弃?

        我的内心在矛盾中挣扎。

        被送去收容所就一定能吃饱?不被欺负?我根本不了解情况。万一那里更黑暗怎么办?我有何能力反抗?我摸摸曾经断过的左臂。就算能找到工作,万一又是这样的工作,那该怎么办?我不要又象狗一样被人赶走。

        想来想去,我决定逃跑。被送去收容所虽然可能有一口饭吃,但不会有前途,反而可能陷入更加难堪的境地。我现在的处境不容多做选择。

        若能安全逃出,躲在隐蔽之处,等我完全获取力量,天地之大,便任我纵横。

        以我的力量,参军必将所向无敌;做运功员必将拿到奥运金牌。实在不行,我拦路抢劫,抢银行,盗保险库,当飞天大盗,何必等别人施舍怜悯救济?

        上天赐予我力量,我便要善加利用,好好把握崛起的机会,决不能浪费。我要直面惨淡人生,正视人间大道。别人走得?我为何走不得?

        以前我没有力量,太过消极,年幼无知,没有依靠,孤儿院散伙后,只能听人摆布,残废后便被踢出工厂,找不到工作只能浪迹街头,靠乞讨捡破烂维生。

        但我现在有了力量,便要拥有金钱和权势,再不要过遭人白眼的讨饭生活。我要闯出一番天地。可我现在身处医院,若这样跑出去,照样会被人当成怪物,被闻讯赶来的警察打死。

        虽然我的力量可能抵御枪弹,但它极不稳定,我不能冒险。我怎样才能避开医院里众多的医生护士,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怎样才能不让警察找到?

        看来只有等到夜深人静时才能离开。即使医院锁门,但我先前若分析正确,晚饭后必有一段时间产生变异。我用这种力量能轻松打开大门。以变异后的逃跑速度,决不会被发现。

        我吃过午饭三个半小时后发生变异。我长时间没有进食,只靠营养液维生,所以中午只吃一些稀饭青菜,晚饭肯定多吃一些,还有江警官和何姐带来的水果,估计变异会晚些进行,大概四小时之后发生。

        我五点半左右吃完饭,要等到九点半左右变异,至少会持续一个多小时。晚十点多便是逃离医院的最佳时机。但前提是这次变异最多不超过两小时,即在何姐到来之前,身体恢复正常,否则一切免谈。

        我从被单里伸出头,看看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四点半,快到开饭时间。何姐就要来了,但变异尚未结束。我心急如焚,但只能听天由命,不停的求神拜佛。

        时间很快到了四点五十分。我的头部开始变异。我用被单蒙着脑袋,心脏砰砰乱跳,只能等着命运的判决。

        我仿佛看见何姐进来,面对怪物时惊骇欲绝、夺路而逃的情景。我仿佛看见医院里医生护士病人竞相逃命的情景。我仿佛看见警车呼啸而来,众警察持枪将我包围,乱枪齐发,我倒在血泊中的情景。不!这一切都不要发生!

        我越来越头疼,可能是想法太多的缘故。

        正当我不知所措之际,我隐约听见门外走廊的一端传来两名女性交谈的声音。或许她们离着很远,交谈声音较大,女声比较锐利,我能听到。

        「小何,臣来了?」「是啊!下班了?崔医师。我给一个小病人送饭。他没人照顾。」「那我先走了。背忙吧!再见。」「再见。」

        我寒毛直竖,该来的还是来了。实在不行,我只能拼命逃跑。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但变异尚未完全结束。每一步都好象踏在我的心上。

        即使我现在硬闯出去,也会暴露。万不得已,决不能冒险,不如以不变应万变,等她进来,如果我变异尚未完成,再跑不迟。

        脚步声接近门外。我浑身大汗,下身变异结束,胸背变异即将完全隐去,手臂和头部变异正在消退,只差一点,时不我待。我急忙穿好衣服,严阵以待,总不能裸裎相见。

        脚步声来到门外,停住,手按上门把手。我的手臂变异终于完全结束,只剩头部变异正在消退。我把头蒙在被单里,心里默默祈祷。

        门吱扭一声被打开,清脆的声音同时传进来︰「小豪,快起来。姐姐给你送好吃的来了。咦?小豪你怎么了?」

        何美琪闪身提着食盒走进来,见我蒙着被单躺在床上,十分惊讶,赶紧向床边走来,伸手便要揭开被单。

        我无法拖延,一咬牙,呼的一声,将白被单猛然扯下。「何姐,我没事。正睡觉呢!」我一手紧抓被单,一手捂着脑袋,脸色煞白的说。

        在揭开被单的瞬间,头部变异终于消退,当真险在毫发,可能是情绪紧张使褪变加快许多,这才涉险过关。若按正常的变异速度,我很难逃过此劫。我甚至怀疑变异具有智能。

        我不放心,仍用左手紧张的捂着头顶,生怕消退最慢的头顶龙角被何姐看到。

        她若在揭开被单的瞬间猛然目睹真相,恐怕会当场吓晕。我们都很幸运。幸亏这是最后一次变异,若再来一次,我就无能为力。

        何姐并未发觉异样,只觉得我可能伤病反复,身体不适,问道︰「小豪,你怎么脸色煞白,还出这么多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全身大汗淋漓,濡湿被单和衣服,额上全是汗水,前胸湿了一片。

        我只能扯谎,脑际灵光闪现,急中生智道︰「何姐,我只是作了噩梦。」

        虽非首次说谎,但面对关心照顾我的漂亮姐姐,我有些结巴,脸色更白,眼神涣散,确实作贼心虚。何姐却更认定我旧病复发。

        她将食盒放在床头柜上,轻轻坐在床边,拿出馨香的手帕帮我擦去额头汗水,轻声安慰道︰「小豪别怕。你一定想起以前的伤心事了。以后你会过新生活,不会再做噩梦。轻松些,多做几次深呼吸,就没事了。」

        我点点头,闻着手帕上的麝香气息和何姐身上的兰花香气,一时间心猿意马,急忙收敛心神,做了几次深呼吸,平复紧张得砰砰乱跳的心脏。

        何姐却以为我在平复噩梦带来的紧张情绪。

        我自觉行为天衣无缝,毫无破绽。变异直到现在没有再次发生,各项机能正常。下次变异要几小时以后了。

        我的情绪渐渐平稳,紧张状态得以稍稍舒缓,深吸几口气后,乱跳的心脏逐渐稳定。

        何姐担心道︰「做噩梦不该出这么多汗啊!你脸色煞白,好难看。也许身体出了状况,却不自知。今天下午医生开会,我也有事,没有及时照顾你。看来你确实需要再进行观察。」

        幸亏你们下午没来,否则非吓死几个胆小的。我刚刚变异过,若再进行观察,也许会检查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