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藏有萧峰和阿紫的冰块,在崖顶上被斜阳映照,更显神奇。众人也深深叹服,只虚竹在旁沉吟。冰块巨大奇特,若现于人前则太过骇人听闻,所以虚竹和段誉合计下,决定运回灵鹫宫,待化开后再好好安葬大哥。段誉令朱丹臣先回大理,朱丹臣好生为难:“圣上,臣下岂能离开陛下?”在他心中,自然是以段誉安全为先。

        段誉知其心意,笑道:“有我二哥陪同,想来世上尚无可伤我二人之人。”朱丹臣一想,却也无可辩驳,只得领命。段誉又说道:“一个月后,你再去灵鹫宫接我可也。”当下和虚竹把与灵鹫宫联络的方法教与朱丹臣,朱丹臣遂回大理回报去了。

        一路之上,冰块丝毫不见融化之象,且寒气重的异乎寻常,四姊妹难以抵挡,只得另乘一辆马车。而虚竹和段誉功力深厚,也不想离开大哥太久,所以亲自看守住运冰块的马车。

        且说一路平安,离灵鹫宫只余半日路程。虚竹突然和段誉说道:“三弟,你说这冰块可有怪异?”段誉这几天来其实也在想这个问题,现在听二哥如此问,情知必有所指,遂说道:“二哥,这冰块久不见融,且寒气有种熟悉的感觉,就象是那个游君在身旁似的。”

        虚竹两手一拍:“正是,我这几日来回想谷中情形,那地上骸骨该就是那个游君的,这冰块,十之八九就是他的所为。”段誉毕竟聪明,立时想通,说到:“会不会是他想救阿紫妹子,所以全力施为,却始终失败了,只保得大哥和阿紫妹子不致粉身碎骨,而自己却不可避免?”

        虚竹沉吟道:“有此可能,此君身怀冰蚕奇毒,想来谷中野兽必是因吞食了他的血肉而死的。”段誉叹息倒:“倒是此君的一件大功德,我两兄弟安葬了他,倒是做对了。阿弥陀佛。”

        不想虚竹虽已娶得爱妻,但说起佛法来还是老样子,段誉也是一样,两人不觉又东一段西一段地谈论起佛经来。

        翌日,一行人回到缥缈峰灵鹫宫,山上气温本就较山下为低,现在卸下这么一块怪异冰块,更是令人如堕冰窖。除虚竹段誉二人以外,尽皆穿上平时数九之日才用得上的御寒衣物。为免强行破冰造成损伤,灵鹫宫日夜不停烧热水冲刷冰块,因只需停得一两个时辰,冰块即不减反增。烧火之时可取暖驱寒,一时间反成了灵鹫宫中最抢手的工作。

        经过三日夜不停地用热水冲刷下,奇寒的冰块只剩不到一寸的厚度,但这一寸的冰层十分坚固,远胜于外围的冰层,竟在热水冲刷两个多时辰方减薄到六分。虚竹与段誉十分焦急,偏又只能坐等,好不容易又等了三个时辰,剩下的两分冰层竟不再融化!

        而阿紫则已和萧峰分离开来,奇怪者,是寒气仿佛集中于萧峰的身上,阿紫一分离开来,身上冰块很快就融化了。虚竹探过阿紫尸体状况,确定早已绝命。当下即令人先好好看护住,待得萧峰尸体解封再一同安葬。

        情急之下,虚竹决定行险一试,用内劲震碎这两分冰层,只盼冰层已薄到不致有损尸身。当下虚竹令众人一边继续以热水冲刷,一边运使内劲,先由左手开始,这样纵有损伤,也不致无可挽救。

        只见虚竹双手合握萧峰尸身左手,真气运处,坚冰响起噼叭的碎裂声,段誉听得心头狂跳,惟恐大哥的手也随坚冰一起碎裂掉。忽然,虚竹欣喜地叫了一声:“好!”段誉一听,始放下心头大石,因深知二哥本领,必是大哥的手没有受任何损伤。果不其然,虚竹两掌中坚冰如沙渐落,不一会儿,虚竹已紧握住萧峰的左手!段誉见状,当真喜不自禁,正要叫声二哥好手段,虚竹突然脸色一变,啊的一声大叫,退将开来!

        段誉吓了一跳,不知二哥因何如此,却只见萧峰的手渐渐又被坚冰重新包裹起来。虚竹则呆立当场,众人怕他有事,又不知何故,不觉都停下手来,虚竹却立即令道:“莫停莫停!继续用热水冲!”段誉和一众人等见其回复常态,始感安心。

        虚竹转过身来,拉着段誉走过一旁,神情颇为怪异,段誉正不知该作何言,虚竹已说道:“三弟,以前曾听你言,牤牯朱蛤被你吞服了是吧?”段誉点点头,虚竹又说道:“三弟,若我要借你的血一用,你不会怪罪于我吧?”段誉奇道:“二哥若认为我的血有用,自可拿些去,不过我血中带毒,又有何用?”

        虚竹此时更是显得激动,一字一顿的说:“当然有用,说不定可救回大哥一命!”此言一出,段誉立时呆了:“二哥,你说什么?当日你不是说大哥已死绝了吗?怎么又会……”“三弟,你先听我讲,方才我破开冰封,与大哥的手接触之时,发觉一件怪事,或许大哥可因此得救!”

        段誉急问:“到底是何怪事?”虚竹此时已运用所学医术把情况分析了一个大概,当下即说道:“大哥的血脉中,感觉虽然微弱,但我敢肯定,血流仍未断绝。当日大哥以箭刺心,心房穿破,心跳停顿,已是万难救治。但我推想,当日堕崖之时,那位游君为救阿紫妹子,全力一击,大有可能就是击在大哥心口之上。他功力极强,说不定会把大哥已停顿的心脏激得重新跳动起来,且他身怀冰蚕寒毒,大哥心房破损之处,应已被封住。”

        段誉听罢,已经明白了几分:“二哥是要以我血中的朱蛤热毒,化解大哥体内寒毒?这样就可以救回大哥了?”虚竹点点头,又摇摇头:“的确是要借三弟血中的热毒去化解寒毒,但这样还未可定即能救回大哥,只是尽力而为一拼罢了。况且大哥心房破损之处,必须先修补好,不然寒毒一解,大哥又会心房流血而死了。”

        段誉听得大哥有救,已是兴奋无比:“如此二哥还等什么?快快帮大哥医治啊!”虚竹望着段誉,摇了摇头:“单我一人,岂能既破冰又行修补新房之术?”段誉立时清醒过来:“二哥是要我负责破冰?但我自己的内力时灵时不灵,这如何使得?”

        虚竹此时更时叹了一口气:“若三弟你肯学,以你功力当不难掌握,但我已要三弟你伤体借血,又要勉强你学武,这……”段誉立即接过话来:“这又如何?只要救得大哥,刀山火海我都去得,学武又有何难?大哥在冰中不知还可支持多久,二哥莫再迟疑,快快教我!”

        往日段誉始终觉得武功学了会伤人,心中一直抗拒,故而虽身怀绝学,却从不用心修习。但现在是为救萧峰,却是一心一意,绝不敢有所松懈。他吸取鸠摩智的真气后,内力已是高极,兼且他所学北冥神功与虚竹的心法一脉相承,这时专注学习,不出三个时辰,已能把内力运使自如。

        虚竹则令梅剑四姊妹准备医具及药膏,二人马上就要为萧峰实行修补心房之术。段誉双手按于萧峰胸口之上,潜运真气,冰封立时如粉散开,现出那狼头刺青,果见有一掌印,即时知道虚竹推想无误。两兄弟信心倍增,段誉继续以内力逼住寒气,虚竹则立即用利刀破开萧峰胸口,见心脏破损之处当真便是被冰封住,但在段誉内力逼迫之下已是渐渐变薄,心房跳动也清晰强烈起来。

        虚竹手执银针,待冰封一解,立即用药线把破损之处缝合起来。那药线并非寻常之物,乃是用三十六洞,七十二岛历年进贡的各种珍贵药材熬煮成膏后拉制而成,坚韧无比,且用以缝合伤口后,无需拔线,过得一个月,就会自然被身体吸收,是极为珍贵之物。缝线已毕,再涂上与药线同样配方的药膏,可防伤口渗血,待药线药膏被身体吸收完之后,伤口即完好如初,连伤痕也不会留下来。

        虚竹快捷无比地缝合好心房及胸口的伤口,上好药膏,始松了一口气,段誉也已松开双手,不消一刻,萧峰的胸膛又已被坚冰覆盖。梅剑四姊妹及宫中各人皆为二人神乎奇技的合作叹为观止。

        此间虽只过了两刻时间,但于虚竹段誉二人却如激战了一两个时辰,因心房修补之术实在太过凶险,虚竹也从未试过,只是行险一试而已。心房既已修补好,再无顾虑之下,两人只调息了一阵,即进行第二步的医治。

        此一步以朱蛤热毒解冰蚕寒毒,却是先由虚竹以真气护住萧峰心脉,再由段誉把血自萧峰左手注入,以六脉神剑的剑气引领,冲入心房之中。这样即可减少输血量,因各人血质皆有所不同,若血质差异太大,输血量就必须大为减少,以免排斥反应伤害身体。

        只见二人皆已准备就绪,虚竹再次震开萧峰胸膛封冰,以真气裹护心脉。段誉则震开萧峰左手封冰,菊剑和竹剑同时割开段誉左手的食、中二指和萧峰左腕脉门,段誉即时把伤口对上,以商阳、中冲两股剑气缠绕体内热血,逼入萧峰体内。

        段誉热血一入萧峰脉门,原本冰寒无比的萧峰左手立时变得温暖,随着以剑气护航的热血一路往萧峰心房上行,左臂的封冰也逐渐融化,显然已生出抗寒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