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萧峰指着鲁达刚才拔之不动的第四根桩,说:“你刚才拔它不动,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鲁达摸摸脑袋:“还有什么原因,当然是俺力气不够。”

        萧峰呵呵一笑,说:“不是,你其实气力是够的,只不过不会用。”

        当下即指出鲁达刚才拔桩,只是用了手臂的力量,再指点鲁达如何沉马展腰,将全身的力量使出来。鲁达听了依言而试,果然觉那桩柱已能拔动小许,萧峰继续指正动作,鲁达试得几试,竟便将那桩柱拔了出来。

        看着刚才丝纹不动的桩柱现在竟能如此轻松地拔出,鲁达高兴得连翻跟斗,欢呼不已。

        耍过一阵,走到萧峰跟前,又拜倒在地,谢萧峰指点。

        萧峰心想鲁达虽已学会如何使力,但那最后两根桩柱,想来亦非得再练上一年半载,不能拔动,既已教过一次,再教也是无妨,索性一教到底。

        拉着鲁达走到第十根桩柱前,对鲁达说:“刚才那些只是入门基本功,算不得什么,你看看师叔祖的手段吧。”

        他要为鲁达树立一个远大的目标,好教他知道天外有天,不敢自满。

        伸出左手,用三只手指捻着那四寸许粗的桩头,也不须出声发劲,只一下,便将那桩柱尽拔而起,左手平举,那桩尾离地尺许,确是绝无花假。

        鲁达一双眼珠几要掉出来,眼前这个师叔祖本领高得吓坏人,便是只练得到几成,想来也可横扫大半个江湖。

        萧峰将那桩柱移向另一旁,三指发劲,手臂不动,将其重新插回土中,竟插得只剩三寸桩头在外,这一下更唬得鲁达几乎下巴掉地,那戒什么院的恶和尚,要将桩柱打入土中只剩一尺,也需运劲连击三拳,这师叔祖只用三根指头,便将桩柱打入土中只剩三寸,如能练到他一半本领,便是死了也值得。

        当晚,萧峰将一套培气练力的法门细细传了给鲁达,鲁达虽自言脑子不大好,却是颇有记心,听的几次,便就牢牢记住了。

        萧峰又着鲁达演练,又指点了几次窍门,此是扎根基的功夫,并无什么高深艰难之处,鲁达只一晚便已尽数学会。

        眼看天色将明,萧峰功力深厚,不觉疲累,鲁达也是练的正欢,将萧峰所教扎马,踏步,运气等法门细细体会。

        忽地鲁达问道:“师叔祖,你力气这样大,能不能拔起一棵树来?”

        听他这么问,心中暗笑,便是一片树林,也难不到我,何况只是一棵树?却不明鲁达何出此问,于是反问道:“你为什么问这个呢?”

        鲁达指着萧峰昨晚插入土中的桩柱,说:“俺看师叔祖用三跟指头便可以将这根桩子拔出来又插回去,就想要是师叔祖你两只手都用的话,会不会连树都拔得出。”

        萧峰心想原来如此,于是点点头,答道:“不错,要拔出一棵树来,确是难不倒我,就算是你,只要好好练我教你的法门,将来也可办到。”他见鲁达身子健壮,想来他日必可做到。

        鲁达也暗暗下了决心:俺以后一定要练到能拔出树来,才对得起师叔祖的教导。

        萧峰见天色已明,心想少林寺离此不远,若有僧人经过见到自己甚为不便,于是口哨一吹,呼马儿过来,便要离开,临行向鲁达吩咐:“我教你练功的事情,不可对别人透露,你可能做到?”

        鲁达想一想,有点为难地说:“如果是虚节师父问呢?俺应该怎么说?”

        萧峰一想,笑道:“你便说是这间屋原来的主人所教好了。”说罢一夹马腹,飞驰而去,只剩鲁达呆呆立在那里,不知为什么要这样说。

        萧峰心想白天不宜入少林见父亲,于是回到镇上,那饭馆掌柜见又是他,当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恼。

        萧峰拿出一大锭银,放在柜台之上,说:“掌柜的,今日你着人送些饭菜去对面客栈便是。”说罢转身便往那客栈去投宿,那掌柜见他不留在店中,又肯给生意自己,高兴得忙在伙计中调出一人专门服侍萧峰。

        待得天色近晚,萧峰自展轻功往少林而去。

        少林寺萧峰已走过几遭,现在驾轻就熟,避开所有明岗暗哨,悄然来到藏经阁附近,远远望去,却无半点灯火,不由得暗暗奇怪:入夜尚是不久,爹爹他们便已就寝了?

        正暗忖该不该上去,忽听得左边传来极微弱的破空之声,却是直向自己这边而来,萧峰暗暗吃惊:谁人有此本领?竟可发现我藏身在此?既是暗中潜入寺来,若是被人看见,实是极为不妥当,于是急展身法,却是贴地而行,不作提纵,要那人发现不了自己。

        不想那破空之声竟亦即时转向,紧跟不舍。萧峰心中一动:莫不是那位大师?

        忙转向藏经阁而去,那里数人皆是熟人,说话可方便得多。萧峰转向藏经阁,后面追赶之人似感吃惊,“啊”的一声轻呼,萧峰听得耳熟,却不是扫地僧,但又一时想不起是谁。

        那人急忙加速,要截下萧峰,萧峰亦加速奔向藏惊阁,在那里才好说话解释。两人同时展开高速,距离竟是不变,只两息间,便已到了藏经阁门口。

        萧峰闪身入了藏经阁,正正要停步转身,向对方解释,身后却已一阵劲风袭至,又听得那人喝道:“好大胆子,敢夜闯本寺重地?”

        萧峰已认出是慕容博,但他全速攻至,实已无任何分辩的余暇,即时雄躯向前一弯,右掌自右腋下向后拍出,正是那一招“神龙摆尾”。

        他不敢使足全力,只用上八成功力,慕容博那一掌本已罩住萧峰背门,但萧峰头也不回即弓身后击一掌,不但避开自己掌力范围,且将形势逆转,自己飞身扑至,反是将自己胸腹往萧峰掌上送去。

        慕容博急将已击出的右掌改向下击,同时左掌上击,两股劲道合作一处,堪堪接住萧峰这一招“神龙摆尾”。“嘭”的一下闷响,萧峰向前抢出三步,慕容博也是倒退三步,竟是斗个平分秋色。

        萧峰转过身来,已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吹着燃点,照出自己模样,说道:“慕容世伯,是我。”他知道慕容博已皈依佛门,又听得他刚才说话,知他只是为守护藏经阁而向自己出手,于是忙表明身份,免生误会。

        慕容博见是萧峰,极为惊奇:“是贤侄你?这这怎么可能?”显然他早听过萧峰已自杀堕崖之事。

        这时藏经阁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萧峰再转身回看,原来是波罗星提着一盏油灯,扶着萧远山来察看情形。

        萧峰见父亲需人扶持方能走动,虚弱之极,急忙冲上前去扶住父亲,叫道:“爹爹”

        萧远山骤见萧峰,惊诧莫名,伸出手来在萧峰面上摸索一番,方始醒觉过来,也叫到:“峰儿!你没有死?”

        萧峰拉住父亲颤抖不已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之上,让父亲感受自己强烈跳动的心脏,说:“爹,孩儿没有死,孩儿活过来了。”

        萧远山虽已大澈大悟,但老来丧子终是人生一大悲事,此刻儿子就在眼前,手上感觉到儿子强有力的心跳,一切都是真切无伪,令他生出从噩梦中醒来般的大喜,一时间激动至极,说不出话来。

        波罗星见他两父子经过生离死别后在重逢,也觉欣喜,对萧远山说:“萧师兄,你儿子侠义心肠,佛祖保佑他度过大难啦。”

        萧远山高兴得只会点头回应,萧峰见父亲虚弱得奇怪,忙从手上输出一道真气,暗暗探看父亲身体状况,一探之下,惊觉父亲经脉之内虚虚荡荡,窍穴中空空如也,显然功力已经尽失。

        他急忙问道:“爹爹,怎地你会功力全失?发生什么事了?”

        波罗星见萧远山一时还说不出话,便接口说道:“萧师兄的功力都到了慕容师兄身上去了。”

        萧峰闻言心头大怒:好你个老贼,还道你已经改邪归正,竟对我爹爹下此毒手!猛的一转身,虎目中怒火喷发,慕容博已知不好:波罗星说话不清不楚,贤侄怕是已生误会。

        正要解释,萧峰已踏前一步,手臂微曲,一手从腰际缓缓推出,掌力却已击至慕容博身前半尺,笼罩胸口以下全部大穴。

        慕容博感到压力将要及身,忙双掌于腹前一合,聚劲接住萧峰掌力,却觉掌力不强,正要错掌一分,好将掌力卸开,那掌力竟与自身劲力僵作一团,无法动弹分毫,跟着就是极强后劲猛然压至!

        原来萧峰从刚才与慕容博所对一掌,已知慕容博功力强极,绝对不容有所轻视,待听得波罗星所讲,误会慕容博对父亲下了毒手,心想如非全力一击,让慕容博反扑,便有极大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