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到辽军射出第二轮箭的时候,萧峰已策追缘冲出缺口,再次在辽军的包围中突出,那从后射来的箭,自然威胁不到脚力超群的追缘。

        然而,越近山区,地上的积雪越厚,将萧峰的预想打破了,又已走了一天,仍未能进入到山区之中,身后的辽军虽然同受影响,但这时追兵又已改变策略,因为已不可能再以大兵团围困萧峰,辽军改以轮番冲刺的方式,不断有零星的辽军追上因疲劳和积雪而脚程大减的追缘。

        而赵灵珠,偶然醒来,便立即为追缘疗伤,但因为实在是没有时间休息,收效甚微。萧峰抓起一把雪,塞到口中只嚼了几下便没了,干粮早已用尽,而除了开始的几拨辽兵身上有干粮,之后的辽兵都没有,显然又是针对萧峰的计策,要令二人粮尽力竭,只怕最后还是无幸。

        这时萧峰已自己拖着追缘在厚厚的积雪中艰难跋涉,赵灵珠则伏在马背上歇息,突然后方远远有人大叫:“看见他们了!快追!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皇上有令,提头见赏五万两黄金!活捉赏二十万啊!大伙上啊!”

        跟着一阵急雨一般的箭直向萧峰这边射来,但因为距离还没有到,箭在离二人尚有十数丈远便力尽堕地,但看来二人被擒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赵灵珠突然说:“峰哥,不要理我了,你自己走吧”萧峰喝止道:“别说了!我绝对不会离开灵珠你的!要死就一起死好了!”

        为了躲避不断接近的箭矢,萧峰拉着追缘往有较密林木的地方走去,但这样一来,行进速度也大受影响,若非树木阻隔,已有几支箭射到二人了。

        突然,几道急箭穿林而入,直插入追缘股上,本已疲弱的追缘承受不了,瘁然倒地,赵灵珠也被摔了下来,萧峰见状又急又怒,正要上前去看看妻子情况,已有几个悍勇的辽兵冲到上来,举刀便向萧峰劈去。

        萧峰本已精疲力竭,这时急怒中不知哪里涌出一股力量,双掌猛然后拍,“神龙摆尾-双”一击,那几个辽兵立即如同炮弹般自林中飞出,尚未落地已七窍喷血而死。

        但辽兵向来悍勇,后来者仍然不断冲入林中,萧峰眼中透出野兽般的绿光,手下毫不留情,招招夺命,直杀出林外。

        这一回追上来的辽兵,比之前的几拨加起来还要多,足有二百多人,本拟可以趁萧峰已被之前的轮番骚扰所累,战力下降的时机捡便宜,猛然看见萧峰有如疯虎般杀将过来,冲在前面的还没有反应过来,已被萧峰一掌几个地杀了过半人马,后面的近百人急忙搭箭张弓,齐向萧峰射去。

        萧峰杀得性起,面对漫天箭雨仍不闪不避,双掌相对,快速上下对换几次,再向着辽兵推出,突然身周数丈地上的积雪,都尽被抽起,组成十数条雪龙,起伏不定,将箭矢扫落大半,而且去势丝毫不减,冲过所有辽兵后才轰然碎开,那近百辽兵,则尽被这一招杀了个干净,此招正是降龙十八掌中杀伤力最为强大和攻击范围最广的“群龙无首”。

        虽然“群龙无首”扫落大多数箭矢,但萧峰仍是中了两箭,而且都在右臂上,敌人已被歼灭,臂上的伤痛,令萧峰从狂暴的情绪中清醒过来,咬着牙将箭矢拔掉,萧峰已连点穴止血都办不成了,唯有再从地上抓起两把雪,敷在伤口上,借以减轻痛楚。

        因急怒而起的力量过后,萧峰只觉更加的虚弱,情知下一批辽兵再追上来时,便是自己死期,虽然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只心头再度想到妻子,实觉太对不起她,竟要陪自己同葬身于此,思想间,萧峰已挣扎着回到赵灵珠身边,左臂抱紧已失去知觉的妻子,用着最后的气力说:“灵珠,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

        透过林木间隙,萧峰已远远看见又有一队辽兵正向着自己的方向走来,心想再无幸理,倒也不觉害怕。

        这次追来的辽兵更多,直有过千之数,为首的千夫长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很是吃了一惊,再着手下检查,全部身上都没有外伤,自然知道乃萧峰所为,更是小心谨慎,再看时,一道血路延向林中,不由得又是一阵惊疑。

        萧峰这时歇得一阵,稍稍恢复一点气力,于是鼓动剩余一点真气,传声出林:“萧峰我人就在这里,有种的就进来捉我!”

        那千夫长猛听萧峰发声,直是大惊失色,再想其声听来似是尚有余力,哪里敢冒险进林?于是唤过弓箭手,朝着发声源头射了一箭,那箭穿过林叶,直插在离萧峰丈许外一棵树上,萧峰知道这队辽兵不敢冒险进林,暗骂一句窝囊,又想自己最后竟要死在这么胆小的窝囊手上,当真不值。

        萧峰却不知自己神勇无敌的形象,早就于当年平定楚王之乱时已深入辽国士兵心中,现在再看见之前追来的同伴尽被杀死,还有哪个敢轻易进林来?

        千夫长见箭矢入林无声无息,仍是惊疑不定,手一挥,竟唤上过百弓箭手,要齐向林中发箭,那千夫长一声令下:“放箭!”跟着一阵“唆、唆”声箭响,萧峰心道:“我命休矣!”

        “啊啊”声声惨叫自林外传来,预料中的箭矢没有射来,本来正要发箭的弓箭手,竟一个个地被箭射杀,那千夫长惊声叫道:“不好啦!是女真人!快撤”一言未毕,又有一箭穿过那千夫长喉咙,剩下的辽兵这回真个成了“群龙无首”,乱成一团。

        射杀辽兵的女真人,原来从一个萧峰看不见的方向疾弛而来,兼之女真长弓射程较远,萧峰又处虚弱,始不曾发现。

        追截萧峰的辽兵本已连日奔波,这时队长被杀,更是连撤退也不成样子,只半柱香时间,便已被女真人杀了个精光,萧峰见了当真喜出望外,但又无力再作呼唤,唯有盼这班女真人会进林来,发现自己。

        突然,萧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登时精神大振,竟又叫出声来:“阿骨打!我!萧峰!”这一句是当年他与阿骨打初遇时的说话,那班女真人的领头人,原来正是阿骨打!

        阿骨打突然听见这么一句熟悉的话,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张目四望,却不见萧峰踪影,萧峰又尽力吐出三个字:“我在这”这时阿骨打才跳下马,直向林中奔来。

        阿骨打遁着血迹寻来,看见虚弱不堪的萧峰,满身鲜血,怀抱一个看来已失去知觉的女子,躺靠在一棵树边,身旁倒着一头骏马,也是插着几支箭,不禁大惊,急冲过去,一把扶起萧峰,连声呼唤:“萧大哥!萧大哥!你怎么了?”

        萧峰嘴唇轻动,阿骨打听不清楚萧峰说的什么,忙将耳朵凑上,只听得萧峰叫:“酒”阿骨打即时醒悟,对紧随其后进林的部下叫道:“快拿酒来!快!”

        不一会儿,几个女真大汉不但拿了一大袋酒来,还有一些干粮和伤药,阿骨打替萧峰捧着酒袋,萧峰则大口大口地将辛烈的劲酒直灌入肚子,同时两个女真人帮萧峰护理、包扎右臂箭伤,另有一人则检查追缘的情况,追缘连日疲劳,再加上中了几箭,流了不少的血,已是奄奄一息,但仍在挣扎求存,可算是相当坚强。

        萧峰一袋烈酒入肚,精神稍长,再看赵灵珠时,仍是不省人事,但却无性命之危,始又松了一口气,然后转过头对阿骨打说:“阿骨打,你来得真是太及时了,如果再迟半步,我已经死在箭下了!”

        阿骨打取过干粮,塞到萧峰口中,一边说:“萧大哥,真是上天保佑!我本来不知道那些辽狗在追你的,只是听见辽狗的号声,以为他们又要攻打我们,才出来的,想不到竟会救到萧大哥!如果知道辽狗是在追你,我们早就来接应你了!是了,这位是”

        萧峰吞下几口肉干,才说:“这是我新近娶的妻子,叫灵珠。”阿骨打“哦”了一声,说:“原来是大嫂啊!”

        替追缘检查的女真人向阿骨打报告说:“首领,这匹马是不是要杀了算了?要救的话,不容易啊!”女真人生活艰苦,若非必要,对牲畜尤其是马匹,都是尽心爱护,这时见追缘情况极不乐观,始有此一说。

        萧峰听那人这么说,急忙叫道:“不要杀!不要杀!要不是它,我早就死了!阿骨打!一定要救它啊!”阿骨打听见萧峰这么说,连忙对部下吩咐道:“你们快些做两个大雪橇,然后我们立即回去!”

        于是,几十个女真人分头去砍了一大堆树枝,编成两架大大的雪橇,萧峰和赵灵珠自乘一架,另一架则是用来拖追缘的。

        阿骨打见已准备好,刚要发令出发,远方又传来辽军的巨角号声,众女真战士听见后都是一脸的戒备神色,只阿骨打仍是泰然自若,待号声过后,阿骨打说:“勇敢的战士们!我们今天能够在辽狗上上救得萧大哥,已经是个大胜利了!下次再狠狠教训辽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