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玄幻奇幻 > 折草记 > 第53章

第53章



                                    赵颖在马上,飞快地扫视了一下四周,马上做出决定,向宝珏拱手提出自己的建议。

            宝珏微微点头:“赵统领顾虑的是,本宫这次出来是身负要命,虽然同情这些人死后仍要曝尸荒野,但皇命在身,乃是牵系了更多人的性命,如此也只好对不住这些人了……车夫,继续赶路吧……”说完,她把身体一缩,一只手就要放下车帘。

            很多事情,后来回想起来,也许真的就是只差那么一点点的时间——如果当时,宝珏就此退身于马车之中,她大概就会错过了和宛秋的见面,那样的话,宛秋后来虽然依旧会出现在宝珏的身边出现,两人之间却未必会有什么感情的纠葛,而未来大概也会朝另一个方向发展了。

            但是,命运的安排就是如此的巧妙,让人想躲也躲不了。

            在宝珏即将放下车帘的一瞬间,她看见了在满地的血泊中,有一个人影勉强地撑起身身子,却又徒然地倒了回去。

            “赵统领!还有人活着!”她惊叫道。

            赵颖回头一扫,“没有啊,不是都死了吗?公主眼花了吧?”

            宝珏挣开紫玉拉着她的手,径自下了马车,提着衣裙冲到前面,在一个俯地趴着的人前蹲了下来,身出一根手指,在那人的鼻子下面测了测,随即惊喜地叫道:“他还活着!快!快叫花太医过来!”

            赵颖翻身下马,走到宝珏身边:“公主,臣以为,还是尽快赶路要紧……这人,就算救回来,也只是让他伤心地活着而已,不如……”

            “不如就让他自生自灭算了,是不是?!”宝珏“腾”地站起身,满脸的怒气,“这种见死不救的行为,和强盗有什么区别?!本宫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没有道德的事情来的!本宫绝对不会把人命当作草芥!”

            赵颖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公主,看着她握紧了拳头朝自己发怒,听着她掷地有声的话语,眼中不由得闪过了一丝迷惘。

            方美婷等也都下了各自的马车,不过她们到底是文官,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都有些害怕,瑟缩着不敢过来。

            花碧莲慢慢走过来,她不露声色地插到两人中间,化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半蹲下搭了会儿地上人的脉象,又粗略地检视了一下伤口,扭头向宝珏禀报:“公主殿下,此人受伤不重,只是失血过多,修养些时日就好了。”

            宝珏略一沉吟,“那好,把他搬到我的马车上去,我们带他一起走。”

            “公主!万万使不得!”赵颖急道,“此人来历不明,怎可让他与我们同行?还是……”

            “把他留在这里,不也是让他等死吗?”宝珏冷冷地截断他的话。

            赵颖想到宝珏方才的话,低下头不敢再说,生怕又惹公主发怒。

            花碧莲摸了摸鼻子:“公主,臣以为,带他走倒是可以,只是……让他和公主同趁一辆马车……似乎不太妥当……”

            宝珏苦笑着看他:“那你说怎么办?我那辆马车又大又宽敞,多坐几个人也没问题,难道还让他去和你们挤在一起吗?救人救到底,送佛送西天,横竖我们只是把他带离此地,等到了月国边境,找个客栈收留他,再给些银两让他养伤,也算是件功德。”

            花碧莲犹豫着正想再说些什么,宝珏把手一挥:“赵统领,你照我说的做吧,此地的确不宜久留,有事以后再说,我们先离开这里。”说完直接回马车,吩咐紫玉撤空地方。

            赵颖无奈地看看花碧莲,花碧莲轻巧一笑:“我看,你还是照公主说的办吧,公主的性子是说一不二的,你若是不依她,只怕大家都是走不了的。”

            赵颖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把人抱起来,送回宝珏的马车。

            马车里,紫玉把零散的东西整理整理,悉数都归到了宝珏所坐的椅子下面,因为椅子实际上是个掏空的木头箱子,所以,东西放在里面倒也不必担心会散落出来。这样一来,宝珏右边的一排矮柜子就空了出来,又把紫玉坐的小椅子也抽过去做了加长的那一块,受伤的人才勉强地躺在上面。

            紫玉没有了椅子,站也站不得,只好一矮身,席地而坐。

            宝珏不忍心看紫玉这般委屈,便强拉了他坐到自己身边,扬起脸,正要大声命令车队出发,却见车帘一挑,花碧莲提了个药箱子也爬了上来。

            “花太医……你这是……”宝珏困惑地眨眼。

            “给他治伤啊!”花碧莲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药箱,“不然,照这个流血的速度,他可真要变死尸了!”

            宝珏一怔,随即大笑:“是我糊涂了,竟忘记了这事……亏得花太医心细……那就劳烦花太医了……赵统领,我们走吧!”

            “是。”赵颖在车外恭身施礼,低声答应后翻身上马,喝令车队继续按照原来的速度前进。

            宽敞的马车里,花碧莲仔细地替伤者处理伤口,紫玉在一边气鼓鼓地看着宝珏,想要责怪她烂好心、不怕又弄个温伶这样的人物出来,但碍于花太医在场,不好多说,只得怏怏不快地在一旁,不情不愿地给花碧莲打着下手。

            宝珏伸长了脖子,看着花碧莲有条不紊地做着事情,紫玉又是难得乖巧而没有反抗地按照她的吩咐递药递纱布的,两人之间似乎有着说不出来的默契,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动——她要是知道,紫玉此刻之所以会这么听话,只是为了给她这个做主子的争面子,不至于让人耻笑“堂堂公主身边竟有个大牌小厮”,大概就不会一时兴起,打算要找机会,玩玩月下老人的角色扮演了。

            马车外,车轮滚滚,黄沙飞舞,大片的荒漠,在落日的余晖中显的苍茫而又凄凉;马车内,花碧莲妙手施医,救人性命,却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已经被“慈悲”的公主相中了眼,正预备把身边的冷艳小厮赐给她做夫君……

            命运的车轴,沿着既定的轨迹,缓慢的转动着……任何的人或事物,都不可能阻挡它的运行……

            

            第三章

            傍晚时分,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宝珏一行终于赶到了月国边境小镇:珍鑫镇。

            一行人匆忙寻了间客栈住下,方美婷便匆匆拿了官牒去拜访珍鑫镇的县官,要她通知上级州府,层层上报月国朝廷“虹国二公主来访”这条消息,同时也好派人护送她们进月国帝都冰烨城。

            宝珏被紫玉和橘红簇拥着进了客栈里最好的上房歇息,余下的官员、侍卫们纷纷进了店家安排的其他客房里休息。

            “公主,擦擦手吧,”紫玉从客栈的厨房要来了热水,端着铜脸盆送了进来,“一会儿可就要用晚膳了,今天赶了一天的路,灰尘太大,公主也得把脸好好地擦擦。”

            “知道了啦!”宝珏没好气地瞅着紫玉绞了毛巾过来,盯着她擦脸擦手的,不由得小声嘀咕,“我又不是小孩子,这还用你来教?!”

            紫玉板着脸,接过毛巾去脸盆里浸了水,用力搓了几下:“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婆婆妈妈啊?!要不是我答应了墨珠,我才懒得理你!脸黑了是你自己的事,肚子吃坏了也是你自己遭罪,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是,原是紫玉一片好意,是我不识好歹,是我错了!”宝珏拿这个大牌小厮也没办法,只好自己给自己找落场,口不应心地敷衍两句——算了算了,她不和他计较啦,谁叫人家是她能到这里来占个好躯壳的大功臣呢!自己现在能有夫有女的,说起来还要谢谢他咧!

            紫玉看她服软,也不再得理不饶人,毕竟宝珏是他主子,主子没脾性不等于自己就可以爬到主子头上去作威作福,做小厮的本分他还是知道的,见好就收的道理他也明白,所以,看宝珏听话地洗干净了脸和手,他就让橘红去厨房把饭菜都端了来,伺候公主用膳。

            因为已经身处异国他乡,紫玉又多了分小心,他从袖笼里抽出个细长管子,拔去塞子,倒出银针来试了试毒,见没有异样,才放心地把饭菜摆好,请宝珏过来食用。

            不说宝珏在屋子里用晚膳,客栈的另一处房间里,此刻却是火光四溅,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美丽的太医,优雅地坐在太师椅上,凝视着床上的明艳少年,而床上躺着的少年,因为受伤的关系,显得羸弱虚软,一张俊美的容颜此刻透着病态的苍白,就好象皱眉捧心的西施、娇喘点点的黛玉,让人情不自禁地多了一分怜惜的感觉。

            “真没想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魔医圣手’,居然躲到了朝廷里头做太医!难怪大家挖地三尺都找不到了!”和羸弱的外表不符的是,斜躺在床上休息的少年,居然冷冷地开口,言辞中满含着讽刺和挑衅,似乎全没顾忌对方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受不得拘束,办事从来只看自己心情的花菲,居然也有依附朝廷的这一天,这可真是希奇的很了!”

            花碧莲轻抚着颈项上的黑蝴蝶,好象并没有在意少年讽刺的样子,只是笑容可掬地点头附和:“我也没想到,身为‘影煞’头号杀手的‘玉面阎罗’竟然也有被人家砍得只剩一口气的时候……而且还是被群无名小卒得的手……啧啧,我也是觉得意外得很呐!”

            “你!”少年身形略动,却因身体乏力而不得不又躺了回去,他眼珠一转,笑了起来,“能看见‘魔医圣手’男扮女装的样子,我就是受点伤又如何?真没想到,原来你也是可以这样丰姿绰约、楚楚动人的!”

            “宛秋……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让你那张小嘴永远开不了口?”花碧莲眼中寒光一闪,却依旧温柔地微笑,仿佛就象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一般的随意,如果光看他的表情,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他说的会是那么恶毒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