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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哼哼,我知道了,你现在满脑子想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你才没脸说……八成是在想刚才那个老太婆的话吧?”

            说到这里,他不免又想起方才紫玉衣衫半褪时,那诱人的场景……若是他都脱光了,全身都泛着那种粉红色的光彩,那旖旎妖娆的样子……哎呦!不行了,不行了,再想大概就要流鼻血了!紫玉那家伙本来就生得漂亮美艳,光是想象他脱光了衣服和女人做那种妖精打架的事情,对他宛秋一个纯情童子鸡来说,就已经是承受不起的刺激了哦!虽然他是杀手,可杀手也不是厚脸皮不是?!他……他可还是守身如玉的好孩子哦!比花菲那个烂家伙可好太多了啦!——瞧瞧,都到这种时候了,他还不忘记打击别人的同时,要抬高一下他自己。

            慌忙地撸着自己的鼻子,宛秋拼命掩饰自己的心虚:“这……这种事情,我可不屑打听,平白还污了我的耳朵呢!你……你现在就是倒贴钱要说给我听,我……我也不要听了!”

            宝珏笑道:“这个你可就料错了,我现在想的,不是紫玉,是你。”

            “想我?我有什么好想的?”宛秋一边把撸过鼻子的手指放在眼前仔细看,一边做贼心虚地问。

            “想怎么和你算帐,想怎么找名目扣你工钱。”宝珏忍着笑,努力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说。

            “怎么这样?!”宛秋当了真,不满地大叫着,随即开始在宝珏身边尽心尽力地扮演“苍蝇”的角色,却始终没有发现挂在宝珏唇角的坏笑。后来,他还是在花菲的指点下,才发现了今天这番对话中的奥妙——敢情宝珏这是拐者弯取笑他:一文不值!当下又把他气得一蹦三丈高,把花菲乐得直不起腰。

            紫玉一个人闷闷地坐在里边。外面的声音若隐若现地传来,似乎……是宛秋在和公主说笑呢……

            他的心好象被绑上了一块巨石后扔进了湖,不断地下沉,不断地抽痛……以前,自己也是这样在公主身边说笑着,享受着公主的纵容和宠溺,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从白天被人掳走的那个时候,他就已经不可能再是原来的那个紫玉了……玉一旦有了裂缝,就再不能称为玉,只能是块残片了……

            紫玉苦笑着望向门的位置——门外,就是公主呢,要说这距离并不算远,可是,她和他之间本来就有着天差地别,到如今更是犹如天堑,再不可能有相守的一天!他,已经连做她小厮的资格都失去了!连原来那点渺茫的希望都不可能再有实现的机会了……

            眼泪无声地滑下他的脸庞,紫玉哀戚地垂下了头,看着自己的手——其实,他也没什么能干的……其实,公主也并不是缺了他就不可的……其实,没有了他,公主身边还是会有很多漂亮能干的少年的……好象懂事的橘红,比如机灵的宛秋,他们一个个都是以公主为天的,哪里象自己老是没大没小的对公主指手画脚的……没了他在旁边唠叨,公主……还能省不少心思的吧?

            轻轻地叹了口气,紫玉竟然觉得自己的心犹如一潭死水,再也泛不起任何微澜,即使是想到公主身边再没有他紫玉的位置,他的心也不觉得痛了,只是变得更加的空洞和茫然,以及萧索和无奈。

            慢慢地下了床,他拖着脚步到屋子的角落。

            并排一个箱子和一个橱柜,原本是他和橘红一人一件的,放些私人的换洗衣服,后来,因着宛秋的到来,橘红便和宛秋共用了一个橱柜,而身为公主贴身小厮的他则独自占用一个箱子。

            因为大多是换洗的衣物,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何况这里一直没断过人,所以箱子和橱柜都没有上锁。紫玉打开箱子,慢慢地在里面找了找,先拿了几件贴身穿的内衣,最后拿了套簇新的淡紫色滚黑边的袄褂出来——这还是当日从京城出发的时候,驸马萧文特意命裁缝替他赶做的,为的就是在人前做足公主府的面子,他这一路行来,也就是在公主盛装在月国百姓面前亮相时,穿了那么一回而已,其他时候则依旧是他平日里的衣着——就算是这样,也比寻常官吏家的小厮要好上了许多,别说是方美婷等人的小厮,就是橘红身上穿的,做工也没他的精致。

            拿好了衣服,紫玉并不停手,又伸手到箱子里的衣服堆中摸了会儿,才又拿出个红绸子裹着的东西,放在左手上先前托着的衣物上,箱子盖关上后,他右手按在那红绸子上边,慢慢地回到了床边,把手里的东西小心地往床沿上摆好。转身又想去拿脸盆架子上的面巾,好擦洗一下身子,却有顿住了脚——擦什么呢?能擦干净吗?就算是把浑身的皮都剥下来换一层去,他也已经不是原来干干净净的人了啊!想到这里,不觉有是潸然泪下。

            默默地流着眼泪,大张着模糊的眼,紫玉好似没了魂魄的傀儡,解开袍子上系的带子,双手的食指和拇指好象捏了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快速地拉着宽松的领口往外一卸,“哗”地一声,袍子立刻从他身上滑落,掉在地上,在他的脚边围成了个缺了口的圆。

            因为赤裸了身子,所以对自己身上被捆绑的痕迹,紫玉看得很清楚,让他不由得回想起了当时被侮辱的样子……那些女人,竟然为了压制他的反抗而把他绑起来,还拿他取乐,羞辱他,玩弄他,最后甚至还……

            想着那时的情景,他便恶心地想要吐——那些女人冰冷而滑腻的手,在他身上四处游走,好象无数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恐怖而恶心,肮脏而污秽,连带着也把他干净的身子给玷污了!

            他忍不住干呕了起来——那一幕幕亲身经历的淫荡污秽而又下流不堪的景象,现在就好象又重现在他的眼前,抹也抹不去,擦也擦不掉,而他,还是象当时那样,依然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一天没吃东西,他的胃里其实早就空了,他不断地呕吐着,反胃吐出来的,其实是他的胃液,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酸酸的气味。紫玉的眼泪混着他呕吐的东西一起掉落在地上,他抚着自己的喉咙按住自己的胃,只觉得这一刻,他的心已然死去。

            待恶心的感觉过去了些,紫玉用地上的袍子胡乱擦掉秽物,团了一团卷好,放在床底下,扶着床架子站起来,换上自己先前拿出来的衣服,然后,拣起衣团,走到窗前,开了窗子,把东西丢出了床外,自己回到梳妆台前坐下。

            菱花镜中,他的面容苍白而憔悴,仿佛一夕之间就老了许多;他的眼神空洞而无神,似乎已经放弃了所有的希望。拿起一边的木梳子,仔细地把自己的头发梳好,又取了张红纸,放在唇间抿了一下,紫玉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地点了下头:这抹红色,总算让他现在看起来还象个活人……虽然,过一会儿,他就不再是了……

            犹如飘渺的幽魂,他走回了床边坐下,把那红绸子的小包慢慢地打开:一根精美的碧玉簪,在鲜红的映衬下,显得青翠欲滴,晶莹剔透。把碧玉簪拿在手中,反复地婆娑着,感受着玉的坚硬和脆弱,心里却越发地酸楚了起来。新年的时候,墨珠去给驸马萧文拜年请安,驸马便把一套宫里赏赐的碧玉套件配饰转送给了他,里面这碧玉簪本是一模一样的两支,墨珠自己留了一支,另一支就给了他,以示二人兄弟的情分仍在,并不因为身份的差别就有了高低贵贱之分。他这次跟着公主出来伺候,留在府里的人鱼龙混杂,何况他住的地方又不象驸马和墨珠住的地方,闲杂人等可是能来去自如的,所以他并不放心,就把碧玉簪带在了身边,没想到,今天却还能派上这样的用场……

            叹了口气,紫玉对着碧玉簪喃喃自语:“也好,也好,既是你能送我上路,也不枉我和他的一番情义了……原来,关键的时候,也只有你,能帮上我的忙……”

            食指细细地描绘着簪头上秀气的玉花,紫玉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了下来,他却好似浑然不知:“墨珠……对不起……我,不能再替你守在公主身边了……这样污秽肮脏的我,连见你一面的勇气都已经没有了……我没有完成你的嘱托,也辜负了驸马的期望,本该是伺候公主的奴才,却害得她屈尊降贵地到处奔波,为我这下贱的奴才去求人……就算是清白如玉的我,也不值得她为我这样啊!何况我已经是残花败柳了呢……”他哽咽着,拼命地咬着自己的下唇,殷红的血丝从深深的齿痕里往外沁出来,可见他咬得是多么的用力,用劲是如此之痕。

            静默了一会儿,自觉已经压抑住哭泣的欲望,紫玉瞪着手中的簪子,终于把心一横,仰高了头,张开了嘴,将长长的发簪送进了自己的口——玉簪不比金银,并不锐利,想拿它刺喉自尽无意于痴人说梦。紫玉是个小厮,身边不可能会有金银宝锭,吞金自杀这种事情也不可能办到。没有毒药,没有利器,甚至这客栈的房间里连房梁都没有一根,要想自杀,还真是有点难,不过,死意坚决的人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困难就退缩,紫玉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努力地配合着手里的动作,紫玉艰难地吞咽着那冰冷的异物,忍耐着喉间呕吐的感觉,把玉簪往自己喉咙的深处插下去,只是,眼泪顺着眼角不断地往下流淌,他的心却反而一片平静,清澈如灵台,什么都不想,充满了即将得到解脱的淡淡喜悦。

            快了……快了……他很快就可以摆脱这被玷污的躯壳,很快就可以摆脱自己千思百转的情结……只要到了黄泉上了奈何桥,喝下孟婆汤,这让他欢喜让他忧、让他悲伤让他愁的一生,就会全部忘得一干二净了……

            忘记对她的恨,忘记对她的爱,忘记对她的痴,忘记对她的怨;

            忘记她对自己的好,忘记她对自己的宠,忘记他对自己的纵容,忘记她对自己的迁就……

            纵然她先前对自己的百般折磨,也因着后来的改变而被宽恕,自己现在想的,竟都是她的好……但是再怎么样的舍不得,却也只有憾恨地放弃,因为他已经没有资格留在她的身边……

            如今宽容而慈悲的她也许并不在意他的缺憾,可是他却无法忍受,他不能让已经污秽的自己又去玷污了公主的品行和名声……

            所以,即使无法期待来世的命运;即使不知道自尽会受到上天什么样的惩罚;即使可以肯定地知道:不管将来投胎投得如何好、也未必会再遇见一个象公主这样的好女人,他也依然义无返顾地去做……

            眼泪好似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地沿着眼角滴落,止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