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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不要这么说,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的,”墨珠眼眶红红的,“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风风雨雨,我知道你不是个贪恋富贵的人,要不然当初也不至于受那样的苦。公主现在是人中龙凤,你被她吸引是理所当然的,驸马也清楚这点,所以,他并没有怪你的意思,而且,还答应让公主纳你为侧室,这样不好吗?以前我还担心你到了年纪要出去,如果嫁给公主,我们兄弟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互相做伴,紫玉,这样不好吗?”

        紫玉看着泫然欲泣的墨珠,默然片刻,道:“如果不嫁给公主的话,我们也可以永远在起,做一辈子兄弟的……只要你不嫌弃有个做小厮的兄弟。”

        “你这是……什么意思?”墨珠侧头看他,“我和你原来就是公主的小厮啊,我怎么会看不起……你?”突然心头颤,他伸手抓住紫玉的肩头,急声问道,“什么叫不嫁给公主?你都已经是公主的人了,不嫁给公主还能嫁谁?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快告诉我啊!快说啊!”

        揪着他的衣服,墨珠失态地推搡着,急的眼泪都流出来了,被他抱在怀里的娃娃也吓到了,瘪瘪嘴,“哇”一声哭了出来。

        “你别紧张,”紫玉反倒一派镇定,“看,吓着小郡主了。”说着,从墨珠怀里把孩子抱过来,轻声诱哄。

        水逍遥此时不过是个奶娃娃,对美色却分得清楚,被紫玉抱在怀里,顿时也不哭了,咬着手指流口水,一边却伸了肉嘟嘟的小手去摸紫玉的脸。

        紫玉见她安静下来,顿时舒了口气,抬眼对墨珠道:“我不想瞒你,我没打算嫁人,这一辈子都不想嫁人,就算是公主,我也不嫁!我,宁可只在她身边做个小厮。”

        墨珠被他搞糊涂了:“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如果,是因为担心驸马的态度,那我可以告诉你,驸马的胸襟很大,他不会为难你的……”

        “我不是担心驸马,”紫玉苦笑着,眼神不禁迷离,“我,只是不想委屈……”她而已……

        “可是,嫁给公主做侧室,对你我而言,也不算委屈呀!”墨珠看着他,“别说是我们,就是商贾官宦子弟,能嫁入皇家,即便身为侧室,也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啊,你为什么还要拒绝呢?”他的心性单纯,想到就说,却没有想到这句话在不同的人听来其实是很容易产生歧义的。

        紫玉的心痛得几乎让他死去,却只能勉强笑着解释:“我不是不知足……你说的对,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可是,明明我是有罪的……是我  ,勾引公主,是我自己下贱……明明是应该受罚的,如果被公主纳为侧室的话,不就变成了奖赏了吗?……如果我真的成为公主的侧室,有了我这样恶劣的先例,驸马以后还怎么掌管这个家,还怎么管理府邸上下众多的仆役小厮?所以,是我的错,应该自己承担,不能连累驸马的威信也受到牵连……”

        墨珠沉默了。在宫中的生活让他开阔了眼界,自然也更加体会到主事者的威信高低有何等的重要——凤后缠绵病榻,圣宠渐衰,却依旧屹立正宫,端宸君纵然有心取而代之,终日忙碌的也不过是管理后宫琐事,后宫上下阳奉阴违的不少,揪其原因不也就是因为他威信不够,无法服众么?

        “何况再过些时候,月国皇子也要嫁过来了,还有花……太医的兄弟……驸马现在的处境已经很是艰难,不能再因为我的事,让他心里难过了。”紫玉当日佯装昏迷,听到宝珏自述借尸还魂,花菲的真情流露他也是看见的,宝珏也没瞒他,只央求他能替花菲保密,紫玉知道轻重,当然满口应允,就算在墨珠面前也是半点口风未露。

        被他一说,墨珠显然也想到了什么,轻声叹道:“原本知道要来一个月国皇子,驸马已经有些郁郁寡欢了,现在又添位花公子……哎——”回首看着正房,“公主这回子也不知道要陪多少小心才能过了这道坎去……”

        原来花菲金蝉脱壳之后,便立刻恢复了男子身份。女皇金殿封赏,自称是花碧莲弟弟的他,口称父母双亡,又无姐妹照应,推却了切封赏,只求女皇做主,要宝珏公主兑现婚约,所依仗的,自然就是那张宝珏稀里糊涂签了字的婚书。女皇看了婚书又问宝珏,知道婚书并非伪造,顿时生气,对着宝珏就是翻申斥,临了却露出悔婚的意图,要为花菲另配姻缘,那些先前被他推却的赏赐依旧赏给他算是嫁妆。花菲当然不肯,他的口才原本就好,又有婚书在手,女皇纵然有心不允,到底不敢违背祖宗礼法,无奈之下,只好把婚期拖后,说是等公主和月国皇子成亲之后再说,何况他要替亲姐守孝,原也不应该立即嫁人。花菲聪明乖觉,女皇既然已经松口,他也不再步步紧逼,金殿之上磕头谢恩,下了朝堂便立刻卷包袱来投奔未婚妻——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萧文虽然心中怨怒,表面礼数却十分齐全,安排花菲入住丁香阁,看他身边的小厮年纪幼小且瘦小枯干,还安排个二等小厮到他跟前伺候,虽然做足容人的场面,其实却没给宝珏好脸色看,这不,公主正在屋里给驸马赔不是呢!

        紫玉把所有事情看在眼里,此刻听墨珠轻声嘀咕,心中暗道:可见,胸襟宽光,也不过是对你而言罢了,换了别人,也是一样要小气的……的

        “那个花公子,也真是的,”墨珠抱怨道,“不过是定亲的未婚夫妻而已,哪有现在就搬过来住的?真是个厚脸皮!”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紫玉只觉得墨珠的话,好象是针在扎自己的心,悲苦交加,竟陷些落下泪来:他以公主未婚夫的名分住进来,你就说他厚脸皮,那我呢?我不是自甘下贱又是什么呢?……墨珠啊墨珠,我可以忍受其他人对我的不屑,可是我只要一想到有一天亲如兄弟的你也会用鄙视的眼光看我,我就受不了……真不如当初死了干净,可,我又不能死……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是前世造了什么孽啊,居然连死都不能……

        紫玉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直到感觉一双小手在自己脸上抚摩才回了神,然后,就看见在手里抱着的娃娃的晶亮的大眼睛里,映着一个哭泣的自己,抬头,看见墨珠惊慌失措的表情,他不想让从来都是被他保护着的墨珠看见自己的软弱,所以,他抱紧怀里的娃娃,把止不住泪水的眼埋在娃娃柔软的发中。

        第一章(下)

        此刻,在正房里,宝珏已经对萧文坦白了:“……所以说,这件事怪不得紫玉,是我不好,是我占了他的清白,要怪就怪我吧,请你不要生他的气,好吗?”为了保全紫玉的名声,他被掳到丛生府那一段当然是要隐匿的——尽管他并没有被占便宜,到底容易被人猜忌,流言传来传去到最后总归不会有好听的,还不如一开始就索性封口!因此宝珏严令众人不得泄露,不过在面对萧文时,她却一五一十地做坦白,用意当然是不想让萧文误会紫玉是个贪图富贵的人,这样的话,等他将来过门,日子也能好过些。

        “我怎么会生气?他中那个什么鬼药要献身,既然你是主动要替他解的,又不是他求你的,占了人家的清白当然就是你的责任!”萧文低头翻阅帐本,脸都没抬下,“不是都答应把他收房吗?我的态度还不够明确吗?你还要我说什么?”
        “可他都已经在外头都跪了大半个时辰了……我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宝珏心有不忍道。自从那次之后,紫玉的身体总是有些羸弱,再不如以前那样精神,虽然慢慢地将养着,总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叫人看着心里不忍,算算时间,他也在外头跪了许久,虽不清楚他的用意为何,但既是求见驸马,想来应是府中内务,自己是插不上半点手的。

        萧文本就心里憋着火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起脸冷笑道:“怎么?心疼了?又不是我让他在外面跪着的?你舍不得就自己出去和他说好了,问我做什么?横竖你才是当家的主子,做什么事情都是你个儿拿主意的,何必来问我?!可不是多此一举么!”

            “文儿,你能不能别这么说话?”宝珏暗暗叹气,“都不象是你了!”象一直处于警戒状态的刺猬——浑身都是刺!

            萧文气急反笑:“哦?不象是我?那公主以为应该怎样才象我呢?是不是应该对月国皇子顶礼膜拜,对花公子热烈欢迎,对紫玉笑脸相迎?”笑容倏地敛去,眼含热泪,神情却显得有些凄厉,“云儿!你!你好没良心!”

            面对萧文的痛心疾首,宝珏也是满心愧疚,低头不语。

            眼见妻子沉默不语,萧文心火更旺,积压了许久的委屈,愤怒,失望,恐惧,忧伤,这一刻统统都爆发出来,但自幼的良好教养和内敛的本性却让他做不出市井泼夫的举动来发泄,忍了半天,手边的帐本已经被他捏成纸团,他也浑然不觉,深吸几口气,才勉强做出副平静的样子,道:“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难做的,月国皇子身份尊贵,当然不是我这个草民可比的,他既然是驸马,日后府里当家主事的,自然也轮不到我插手。至于花公子,还有紫玉,你想怎么安排也都随你的意思吧,和我也没关系了……”心痛到极点,眼泪忍不住就要落下来,他昂起头,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故做大方道,“我会立刻搬出宣兰院,趁早给他们腾出地方来……将来,你在芙蓉院,我回翠竹苑,大家各自安分过日子,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