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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月清澄哀哀地唤了声“母皇”,站起身来,扑到月女皇脚边,趴在她膝盖上大哭了起来。

            宝珏看着眼前一幕,只觉得自己好像是个拆散别人家庭的大恶人,坐是坐不住了——也不好意思再坐,干脆起身走到月女皇面前,单膝跪下,郑重其事道:“陛下,我请陛下放心,清澄嫁我为夫,我一定好好待他。”

            眼眸专注地看着泪流满面的月清澄,宝珏的心竟隐隐有些痛了起来,潜意识中从来都没有宣诸于口的话,就这样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了:“我会把他当作自己的一部分来珍惜,爱护,答应他的事情都会做到,对他说的话都是发自肺腑,相信他,尊重他,他开心了,我就陪他开心,他不开心,我就哄他开心,他若生病,我亲自汤药侍奉,他若受气,我必替他出头讨公道……”

            话说到这里,她犹如梦游者突然被惊醒,竟吓出一身冷汗,暗道:自己这话就是对文儿也从来没有说过,怎么今天竟然对月清澄……难道自己对月清澄动了真情?那文儿怎么办?自己明明是爱的文儿啊!……可是,为什么这些话对着文儿从来说不出口,如今竟如此轻易地就……难道自己骨子里竟真的是朝三暮四、见异思迁的花心之人么?!

            她越想越是心惊,竟不敢再去看月清澄的脸,一抬头,见月女皇正颔首微笑,心知此时万不能再出纰漏,唯有强奈惊惶之意,假做镇定:“总而言之,我会尽己所能,不负陛下所托,等来年把他养得白白胖胖了,再生了孩儿,我必陪着他和孩子回来看望陛下……也许,到时候陛下都不一定认得出他了!”她故作轻松地揶揄。

            月女皇被她描绘得景象逗乐了,笑道:“那是最好!皇儿太过纤细,你要是能把他养结实了,还能带着朕的孙女一起来,朕就是多等个一年半载也没关系!”

            月清澄早就不哭了,侧过脸来看着宝珏,痴痴地出了神。

            三天之后,月清澄随宝珏启程回国,临别之时,月女皇亲自在城门上相送爱子远去。

            至此一别,月清澄再无机缘踏上故乡的土地一步,也再没有见过疼爱他的月女皇一面。

            月国史书记载:

            景洪二十九年二月,月国五皇子清澄,与虹国宝珏公主奉旨完婚,远嫁他乡。(湖月插花:此前月女皇已经改过一次年号了,所以这个年号有点短。)

            景洪三十年五月,女皇猝然驾崩,溢号“惠文女帝”。因对女帝临终传位遗诏的真假存在怀疑,三位公主为争夺皇位爆发内战,月国大乱。

            景洪三十三年八月,定国公主不负众望,平息内乱登基为帝,是为“建安帝”,改年号为“定康元年”。

            定康三年四月十六,月国在大旱三年后终于降下第一场大雨。然,天不作美,大旱三年之后却又接着三年洪涝,以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定康六年九月初五,建安帝下旨,自称罪孽深重,在祭天之后宣布退位,不再管理朝政,于佛前戴发修行,为皇室内乱赎罪,黎民百姓感称女皇悲天悯人,心存慈悲,上万民表。

            定康六年九月十二,储君莱茵公主苦劝建安帝改变心意而无功,在文武百官跪地恳求三天之后,无奈登基继承皇位,尊其母建安帝为太上皇。同时,改年号为“天佑元年”。

            自此,她开始大力发展农业,鼓励经商,改革吏治,励精图治。在她的不懈努力下,月国渐渐恢复了元气,迎来了月国历史上著名的“天佑盛世”。

            第十一章(上)

            宝珏携夫而归,白日里一路走来却并不同车而行,而是各人乘各人的马车。

            月清澄难得出远门,自然是一百样的不适应。他不愿意让新婚妻子看见他的窘迫样子,因此只要随身的两个青年侍从相伴,独自坐了一辆马车。

            宝珏也是奇怪,平日里身体并无异状,奈何一上了马车,那晕车的毛病却是半点都没有好转的意思,本来也觉得有些丢人,月清澄这么一推脱,自是正中下怀,便堂而皇之独坐了一辆马车,倒也悠闲,加上有紫玉悉心照顾,又有橘红在旁掰着新打听出来的月国达官贵人们的八卦小道,虽然还是有些不舒服,但毕竟没有象来的时候那样如同个软脚蟹似的了。

            她(他)们从月国回虹国,沿途自有各州县府衙的官员负责接待。在月国,是月清澄的面子大,到了虹国,自然是宝珏的面子大,不过不管在哪个国家,官员们对于她(他)们的饮食起居安排自然是丝毫不敢怠慢的,通常都是让出自己的宅邸或别院,以供皇子、王妃(公主、驸马)歇息。

            出门在外,自然要顾忌皇家名声,尤其是月清澄,身为皇子,名分又未做实,为免落人口实、被人轻贱,自是不愿和宝珏同房而眠,便有意吩咐身边近侍,从十六个陪嫁小厮中挑选合适的,给公主送去陪寝,却都被宝珏寻了理由打发回来,一个都不肯用。便是她自己房里,也只留个紫玉服侍,并无拈花惹草的举动。

            月清澄心里明白,拿她和几位嫂嫂一比较,更是觉得所嫁良人,对她又敬又爱,平日里看她的神色不免又多了几分甜蜜。

            庆熙、嘉莜看在眼中,亦是暗喜,均道:王妃为人平和,对下人体恤,对殿下有情,难得又不贪恋男色,虽对家中结发念念不忘,但亦说明其并非是那见异思迁、薄情寡义之辈,照眼前来看,殿下虽未必能让王妃情有独钟,但也已经占有一席之地了,长此以往,若能独占鳌头,倒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如果二十年来的病痛苦难,能换得有情人共渡白头,在他们看来绝对是值得的。

            月清澄那价值连城的嫁妆,还有他自己长期积攒的女皇赏赐,自己的日常用度,连带着月国百官的贺礼,浩浩荡荡,一路招摇过市,实在是惹眼得很。好在沿途有官兵护送,宝珏自己又有两千亲兵,强盗宵小就是有贼心也没贼胆,有贼胆也没那贼能耐。

            宝珏一想,既然外敌无忧,可得提防点内贼的了——月清澄的嫁妆可不是她一个能独占的,毕竟聘礼中撑门面的宝贝可都是从宫里头运出来的,真正她自己拿出来的,值钱是值钱,但远没有到稀世珍品的地步。“投之以李,报之以桃”,这么一推算,嫁妆里头的绝世宝贝到底归谁可就难说得很了。那几件宝贝要么轻薄柔软,要么体积小巧,不像自己聘礼中那两个价值连城的大花瓶,都是极易被携带的,若是被人偷了去,实在是大大的不妙。

            再者,出门在外,天寒地冻,谁也不容易……几方面综合考虑下来,她也爽气,知道破财消灾的道理,因此早早地就许了承诺,答应这次若顺利回京,人、物无损,则每个兵丁赏银二十两,任官职者按级再赏,不过若有差错,那这笔“小费”可就一个子儿也拿不到了。

            她这么一说,大多数兵丁校尉心里都乐开了花,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妇,兵饷也不过是每人两百个铜钱一月,如今只半个来月功夫,仅仅是出去冰天雪地走上这么一遭,就得这么多钱,可谓是天上掉下的“馅饼”,自然一个一个都卯足了劲,轮班值勤,生怕有什么闪失。少数心怀不轨者,一来被众人相互监督难于得手,二来,原本偷东西也是换钱花,如今有现成银子拿,还不用提心吊胆找买家——也未必有人敢收赃,要是一朝不慎被抓,可是砍脑袋的!一番权衡,自然就打消了偷窃的念头。

            宝珏虽然多花了几万两银子,但正所谓“花钱买平安”,月清澄的豪华嫁妆总算是一件不少地从月国运到了虹国,这一日终于抵达中源帝都的近郊。

            帝都城外三里亭,送亲迎友必经地。

            宝珏一行方到三里亭,已有帝都县官在此恭迎,同时告知储君殿下在城中等候迎接公主和月国皇子。

            吩咐县官退下,宝珏略一沉吟,放下帘子扭头吩咐:“橘红,你去后面月驸马的车前回一声,就说本国储君安平公主率官员在城前迎接,待会儿可能要他下马车和大家见见面,要他准备准备。”

            橘红点头:“是,奴才这就去。”掀起帘角,吆喝赶车人停一停,灵活的少年身手矫健,轻轻巧巧地就从一角滑了下去,正要走,却又被宝珏叫住了。

            “橘红,你跟月驸马回话,别加油添醋,除了我刚才吩咐的话,其余一个字也不许多说,听见没有?”宝珏瞪着眼道。

            橘红一听,顿时撅起了嘴:“主子忒得埋汰人!橘红什么时候多过嘴了?人家在月国的时候这么老实的说!有多少人找我打听主子的事,主子有听见我和他们说过什么吗?没有吧?所以说,我橘红,还是很懂事的!能说的就说,不能说的绝对不说!我都这么聪明了,主子你还要小瞧我……”

            “若不是我事先叮嘱过你,你会这么老实?!”紫玉在旁边又好气又好笑,“你也别嘴硬,主子吩咐自有道理,张家短李家长的,总脱不了搬弄是非的嫌疑,主子也是为你好,你这毛病啊,早晚还是改了吧!”

            “人家就这么点小嗜好,你们都要狠心剥夺……真是恶毒……”橘红低着头,嘟哝着。

            “罢了罢了,”宝珏道,“你那点小嗜好,我也懒得管你,日后你要想蜚短流长的,也自由得你,反正你在芙蓉院里,就是说破了天也不要紧,不过,若是让我知道你在驸马和几个爷之间胡乱说什么……你可仔细你的皮!”

            “……我能说什么呀……”橘红瘪着嘴,不情不愿,满腹委屈。

            宝珏瞪他:“说什么?你还真把我当个七窍一个都不通的主儿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