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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陛下言重了,”月清澄道,“清澄实在是不敢当。”

            女皇并不理会,只是对着那中年女子道:“赵学士,尼快下去办差吧!”那中年女子马上领旨离开。

            “秀云,”女皇看着自己的妹妹,“清澄为你千里远嫁,这份情谊弥足珍贵,你要好好珍惜,万万不可委屈了他,知道吗?”

            “是。”宝珏应道。

            “皇室子弟身份高贵,本就不是寻常百姓能比的,你那元配若对朕的旨意有所不满,你务必要好好开导于他,若是不能识得大体……朕既然能赏他,自然也就能罚他。”女皇的说话极为高明,既是给月清澄听,也是给宝珏听,这话听在不同人的耳中,却又是截然不同的意思。

            想到府中遍布都是女皇的眼线,宝珏心中暗惊:“臣妹惶恐!臣妹无能,竟让皇上在为国事操劳的同时,还要为臣的家务事烦心,臣妹实在是无地自容了。陛下还请放心,臣妹回去定当严加管束,臣妹也当以身作则,以使府中上下相安无事,祥和宁定。”

            “如此甚好。”女皇点头,“月清澄,朕这个御妹说话向来讲信用,她既应允不会亏待你,自然就会对你好——这一点,朕是深信不疑的。说起来……当年她娶元配的时候,也没想着要领到宫里来见见朕这个做姐姐的,对你果然是不同啊!”

            话倒是不假,当年“宝珏”因爱生恨,亲手设计害死了从小喜欢的人,偏巧萧文的长相与那人一般无二,她心里有鬼,自是不会给萧文好脸色,也不愿意给萧文讨什么封赏,平日相处,能不见就不见,见了也多是横挑鼻子竖挑眼,鸡蛋里边找骨头,没少让萧文难堪,萧文如今“一品诰命”的封号,还是宝珏来了以后一番努力得来的结果。

            月清澄听乐女皇的话,低头不语,似是十分羞涩,心中却不免怨怼女皇多事:不是挑拨是什么?明着是为我撑腰,可惜,被你这么一说,难保不会激起秀云的逆反心里,我与萧文,以现在的状况,加以时日,未必就输了他,只是有权势从中作梗,怕是永远都占不了秀云心中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了。

            他于宫中生长,宫中人物说话多是言不由衷,明着是一个意思,实际又是一个意思,他揣测着虹女皇的意图,却不明白虹女皇要把自己妹妹家搅得一团乱对有什么好处,只当是自己想得太多,或者是女皇无心之过,却不知道虹女本就有些顾忌这个突然脱胎换骨变聪明的妹妹,后来迫于战事不得不解燃眉之急,应了她与月国皇子的婚事,事后想来却是担心这个妹妹万一生乐异心,会借机里通外国、兴兵造反,要想防患未然,来硬的,只能是投鼠忌器,唯今之计,也只有让月清澄和萧文能互相牵制,这样,宝珏既不会与月清澄太亲近,给她借兵的机会,又不致其和月清澄闹僵,给月国出兵的借口,两房正室相互制肘,成日里家长里短,宝珏费心家事,自然就无暇其他,这才是上上之策。

            御书房内一团和气,大家带着面具一起演戏,表面上姐妹情深,暗地下波涛汹涌,皇家亲情,终究脱不了尔虞我诈的算计。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永寿进来回禀:翰林院大学士赵衡璃求见——原来是先前的那位来交旨的。

            女皇看了草拟的国书,十分满意,唤过符宝郎(即掌玺宫侍),加盖御印,着赵衡璃传至礼部,由礼部尚书全权负责安排人员送至月国。赵衡璃正要告退,女皇却又喝住她,转头问月清澄有无口信要转达月国女皇,若有,正好顺便。

            月清澄此时心中雪亮,知他根本不是临时起意,乃是早有预谋,就连先前许的荣华富贵,看来也只是为了那个目的做的铺垫,也罢,她既投之以桃,自己亦当报之以李,若是装傻冲愣,只怕反而引火烧身,为宝珏和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何况维持两国安定对自己和对宝珏来说,也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他心思敏锐,只片刻间便有了计较,当下顺水推舟,借御书房墨宝提笔而就,给自己的母皇修书一封以报平安,信中提及自己的婚事,自然是美满幸福,请母皇不必挂心云云,写好乐书信和信封,把信套信封里,正要交给赵衡璃,却被女皇拦住,女皇吩咐洗墨郎(即伺候笔墨书写的宫侍)拿来糯米制的浆糊给信了封口,这才交给赵衡璃带下。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退,女皇也不挽留,只说要她们到凤后宫中去请个安,两人自然答应,退出御书房,到了真秀宫中,已是进午膳的时辰,凤后留二人一同用膳,直到黄昏时分才从宫中出来。

            晚上女皇驾临真秀宫,说起月清澄自是赞不绝口——原来她虽然表面上避了嫌疑,但事后随侍的洗墨郎便向她禀明所见,对月清澄信中的内容自是一清二楚:月清澄说婚姻美满幸福,等于是变相地请求月女皇能维持两国长期通好,和平共处,但在字面上却丝毫拿捏不到任何皇子妄图干预朝政的把柄,这个月清澄,非但识趣,而且聪明,秀云能娶到他,也真是好福气。

            凤后凑趣道:“可见陛下是疼秀云的!若不是陛下差秀云出使月国在前,做主允婚在后,哪里有今天这样的金玉良缘?秀云呐,有陛下这个事事为他着想的姐姐,才真是天大的好福气呢!”

            这话连吹带捧,不说女皇算计手足,却夸赞女皇姐妹情深,女皇听自是十分受用,心道还是少年夫妻知心性,这么多年走来,纵是身边美色如云,终究还是只有身为元配的玉无瑕最了解自己。

            凤后静养多日,虽然病体未愈,但此时容颜已经恢复到往日风采七八分,他行止雍容娴雅,心思敏锐细腻,虽是曲意迎奉但点到即止,自不会让人心生反感,女皇思及当年的风花雪月,见面前之人举手投足一股成熟的气息,比之满目青涩自是别有番韵味,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当晚便宿于真秀宫中,与凤后重温鸳梦。

            再说宝珏,既与月清澄新婚燕尔,别的院子不能进,除了有几次是歇在自己的芙蓉院里,一个月倒有大半时间都是夜宿木兰院,当然,月清澄身体羸弱,鱼水之欢也是偶尔为之,多数不过是聊聊天朔说话,相拥而眠到天明。

            期间,宝珏还特意把花菲请了过来,让他给月清澄检查检查身体。月清澄对“花太医的弟弟”相当尊重,并没有象一般人似的认为“男子懂医术很奇怪,就算懂也是鸡毛蒜皮”,相反还积极地配合他的药物针灸治疗,言语之间也极客气有礼,花菲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男子行医,居然能得到皇子的赞誉,也十分得意,尤其是以他没有伪装过的性别,月国皇子能一视同仁,足见他也是个有胸襟有智慧的,因此对他的为人也更加钦佩,对他来说,这个月国皇子可比萧文要好相处得多,因此时间长,这两个人倒是越来越谈得来。

            在宝珏和月清澄完婚后的第二个月,虹国的春天已近尾声,夏天马上就要来。

            紫玉在芙蓉院里服侍公主换上刚定做了送来的这一季的夏裙,退后几步,左右看了看,突然轻声埋怨了起来:“什么霓裳蝶衣,还说是有京城手艺最好的裁剪师傅呢,连尺寸都量不准!”

            宝珏摸了摸肚皮,自嘲道:“老喽,老喽,游泳圈都出来喽!”

            紫玉看了她一眼,道:“公主还说自己老?这几年,府中上下的人可都在传,说公主莫不是从什么地方得了仙丹妙药,竟然容颜一如往昔,公主再要这么说,驸马听见了,心里肯定不快活!”

            宝珏做了个鬼脸:“行啦,行啦,我不说啦,你可别把这话告诉驸马,否则我可又要被念叨了!”

            自从当年东湖香岭回来之后,她的容貌就再也没有发生过变化。起先她并没有在意,可是随着女儿一天天的长大,她的容颜却还是当年的少女模样,就连身材也恢复的极好,这样明显的对照,自然让所有的人都产生了困惑,而萧文更是隐隐有了些不安全感,所以才会不断地试探,不断地想抓紧她的心。事实上,原本她和萧文站在一起,一看就能知道是对夫妻,现在两个人站在一起却越来越有点象兄妹——萧文操劳的事情多,神情之间越发的沉稳,举手投足俨然就是当了十几年家的大户人家正室的样子;反观她自己,虽然有了女儿,陪在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但时间却似乎在她的身上凝固。她心里清楚,多半是因为当年的“娇鸾”起了作用,温伶曾经过,那药用得好,可以让女子保持青春,她没想到,竟然会是真的,现在想起来,倒是有些后悔对胡金缕那么狠了。

            “我可不没那么碎嘴!”紫玉顿时觉得委屈,“我是什么样的人,公主心里还不明白么?要是疑心我是驸马派在你身边的眼线,往后,就让橘红、金樱他们几个近身伺候好了,我就是做个粗实小厮也没关系,只求公主不要把我捻出去……”

            宝珏知他误会,赶紧申明:“我没那个意思,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快别委屈了!呐,我给你赔罪!赔罪还不行吗?”说着,就是一躬到地。

            “公主这是做什么,”紫玉吓了一跳,“快起来,快起来,折煞奴才了!”说着就上来扶。

            才站直了身的宝珏突然踉跄了一下,慌得本来想缩回手的紫玉赶紧抱紧她,惊声问道:“公主,怎么了?怎么了?”

            宝珏甩了甩头,故做轻松道:“没什么……可能起得有点急……刚才眼前发黑,头一晕就有些站不稳了……”

            紫玉急道:“谁要你赔罪?赔什么罪嘛,看把你自己给折腾得,脸色这么苍白……不行,我得去请花公子来给你瞧瞧。”